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思涵瞪大眼。「小人,偷窺狂,心理變態……。」天知道那只不過是個友情的吻!
他好整以暇地點起煙,搖開車窗。「他是你什麼人?」
「我和誰在一起,關你什麼事?何況如果我反問你
和你在一起的是誰?你會說嗎?」
「辜莉莉,我表妹。我回答了,該你說他是何方神聖?」
「我老板,辛人杰。」她氣得要吐血,上他的當了。
「老板?做你的老板不錯嘛!除了陪吃飯、獻吻外,不知你還有沒有陪其它事?」他氣得彈掉指間的煙。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陪朋友吃飯錯了嗎?一個友善的吻,值得你大驚小敝?余大公子。」她氣咻咻道,雖然聲音和表情很嚇人,但說詞薄弱。
「這麼說你來當我秘書好了,我很需要你的友善。」他寒著臉說,心里掙扎著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天使或蕩婦?
「我懶得理你這張臭嘴。」她一刻也待不下了,早該用力甩門而去。
不等她開門,他的唇再次封住了她的唇,這不是溫柔多情的吻,而是懲罰的一吻,他霸道且專制地掐住她的下巴,痛得她不得不張開嘴,接受他的粗魯。慢慢地,他蠻橫的探索軟化了,變成浪漫、溫暖的吸吮。
一接觸到他濕熱的吻,她又像被百萬伏特的電力一擊而中,全身癱瘓酥麻,每個細胞都醉了,腦海里充滿了我愛你三個字,可是她沒有勇氣說出口。這三個字對她人生來說,太陌生,太拗口。
余力耕已經沒有了理智,誰都無法迫使他喊停。他回復到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年齡,那個時候他是個叛逆少年、紈夸子弟,富裕的家境使他成了有車族,一些愛慕虛榮的女孩,對他英俊的外表、拉風的跑車趨之若騖,有主動的、也有半推半順的,就在車上玩起禁忌游戲,現在他又有了年少的沖動,熾熱的唇像雨點般,吻過她的臉龐。
不過,他想先征求她的同意,從她喘息的聲音听來,他有十足的把握,這次嘗不到閉門羹的滋味。
「我要你,好不好?」他湊近她的耳畔,性感的吐著熱氣。
她猛地推開他到一臂之遠。「不,不,我不要。」
汪思涵好生失望,她以為在這種緊要關頭,會條文藝片最通俗的劇情一樣,男主角如夢囈語般說出我愛你。但是電影歸電影,現實是現實,男人是可以心中沒愛情,做出愛的低等動物。
男人!
「如果你不喜歡在車上,我們可以去賓館。」他被沖昏頭了。
「下流、無恥。」她的聲音又恨又抖。
砰的一聲,汪思涵跳出車外,並使盡全身力量甩門。她覺得如此還不能發泄心中的怒意,又狠狠地踹了車頭一下,然後飛也似地沖回家。
不該有夢,不該有幻想,她大徹大悟了。
余力耕沒有追她出去,也沒有打算發動引擎,靜靜地坐著沉思,沉思自己在她面前為何變成個披人皮的狼?他向來不缺女人,在比她更美的女人面前,他也穩如泰山,唯有與她獨處時,他總是失了心、掉了魂,犯下滔天大錯。
看她離去的模樣,余力耕心碎成千萬片,痛得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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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陽光特別地刺眼,汪思涵嘀嘀咕咕地抱怨,昨晚去得太快,她剛合上眼沒幾刻鐘,清晨又來得太急,害她一臉憔悴蒼白,而眼圈下一片黑暗,成了頭貨真價實的熊貓。
她沒有辦法請假不上班,雖然她心煩,雖然她頭疼,雖然她可以編出一大堆病痛,但對不起她的不是儷佳人,也不是辛人杰,是該死的余力耕!
她希望從今天起,不想、不念、不看他的人和影。
一出家門口,她的身後響起喇叭聲,回頭一看,竟是逆向行駛的積架車。
心一下子涼到了谷底,她才許的願,竟如此不蒙老天爺的厚愛。也許這就是她的命,被捉弄的命。
「思涵,我送你去公司。」他把頭伸出車外,大喊。
汪思涵皺著眉頭,听見樓上的鋁門窗拉動的聲音,曉得他驚醒了母親,更曉得母親看到這部車子後的表情,樂上天了。晚上保證是母親洗手做羹湯,發揮母愛的時間,為的是巴結釣了個金龜婿的女兒。
天曉得!她和他的關系,非友是敵。
自從認識他,好運總是離她好遠、好遠。
硬著頭皮上車後,她詫異他一夜沒回家,穿著留有昨晚激情過後縐巴巴的襯衫,心有些抽痛。但很快地,她勸自己別胡思亂想、別自作多情、別再當傻瓜。
像他這種男人的心態,儷佳人不只分析過十次,得到如敝屣,得不到是無價之寶。她當然選擇後者。
「昨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他楚楚可憐的樣子。
「不用在意,就當我們兩人的恩怨一筆勾消。」她很高興畫清界線。
「怎麼能打平?」他不甘心就此打上休止符。
「那你還想怎麼樣?」她先聲奪人,心里明白自己比較佔便宜。
「是我欠你,你總要給我一個機會彌補。」
「可不可以放棄?」
「你一定不希望我良心不安吧?」他受了傷的表情。
她嘴角微揚,莫可奈何的點頭。「先說好,別再送花到我公司來,我不喜歡騷動。」指李媚虹。
「女人不都喜歡男人送花?」
「花太便宜了,而且我也不想那麼便宜你。」她也猜到他仍被蒙在鼓中。
他想破了頭,終于有了好點子。「你玩過帆船嗎?」
她搖頭。「你會?」
「我高中時就是個中好手了,就這個星期天早上七點,我們到海濱俱樂部,我教你如何操作‘流浪漢’。」他笑出一排白牙。
好吧!江思涵又退了一步,因為她希望句點是圈在互不相欠的時候,也就是這個星期天莎喲娜啦。
她刻意選在公司對街的馬路停車,避開人言。
「這下逮到你了,戀愛中的女人。」蔣天雪笑咪咪地站在她背後。
「在路上恰巧踫到的。」她愈描愈黑。
「哪條路啊?你住永和,公司在建國南路,他住天母,公司在南京東路,什麼時候這兩條路交會了?」蔣天雪緊跟在她的身旁亦步亦趨,打破砂鍋問到底。
「好,算我怕了你,他是特定來接我的,但不是你說的戀愛,是為了公事。」她有模有樣的扯謊。
「公事?我們和他之間不是早就沒瓜葛了?」蔣天雪在她臉上巡視一遍,找不出破綻。
「安排張開杰專訪的事宜。」氣球愈吹愈大。
「他是張開杰的經紀人?」
「當然不是……」她舌頭打死結了。
「那關他什麼鳥事?張開杰是個大人,又不是小孩子,」蔣天雪看著她一陣綠、一陣紅的臉色,笑歪了嘴。「峨!我懂了,他是借花獻怫,故意接近你的,想和你做朋友。」蔣天雪含蓄的說。
「他才不會看上我。」她聲調不自主地提高。
「你就這麼沒自信?」蔣天雪明白了,汪思涵原是擔心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她倒覺得是郎有情、妹有意,只是兩個人之間現在還有點認知差距,就等著雲開見日的時間到來。
「我是說他是公子,我才不會笨得去喜歡他。」
「你的臉為什麼紅透半邊天?」蔣天雪促狹地問。
「要你管!」她沒轍了。
蔣天雪手一伸,挽住汪思涵的手臂。「走,陪我去吃蘿卜絲餅、喝豆漿。」
「你不是向來不吃早點?」她有所防備。
「生活總是不能一成不變,偶爾也要有新點子、新氣象,才會長命百歲。」蔣天雪打哈哈,卻是心懷鬼胎。
「先說好,嘴巴是用來吃束西的,不準問東問西。」進豆漿店前,汪思涵丑話講在前頭。
「什麼時候改的家教?這麼嚴苛。」蔣天雪坐定位後,一轉身。「老板,兩份熱豆漿,一個蘿卜絲餅,和一份蛋餅。」
「你怎麼知道我要吃什麼?」
「大姊,我可是為了你好,才來喝豆漿的。」
「分明是我陪你來喝豆漿。」她氣不過的說,不知不覺中掉人蔣天雪的陷阱。
「你眼楮紅得像兔子,眼圈黑得像熊貓,臉色白得像魑魅,身子骨……」
「夠了,搖頭去尾講重點。」她听得頭都暈了,形容詞真多!
「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所以需要補一補。」蔣天雪脖子一歪,糗道︰「你前天是右邊頸子扭到,昨晚左邊頸子又被蚊子咬到,真是禍不單行!」
她一個快手遮住左邊的吻痕。「有嗎?你眼花了吧!」心里氣壞了,余力耕的嗜好害苦了她。
「好了,你總不能用手遮它一整天吧!」蔣天雪從皮包裹丟出盒粉拼。「待會兒吃完早點,我再用它幫你抹去吻痕,不過,我有條件。」
「如來怫,你請說。」翻了個十萬八千里遠的斛斗,還是得認栽。
「你們進行到幾壘?」
她差點噴漿,眼淚快笑出來,硬著頭皮說︰「真沒水準,這樣問法,一壘。」
「感覺怎麼樣?」蔣天雪口水都快滴下了。
「不怎麼樣!」她撇過頭,嘴冷心熱的說。
「我懂了,其實是愛死了。」
「才不呢!是他強迫我的,我一點也沒……」她哇哇大叫。
「真可憐!是霸王硬上弓,不是人家心甘情願的,好討厭!」蔣天雪發出鼻音很重的呢噥,搶先說話。
「我先走了,罰你付帳。」她拿起粉盒,轉身就走。
愛一個人,怎麼可能憋得住?眼會說話、心會難過、腦會不停的思念。
蔣天雪不懂汪思涵想隱瞞的心態,但了解她的人生觀,她對幸福有嚴重恐懼感。
為什麼她要一直活在悲劇里?蔣天雪完全想不透原因何在!
卻希望能幫助她走出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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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
辛人杰嘔心策畫的周末牛排大餐,搞砸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六歲的女兒,竟是個鬼靈精,不但把醬、西紅柿醬灑了滿桌都有,更惡劣到唆使四歲的弟弟,吐了汪思涵一身的橘子水,極盡破壞之能事。
「跟阿姨道歉,不然爸爸就動家法。」他手上拿了根鐵尺。
兩個小孩水汪汪的大眼,充滿著恨意,即是緊抿嘴唇,一副從容赴義的模樣。
「不要這樣,孩子還小不懂事,光打不行的,要說道理給他們了解。」她眼里浮現自己童年的影子,身子莫名地起了顫意。
「不要你假好心。」辛小曼凶巴巴的說。
「辛小曼!你這是什麼態度?沒有禮貌。」辛人杰蠻橫地伸手捉過女兒的小手,狠狠地抽了幾下。
辛小曼就是不落淚、不喊痛,一旁的弟弟反而嚇哭了。
「辛人杰,夠了!你這麼打小孩,難道心不疼嗎?」她像母雞護小雞般,把小曼拉到身後。
小曼卻不識好歹地甩開她的手,站在父親的跟前,忿忿的語氣,「我們家的事,不要你管。」
「你听听看這種口氣,我現在不好好管教他們,以後會更傷心。」他火大。
「愛的教育比鐵的紀律更容易讓孩子馴服,一些專家學者不都是這麼說?」她這麼說,也等于是為自己不快樂的童年喊冤。
「好,辛小曼,你听到阿姨說的話,爸可以不再打你,但你故意搗蛋,這件事不能算了,你必須向阿姨說對不起。」他深呼吸一口,壓住怒氣。
「我不跟壞女人對不起。」
「誰說阿姨是壞女人?」
「爸爸不要媽媽回來,卻帶阿姨來,所以爸爸是因為她不要媽媽的。」小曼似是而非的邏輯推理。
「你愈大,心思愈像你媽。」結婚六年,女兒也滿六歲,是李蕙蘭設下的圈套,逼他入禮堂;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當時他已經是一心一意愛她,她是弄巧反拙,自己挺個大肚子穿白紗。現在他擔心的是小曼,每當她靜得不說話時,他就煩惱了,和她媽一樣,腦子里又開始天馬行空,鑽牛角尖。
「我本來就是媽媽生的,當然像媽媽,我要媽媽。」小曼理直氣壯的說。
「爸,我也要媽媽。」小強抽抽噎噎的說。
辛人杰咬緊牙根不語,他曉得孩子吃了很多苦,李蕙蘭情緒一不穩,不單是他大人吃不消她的胡鬧,就連孩子也會受到波及。但是,她再壞到底還是他們的母親,小孩子心目中永遠的母親。
「爸爸,我們不要新媽媽,我們只要我們的媽媽,你去接媽媽回來嘛!」
「小曼,阿姨不是來做你們的新媽媽,阿姨只是來當客人。」她大夢初醒般了解了孩子們的敵意。
辛人杰心想也對,小孩子敏感,這種事欲速則不達,還是要慢慢來。
「小曼,小強,听爸爸說,不是爸爸不帶媽媽回來,是媽媽現在在醫院接受治療,等媽媽病情好轉,爸爸帶你們去看媽媽,好不好?」
「好,打勾勾,就不能反悔了。」辛小曼要求保證。
辛人杰猶豫一下,勉為其難地勾了手指。「那你們是不是也該向阿姨道歉?」
「阿姨,對不起。」兩個小孩破涕為笑。
「好乖,你們剛才大概沒吃飽,要不要去吃麥當勞?」她也肚子餓了。
「要。」小孩是很健忘的,尤其是有好吃的東西時。
吃完麥當勞後,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地轉往百貨公司,辛人杰有心拉近一對兒女與汪思涵的距離,拿了兩手滿滿的購物袋,只為了要孩子們記得今天的快樂,都是阿姨的功勞。
一上車,兩個小孩癱在後座上,打起鼾了。
「父兼母職,很辛苦吧?」
「沒有辦法,除非……」他拉長尾音。
「除非蕙蘭的病跋快治好,不然這種苦還長得很。」她馬上接口。
「我和蕙蘭結束了。」他是英台踫到山伯,莫可奈何。
「為了孩子,你應該慎重考慮,別只想到自己。」她勸合,不勸分。
「我就是為了孩子,才痛下決定。」他困難地咽了口口水。「你也不是沒見過蕙蘭發病起來的後果。小強有一回被她用酒瓶砸破頭,去醫院縫了六針;小曼的意外更多,最嚴重的一次是左耳被摑成重听,你說我除了離婚,還有其它辦法能保住孩子的安全?」
「蕙蘭難道醫不好?」她關心的問。
「她的病時好時壞,像個不定時炸彈,你永遠不知每次爆炸的間隔。」辛人杰心死的說︰「而且她的精神分裂癥,有遺傳的血統。」
「真的?」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醫生調查過她的家族,發現她有個姑姑一直住在療養院,從年輕時候,因初戀失敗病發到現在,二十年來病都沒有起色。」他有種被騙的感覺。
「可是孩子還小,需要母親照顧。」
「幫我介紹一個好繼母。」話鋒一轉,他的精神也來了。
「你這麼快就打算再婚?」她皺起眉頭。
「你不知道嗎?」
「好吧!既然你開口了,我當然義不容辭。」她話還沒說完,他已興奮地大叫。「條件開出來,我好替你留意看看。」
「你不是要自我推銷?」他發現邱比特的箭又射歪了。
「我?你忘了,我是單身女郎會的會長。」她避重就輕的笑了一笑。
「暴珍天物。」他故作瀟灑的說,是不想打草驚蛇。
他相信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他花心思,鐵杵也會磨成繡花針。
總有這麼一天,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