為什麼?為什麼?數不清的為什麼在宋冠鴻腦中打轉。
為什麼明莉喜歡的不是他?不是何致遠?也不是廣告部里任何一個年輕有為的男人?為什麼偏偏是老張?太不可思議了,他實在想不出一個讓他信服的理由。
宋冠鴻煩躁地走進浴室,赤果果地站在蓮蓬頭下,將冷水開到最大,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好好地思考該如何面對這段感情?是放棄?還是繼續?
明莉處處跟他作對,總是表現出很討厭他的樣子,以他的條件,小指頭一勾,沒有一個女人不乖得跟狗一樣跑來,他根本沒必要忍受她不合理的折磨;但是,男人就是這點犯賤,越是難到手的女人,越讓男人心動。
現在放棄已經太遲了,他愛上她了!看來只好跟老張來個君子之爭。
只裹著一條浴巾走出浴室的宋冠鴻,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經過客廳,打算回房穿衣服,突然听到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讓他改變方向;他把啤酒放在桌上,走到沙發前,蹲低身子,想要把從沙發上摔到地上的明莉抱起來。雙手剛穿過她的腋窩下時,明莉正好睜開眼楮,視線落在他肌肉勻稱的上半身……
「!」明莉的拳頭一揮,不偏不倚地擊中宋冠鴻的重要部位。
宋冠鴻跌坐地上,兩手捂著命根子哀嚎。「你想害我絕子絕孫是不是?」
明莉跳到沙發上,拿著抱枕防身。「你在我房里想干什麼?」
「你看清楚。」宋冠鴻一臉的痛苦,苦命的男人。
明莉轉著頭,看著充滿陽剛味的客廳。「這兒是哪里?」
「我家。」宋冠鴻的人生是彩色,但家具和電器不是黑,就是白。
「我怎麼會走到你家?」明莉偏著頭想,她根本不知道宋冠鴻的地址。
「是我抱你進來的。」宋冠鴻嘴角浮現一絲驕傲,他沒做出乘人之危的壞事。
「你有沒有對我……」明莉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結實令她喘不過氣。
宋冠鴻咧嘴一笑。「你自己看,沙發上有沒有不該有的痕跡?」
明莉突然想起來地大叫︰「我想起來了!打我的人是你!」
「你要月兌張課長的褲子,我不得已只好打昏你。」
「我那麼淑女,怎麼可能會月兌男人的褲子。」
「後天上班,你可以去問其他同事。」
明莉緊盯著他看,仿佛想從他眼中找出一絲說謊的蛛絲馬跡;但宋冠鴻刻意用含情脈脈的眼神回看她,兩人視線一接觸,立刻進出火花。明莉急忙地別開臉,佯裝回想在錢櫃的種種,活蹦亂跳的心髒卻讓她什麼也想不起來,除了他……
太危險了,她終于體會到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危險,如果她再不走,她懷疑自己還能把持多久?他眼中的渴望,已使得她的身體燃燒起來,她陡然地抽一口氣,避開他的目光,下定決心似地說︰「我該回家了。」
這女人的抵抗力真強,居然對他的電眼攻勢毫無反應?!宋冠鴻悲傷地想,但他並不氣餒,今晚,老天爺是站在他這邊的。「你進不去,伯母不在家。」
「你怎麼知道?」明莉直接反應是拿起電話,證明他說謊。
宋冠鴻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樣。「不會有人接電話的。」
「你的電話壞了是不是?」明莉對著話筒說。
「在錢櫃時,伯母打你的手機找你,我替你接了電話,我告訴伯母你醉了,伯母說你從不帶鑰匙出門,她不巧有事外出,托我照顧你。」宋冠鴻據實以告。
「我哪有喝醉,我是被你打昏的。」明莉憤憤地摜上電話,仿佛只要是屬于他的東西都跟她有血海深仇;而且,听他叫伯母叫得那麼親切,一副跟老媽有八拜之交的交情似的,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他想用老媽壓她……
明莉越想越嘔,說什麼托他照顧,根本就是想把她的終身大事一並托給他!老媽這麼做,分明是想藉機將生米煮成熟飯。
老媽也不想想自己為什麼婚姻失敗?原因就出在嫁了一個美男子,她才不會步上老媽的後塵。
可是,老媽向來死守著快樂干洗店,比八百壯士死守四行倉庫還努力,從未離開過半步,難道——老媽三更半夜去約會!
不知為什麼?明莉感到一陣鼻酸,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情景將成為過去式了,她應該更加珍惜和老媽相處的每分每秒;不過今晚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回家後,先跟老媽算完今晚的帳,以後再跟她相親相愛,就這麼辦!
「你要不要喝杯熱茶?」宋冠鴻展現溫柔體貼的一面。
「不要,天知道你會不會在茶里下藥。」明莉保持高度的戒心。
「我若真想對你怎麼樣,我剛才就出手了。」宋冠鴻大嘆錯失良機。
「你去把衣服穿上,我去泡茶。」明莉站起身,腳丫子剛好踩到浴巾一角。
宋冠鴻沒看到,他也站起身,浴巾順勢從他身上滑了下去。「完了……」
「我才完了!看到不干淨的東西會長針眼。」明莉不甘心地叫嚷。
宋冠鴻低著頭打量。「我剛洗過澡,它哪里會不干淨!」
明莉嫌惡地說︰「那麼黑!哪像洗干淨的樣子!」
宋冠鴻教育她似地說︰「它本來就是這種顏色。」
明莉又氣又羞地背過身。「你好惡心!還不快用浴巾蓋住它!」
「麻煩你高抬貴腳!」宋冠鴻彎身從明莉抬起的腳下,抽出浴巾裹住下半身。
「我跟你說……」明莉在轉身的同時雙手一揚,不巧又一掌打到宋冠鴻。
「我的鼻子!」宋冠鴻捂著鼻子,後天去公司又要被嘲笑了。
明莉毫無同情心地說︰「活該!誰教你離我這麼近!」
「踫到你,我真是多災多難。」宋冠鴻只能幽幽地嘆氣。
「我要去我朋友家住,讓你月兌離苦海。」明莉剛才想說的就是這個。
留下來過夜,絕非明智之舉,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個之後,到現在她的心情還余波蕩漾,口干舌燥,呼吸急促;這些癥狀讓她感到害怕,但她怕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怕她一個不小心會愛上他……
看到她臉色凝重,宋冠鴻仿佛看到一線生機。「你怕我是不是?」
「我才不怕你。」明莉不敢看他的眼楮,視線落荒而逃地尋找大門的位置。
「那你為什麼一副想逃的模樣?」宋冠鴻一語道破。
「我沒有。」明莉脹紅著臉,大聲地否認。
「我又不會強暴你,你何不安心地在我這兒住一晚。」
「我是有家教的淑女,在男人家過夜,萬一傳出去……」
宋冠鴻深情注視著她。「如果傳出去,我會負起責任,娶你為妻。」
「我寧可做尼姑,也不嫁你。」明莉憤憤地走向大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但她一直無法忘記他最後的眼神,在那黑而深邃的眼眸深處,有著令人心動的光釆閃爍;她感到自己的意志力正一點一滴地流逝,顯然他已經看透了她。不過她會繼續和他對抗到底,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了,那她會選擇逃……
明莉全身上下帶著一股濃濃的殺氣,沖進快樂干洗店。
店里沒人,報紙上每天都有搶劫的社會新聞,老媽居然連報紙都不看!
懊不會搶案已經發生了吧?明莉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屋里尋找尸體,一走到餐廳,視線立刻被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吸引住;她立刻想到,老媽八成是中了樂透,這麼大手筆的菜色,是她有生以來頭一遭看到,連過年都沒現在豐盛。
這下子,她可要變臉了,將原本怒氣和恐懼摻雜的表情,變成天真可愛的表情。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老媽成為億萬富婆,自然少不了分給她這個做女兒的幾千萬,所以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她決定不跟老媽算舊帳。
一看到老媽從廚房端了盤水果走出來,明莉趕緊克盡為人子女應有的孝道,從老媽手上接過水果盤,放在餐桌上,然後拉著老媽粗糙的雙手,母女倆像蝴蝶似地翩翩起舞,好一幅幸福家庭的偉大景象。
雷媽一臉的錯愕,她本來以為明莉一回來會大吵大鬧,結果卻不是這麼回事;看她快樂似神仙,難不成昨晚吃到人間美味的炒飯?如果真是這樣,女孩子第一次吃炒飯,第二天都應該是躺在床上吃麻油雞補身,不是嗎?
不管明莉高興什麼,她這頭才去美容院吹整過的頭發已經快變成鳥窩了,她趕緊甩開明莉的手,扶正頭發。「別再轉了,我今天早上才進美容院洗頭。」
老媽平常省得半死,只有在明華結婚的時候才上美容院,而且還是明華出的錢,今天她卻自己花錢洗頭,準是中了樂透沒錯!明莉更加肯定,迫不及待地說︰「明天我去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遞辭呈。」
「你發什麼瘋?是不是想喝西北風?」
「老媽,你別裝了,我知道你中了樂透。」
「中你的頭,我連兩百塊的普獎都沒有中到。」
明莉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損龜了還吃大餐,你嫌錢多啊!」
「有貴客要來。」雷媽褪去系在腰上的圍裙,從廚房里拿出三只高腳杯。
「是誰?」明莉皺著眉,種種跡象顯示,這個貴客來頭一定不小。
「去把葡萄酒拿出來。」雷媽故意賣關子。
家里的葡萄酒總共有兩瓶,是老媽的嫁妝,外祖父在生前是品酒名師,這兩瓶酒都是外祖父親自到法國波爾多買的,商標上有畢加索的親筆畫,非常名貴;其中一瓶在明華帶男朋友,也就是現在的姊夫回家來見老媽時喝掉了,看來今天這位貴客真的是貴客,明莉忍俊不禁地偷笑。「該不會是要我叫干爹的人!」
雷媽堅決地說︰「叫你的頭,你沒嫁出去以前,我是不會再婚的。」
「老媽,我又不會偷看你炒飯的樣子,你用不著害羞。」明莉摟著老媽的肩。
「你這丫頭,嘴巴真是不干不淨,去刷牙。」雷媽扳開女兒的手。
明莉一臉的嚴肅。「媽,你真的有意中人了是不是?」
「大人的事,小孩別問。」雷媽羞紅著臉,避開明莉咄咄逼人的眼神。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還算小孩子嗎?」明莉拿出珍藏的葡萄酒。
「在媽的眼里,你永遠都是小孩。」雷媽眼里流露出慈祥。
「你昨晚為什麼不在家?」明莉逮到機會追問。
「我為什麼每天晚上都要在家當看門狗?」雷媽反擊。
明莉發誓地說︰「你不說沒關系,我遲早會查明真相。」
雷媽欲言又止,雙唇開開閉閉,卻說不出一句話。她昨晚其實不是去幽會,而是去探病。
就在雷媽猶豫著該不該告訴明莉之際,宋冠鴻突然出現,原來他就是雷媽不肯透露的貴客;她的本意是要給明莉驚喜,沒想到明莉卻誤會老媽打歪主意,老媽向來對美男子情有獨鐘,不行,她必須阻止這場不倫之戀。
明莉眼中燃著怒火,指責地問︰「你干麼沒事老往我家跑?」
「是伯母請我來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這是宋冠鴻的新計劃。
雷媽熱情地招呼宋冠鴻。「站著干麼,快坐呀,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宋冠鴻向雷媽微微點頭,恭敬地行禮致謝。
「明莉,你還不快替宋課長斟酒。」雷媽滿意極了。
「我又不是酒家女。」明莉以令人不寒而 的目光瞪著宋冠鴻。
「我自己來。」宋冠鴻正要拿葡萄酒,但卻被雷媽阻止。
雷媽教訓地說︰「宋課長是你的上司,替上司斟酒是義務。」
明莉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唇。「現在是下班時間,我跟他是平等的。」
「于公于私,宋課長都是你的恩人。」雷媽相信明莉是靠了宋冠鴻才被錄取。
「他什麼時候有恩于我?」明莉自以為是靠實力進泛亞工作的。
「昨晚,若不是宋課長收留你,你搞不好要睡公園喂蚊子。」雷媽指出。
明莉露出潔白牙齒一笑。「我昨晚住夏美那兒,保住了清白之身。」
「宋課長……」雷媽決定不理沒大沒小的不肖女。
「伯母,叫我冠鴻就行了。」宋冠鴻說完,立刻響起一聲巴掌聲。
明莉一邊拍打手臂,一邊做出惡心狀。「我的手臂怎麼起了雞皮疙瘩!」
「冠鴻,你嘗嘗我做的牛肉。」雷媽挾了一塊牛肉到宋冠鴻的碗里。
明莉酸溜溜地諷刺道︰「他又不是沒手,你干麼獻殷勤?」
「老天!我有沒有听錯?我女兒居然吃我的醋!」雷媽刻薄地回擊。
明莉不甘示弱地說︰「我是好心提醒你,老牛吃女敕草,會笑掉世人的大牙。」
雷媽開門見山地說︰「笨丫頭,老娘是在努力替你牽紅線。」
「不用你雞婆!」明莉用力地放下筷子。
「你說什麼?你有膽再說一遍!」雷媽的情緒也爆發了。
「伯母,明莉……」宋冠鴻想要調停這場無謂的爭吵。
「我吃飽了。」明莉起身推開椅子,扭頭就走。
雷媽若無其事地微笑,對著面帶不安的宋冠鴻說︰「我們繼續吃。」
宋冠鴻哪有可能吃得下,一顆熱切的心仿佛被明莉一腳踢到冰冷的太平洋,他已經看清楚明莉對他厭惡的程度,心里萌生打退堂鼓的念頭。「對不起,伯母辛苦做了這麼豐盛的午餐,卻因為我而搞砸了。」
「你別放在心上,我和明莉向來如此,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看我還是……放棄好了!」宋冠鴻小聲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