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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婢上龍床(下) 第15章(1)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朝天子端坐金鸞殿,文武百官齊聲祝賀新帝初登大位,面露喜色迎來有宏偉大志的新君,大家已遺忘了辭世不久的大行皇帝,眼里、心里念著想著的是如何讓皇上看重,讓官位更晉一級。

努力了多年,為登基為帝之路步步算計,直到今時今日才得償所願,望著對他行跪拜禮的朝廷眾臣,峻容清冷的南懷齊沒有想象中的歡愉,反而有種得到天下卻失去一切的空落感,為帝的初日他已有人在高處的孤寂感。

這是他要的嗎?他忽然心生懷疑。

幸好他並不寂寞,還有人陪伴著他。

他這個「朕」不是寡家孤人,還有他的芊芊、他心愛的皇後……「立于芊芊為後?」

「對,朕心意已決。」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于姑娘出身太低了,皇上不可恣意妄為,賜封為美人尚可議。」美人?

南懷齊不悅了,品級太差,他心愛的女人,他在心尖上的一塊心頭肉,怎麼能委屈她受此屈辱,他絕對不允。

「朕是皇上,朕說了算,爾等不必多言。」他是一國之君,還做不了主娶自己想娶的皇後嗎?可笑至極。

宰相說了,「皇後乃後宮之主,不可等閑視之。」皇叔衛王進言。「皇上當擇賢良為後,非世家女也得是勛貴千金,如此卑賤身分只怕貽笑大方。」太師也道︰「天子無家事,家事即國事,豈可因個人喜好而誤家國大事,皇上請三思。」就連他老邁的外公十等公,因聖恩而晉升晉平王的杜老太爺也拄著螭紋頭拐杖而來。

「皇上,此女雖是你心頭所愛,可是你要想想她是北國人,一名北國侍婢為南朝皇後,莫非要讓諸國笑話我朝無賢女,竟立婢為國母……」為了立于芊芊為後,滿朝官員鬧得沸沸揚揚,無人贊同一國之後出自賤籍,言語犀利地直言她是妖婦禍國,不論南懷齊如何執著于她,總有人提出典史律法發出異議。

就因為一個皇後之位,君臣不歡而散,身在高位的南懷齊頭一回感受到為君者的無力,他只是要娶心愛的女子為妻,有那麼難嗎?為何所有人都出聲反對,大肆阻攔?

但是不立于芊芊為後,並不表示南朝可以無後,皇上一旦登基為帝就要立後納妃。

一開始抗拒得最厲害的高官大臣反而最熱切,紛紛地送出自家的閨女、佷女、外甥女等三等族親入宮為秀女,要為新帝從中選出一後四妃,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位,御女、采女等二十七名,以及若干女官。

所幸皇帝無母,後宮無太後坐鎮,因此皇上一聲令下將那些女子通通遣回原家,讓這些盼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子顏面盡失,淚灑掖庭,朝廷上下立後聲浪更為高漲。

「朕只想和所愛之人長相廝守,有這麼難嗎?」萬分沮喪的南懷齊跌坐在龍椅上,為眾臣的攔阻而不痛快。

「是不難,難在你已是一國之君,凡事當三思而後行,不得意氣用事,你喜歡芊芊姑娘是沒錯,但有必要抬舉她為後嗎?你知道一名女子在後宮之中受其他女人排擠有多辛苦,她會是所有嬪妃眼中的首位敵人,她們將合力對付她一人。」納了兩名北國女子為妾的風吹柳已為北侯公,他雖與于芊芊認識,但也不贊成她為後,一來她古靈精怪的性情不適合嚴謹沈悶的後宮,嬪妃的爭寵會逼死她。二來她沒足夠的家世支撐她上位,在面對不斷入宮的新人,她只會被權勢更大的貴女們壓迫到無容身之地。

南懷齊不想對他坦白,寧願後宮無妃,只一後相許終身。

「朕不會容許他人欺到她頭上。」

僅此一人,又何需防備。

「皇上忘了蘭妃嗎?先帝當初也給了她無上榮寵,但是她今何在?」因為受寵,所以紅顏薄命。

「芊芊不是母妃,她是朕的皇後。」

哼!真當他是庸碌無為的先帝嗎?

朝廷百官記性差,忘了他是素有「修羅戰鬼」之稱的殺神,他想做的事從未做不到,遇鬼殺鬼,遇佛殺佛。

見勸阻無效,風吹柳也就不再提了,反正有百官在前,他何必做壞人,和皇上維持友好才是為臣之道。

他笑笑地沒多談,不久便離去了。

在他走後,一臉悲壯的于芊芊在御書房外伸直頸子探頭探腦,似要探看皇上的身邊是否有人。

她探了頭又縮回,一會兒又把腦袋瓜子往上昂,猶豫不決地想打退堂鼓。

前朝鬧得不可開交的立後風波她知之甚詳,有緋衣這號女暗衛,朝中發生的諸事她第一時間就能知曉了,並且從中分析出新皇帝的為難,他在皇位與情愛中只能擇一。

不過她不是蘭妃,不會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身為皇上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擁有現代靈魂的她做不到與人共夫,她想是時候了,不是不愛,而是愛不起,她的男人是君臨天下的帝王,她必須有所取舍。

「偷偷模模地干什麼,進來。」看到芙蓉色身影一晃而過,臉色冷凝的南懷齊展開寵溺笑意。

「偷人。」一蹦一跳的,于芊芊隨興的舉止不像深閨嬌養的大家千金,卻透著一絲怡然自得。

「偷什麼人?」他打趣。

「偷皇上。」把他打包帶出宮。

他失笑,「皇上帶不走。」

「帶不走就留著唄!這麼大的行李扛不動,太重了。」若有哆啦A夢的縮小燈就能把他縮小,裝在小箱籠里了。

「行李?」炯亮的黑眸驟地眯成線。

「我想出宮。」她以為她說不出口,沒想到嘴巴一張,沈澱了數日的話語順利無比的溜出。

「朕不許。」如果連她都走了,他當這個皇帝有什麼意思?

「你不許是你的事,我不要留在皇宮,太悶了。」遠觀四面牆,近看還是牆,她有種被困住的感覺。

南懷齊心頭發軟地將她拉近,輕擁入懷。

「是不是听到什麼不順耳的傳聞,不用理會,朕自會處理。」

「朕?」她苦笑,反手將他抱得更緊。

「你是朕,已不是我所愛的晉王,有些我以前能對你做的事,現在不行,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面對你,我調適不過來,很困擾。」

「朕……我還是我,是愛你入骨的南懷齊,不論我的身分上有何轉變,還是一心戀著你的男人。」他的心不變,依舊對她情有獨鐘,誰也取代不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你是皇上了,我不能對著你胡鬧,也不能說出不敬的話,見你一回就要跪一回,不然又要有人說我不懂規矩,連個小爆女都比我懂得宮中禮儀。」她可以學,但那不是她的本性。

「芊芊……」

于芊芊以藕白小手捂住他嘴巴,「我不是不愛你了,只是我不適合宮里的生活,我搬出宮居住,你還是能來找我,我們還能一起談天說地,把家里的小丫頭逗得哇哇大叫。」

「這是你的決定?」他驟地收緊雙臂。

很困難地,她點了點頭。「是。」

「好,我會給你一座宅邸,你安心的住在里面,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有空就去看你,你要乖,不準亂跑。」他還是讓他的女人受了委屈,真該死。

鼻頭一澀,她眼眶泛紅,「好。」

雖然是她提出來的,也如她所願,可是他的點頭同意卻讓她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胸口快要爆開。

「咦!二娘子,快來瞧瞧,這是什麼呀!看來小巧可愛,真精致,上頭的圖紋也沒見過,是鳳凰嗎?」

「啊!真的很漂亮,像鳳又不像,尾巴長長的,都拖地了,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怎麼打不開,這是一只匣子吧!看著輕巧,不過頗有重量,要拿來裝什麼呀?」

一家新開的「巧連鎖」矗立在平時少人走動的平康坊,原來這是一條沒沒無聞的小巷子,住戶不多,也不是人來人往的鬧市,鋪子開沒幾間,連狗路過都懶得來撒泡尿。

不過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從在王寡婦家開了間新鋪子,一開始是沒什麼人上門,可沒過幾日幾個私塾學子無意間發現這間店,隨意進去逛了一下,一見到架子上賣的東西就迷住了,三、兩天便過去逛一逛,看有無新品。

于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了,不但搖著折扇的文人名士常出入,新闢的仕女區也有名門貴婦、世族千金來光顧,就連一般市井小民也來得,不分貴賤。

店里簡直可用門庭若市來形容,如潮的客人一波又一波,幾乎整日沒斷過,店中人手差點有點支應不了,來不及訓練口才好的伙計,只好掌櫃頂上。

所幸有遠見的東家早些時日買下左鄰右舍的房子,把生意興旺的鋪子又擴充了一倍,蓋成了三層樓的格局,每一層樓賣的貨物都不盡相同,也有等次之分和包廂,男女分間。

鋪子後邊分成兩處不同的用處,一邊是作坊,專做鋪面上的成貨,一邊是出入便利的院落,住著東家本人和其帶來的婢僕,居家和店面是連在一起的,方便管理。

「這叫珠寶盒,上面的圖樣是雉鳥,有著七彩羽毛和長長的尾羽,生長在長年不下雪的溫暖南方,你看,這瓖嵌成眼珠子的珠海珍貝是開關,按下去再往右扭就開了。」一名身著淺藕色上等衣裙的美麗女子正比著匣上花紋,熱心地向著來客解說,她眉目如畫,眼若點漆,朱唇含丹,縴縴藕臂如破土的春筍般雪女敕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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