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甜的氣息,他緩緩地撫著她汗濕的身體,從她的肩到胸再到腰,每一寸都貼合他的掌。
他的唇邊勾起笑來,逃避那麼長的時間,最終,一碗補湯輕松地解決了一切。
人也許可以逃得開一切,卻永遠也無法逃開自己的心。
梁曲累得無法思考這些,她身子軟成一團,在他懷里帶著困意地拱動著,一不小心揉到某個部位。
他墨玉般的眼瞳一沉,身子又開始不對勁起來。
夜色綿長,不知疲憊的人無需太多睡眠。
梁曲從未覺得夜有這般漫長,自己可以有這麼勞累,她的嗓子啞了、嘴唇腫了,身子一陣又一陣地抽搐,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雲雨之後的相擁而眠,該是甜蜜的……
「曲兒……」
「唔,少爺……不要了……我好累。」她的意識早就飄到雲端。
「你拿著這個,去明月別院找飛楚。」一塊冰冷的物體塞到她的掌心,那種潤潤的觸感,似乎是一塊玉佩。
「少爺……明天去好不好?」她好累,身子深處一陣一陣地酸痛。
「記住,不要吵到大宅里的人,記住!」
溫熱的液體猛地一下噴灑到她的胸口,剛剛還抱著她的那個人,軟軟地倒在她的身上。
梁曲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血,好多血!她的少爺在吐血!
血腥味彌漫在她的鼻端,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從深處開始發冷,顫抖著、哆嗉著,伸手去撫他的臉龐,「少爺……」
無聲無息!罷剛還溫暖灼熱的身體,現在模來一片冰涼,肌膚蒼白如雪。
她指間下意識地用力緊握,握到一塊堅硬的東西,低頭一看碧綠的玉佩在她掌中,靜靜地閃著光。
去明月別院找飛楚……
腦海里突然響起少爺剛剛叮囑她的話,她慌忙從床榻上爬起來,胡亂地抓過衣裳抖著手穿著。
不要吵到大宅里的人……
她的眼前一片迷蒙,少爺都是為了她,都是為了她!就連這個時候,都還在擔心她。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望一眼躺在床上的梁池溪,轉身從窗前一躍而出。
「房事過勞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次元氣虧損嚴重,氣脈紊亂,氣血攻心,才引起吐血昏厥。」這是寧飛楚帶過來的大夫,診完脈之後說的話。
梁曲的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了,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主動去纏著少爺,今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都是她的錯。
幸好這位從京城帶過來的大夫醫術自然是極好的,施完針之後,梁池溪緩緩地醒了過來,雖然臉色還是難看的,但至少是醒了。
看到他醒了,一直板著臉的寧飛楚這才有了笑容,長長地嘆了口氣,「子玉,你可真行。」
梁池溪望著梁曲自得透明的臉蛋,知道這次真的嚇到她了,她一向最緊張的就是他,這次她肯定自責、自厭到極點。
等到大夫避去外廳開方子,房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寧飛楚才再度開口說道︰「嘖嘖嘖,我說子玉,你這房事,到底是有多過勞?」好友醒了,寧飛楚才恢復了調侃的心情。
這話叫人如何回答?
「不會一次就這樣了吧?」
「才不是!」梁曲憤怒地反駁道,這六王爺嘴真壞!
伴隨著梁池溪無奈的嘆息聲,她這才反應過來,望著少爺含笑的溫柔眼眸,臉蛋瞬間漲得通紅。
「哦,原來不是。」寧飛楚模著下巴,笑容帶著幾分邪氣,「曲姑娘看來清楚得很哪。」
他真過分!梁曲手指習慣性地往腰間模去。
「曲兒。」淡淡的聲音,止住了她的動作,他的聲音帶著體力透支的喑啞。
「少爺。」
「去給我倒杯茶來。」
「是。」即使是心不甘情不願,但她卻明白少爺是想讓她回避一下,所以哪怕旁邊的桌上就放著茶壺,她還是走到外面去,順便看看大夫的方子開好沒,再詳細地問一問情況。
「飛楚,不要再惹她。」
「哦,心疼了,嗯?」
「是。」他很干脆地承認。
寧飛楚看他的眼神有了改變,「子玉,你好像不一樣了。」
以前的梁池溪,平靜寧和,眼底卻有著壓抑和自制,那時他隱隱地感覺到,梁池溪他對將來是沒有任何想法的,隨遇而安;但現在他不同了,他眼里有了別的東西,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東西。
「我以前想,如果不能給將來,那麼有些美好,還是不要去觸踫。」他的唇邊浮起淺淺的苦笑,「這身體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是極限,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
所以,他最初希望她可以跟三弟有將來,因為三弟這人單純,而且是真心地喜愛著她,喜愛她的所有。
寧飛楚靜靜地听著,唇邊的笑早已收斂。
「可是原來,想起來總是容易的,做起來卻是艱難的。」只是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聲甜軟的呼喚,他所有的計畫,都成了空。
「飛楚,你總說我無所不能,其實不是的,至少我控制不了感情。」
「這世上,又有誰可以控制感情呢?」寧飛楚的眼里閃過一絲痛楚,伸出手掌,「你看這里,握著天下所有人都羨慕的權勢,可是卻握不住一個女人的心。」她離他明明是近的,可是卻永遠都抓不住,想離開,卻又不舍她的眼淚。
惡性的回圈,掙都掙不開……
「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梁池溪伸手按著胸口,等那股悶意慢慢地退下,才再度開口說話︰「至少現在她是你的王妃,而且你們這段姻緣,是她搶來的。」
提到那段往事,寧飛楚眼里陰騖慢慢地消散,唇邊也泛起笑意。
「我如今想,未來的事,我不知道,但現在的事,還是可以做的。」梁池溪望著窗外放亮的天空,這番折騰下來,已是天明。
「你這樣想就對了。」寧飛楚點頭,「也許當年救你的那位神醫,哪一天會帶著研制好的藥來找你了呢。」
當年梁夫人臨盆前被人下了劇毒,母子均危,該說幸還是不幸,因為胎兒吸收了母體大部分的毒,所以梁夫人的生命算是保住了,但產下的孩子,卻是渾身紫黑,連呼吸都沒有了。
大安城所有的大夫都被請了來,卻紛紛搖頭,梁翰遠那時幾近瘋狂的邊緣。
幸虧當年有位神醫路過大安城,施針灌藥,一直折騰了好幾天,嬰孩才微弱地哭了出來。
當時神醫嘆息著道︰「這命是保住了,但能保多久,就不知道了,我再回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這一研究,就是二十五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並且看來永遠都不會有消息,畢竟當年的神醫已是七旬老者,二十五年後,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說。
那一次中毒,成為梁家之傷。
梁夫人從此不能再育,梁池溪也因此纏綿病榻。哪怕後來查出,是五個產婆中的一個下的毒,她的夫君因為經營不善而導致店鋪被梁家收購,最後打算豪賭一把蠃回家財。可惜十賭九輸,他沒有那樣的運氣,從賭坊出來就投了河,那女人自此就恨上梁家,等了幾年,梁家請產婆,她就混了進來,打算為夫報仇,事發之後,她就自盡了。
真相查出來了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改變不了。
就算梁家這麼多年費盡心力想要將梁池溪的身體治好,甚至還請人為他算命,說他命中缺水,連他的名字都沒有照梁氏族譜用佑字輩,可那又如何?
二十五年來,他沒有一日離開過藥。
「飛楚,你這話說得連你自己都不信。」梁池溪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氣息一亂,又咳起來。
梁曲三步並做兩步沖進來,將托盤里的溫茶端到旁邊,伸手為他拍勻呼吸,再將茶水端到他的唇邊。
等梁池溪慢慢地喝下一口茶,氣息平靜下來後,她不客氣地抬頭趕客,「六王爺,我家少爺身子不好,需要靜養。」
這過完河就拆橋的模樣,理直氣壯得簡直讓人恨到牙癢癢,可是一想到昨晚她衣裳凌亂,面無血色地來到他的面前,那種脆弱害怕恐懼,他又實在是……
「子玉,你好好養著,我明兒再來看你。」
「看我就不必了,你不是要趕去會元?」
這人!丙然什麼主子出什麼丫頭,兩人簡直是一個德行,專往別人的心尖上捅刀子!
「好,我記下了。」他起身優雅地拍了拍衣袖,「那藥你們就不用管了,我會讓人煎好送來,保證你們梁家無人知曉。」
好友讓梁曲來找他,很明顯就是為了保護梁曲,不想讓梁家的人知道這次的事情,他就好人做到底,且等秋後再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