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凌敘止覺得自己像被壞人用機關限制住的武林高手,牆從兩邊緩緩靠近、壓迫,他的頭快被夾扁了,他的身子被夾得幾乎不能呼吸。救命……武林高手快被夾成人形薄餅,他張大嘴巴,卻吸不進微薄空氣。
他快死了嗎?他努力了十八年、用功了十八年,他人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考上台大醫學院,和兩個哥哥肩並肩。
沒想到一個沒天理、沒人倫、沒道德的地震,狠狠地打破了他的夢想、他行醫濟世的願望……
爸爸,對不起,我再不能背《古文觀止》讓你開心,媽媽,對不起,我應該留在家里自習,不應該到補習班和同學一起努力,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做出錯誤的決定,才會害父母親這麼傷心,我太不孝了,我應該下地獄。
在地獄兩個字後,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黑霧,阿止什麼都看不見,只看得見胸前媽媽為他求的平安符,竟然射出一道光芒。
那光線很微弱,卻縴細綿長,它往天空竄去,直沒入雲霄,那道光線指引著他往前,他往前飛、再飛、飛得高高的,沖破了這片無止境的黑夜。
突地,眼前一片光亮,他看見一張小床,一個漂亮的女圭女圭躺在床上,他手上帶著琥珀手鏈,手鏈里也射出光芒,緩緩地圍繞在小孩子身上,久久不散,女圭女圭緊閉著雙眼,動也不動的好似沉睡著,一旁有個丫鬟模樣的年輕女孩端了藥走出門外,輕輕關上門,與另一名丫鬟在門外輕聲說著話。
娃兒手鏈里的光芒像受到什麼指引似的,緩緩朝天空攀升,慢慢地靠近阿止,然後與平安符的光芒連在一起,突然間,阿止感覺到一個用力拉扯,自己就這麼被納入許許多多的光束中……
猛然張眼,阿止瞪著兩顆眼珠,「狠狠地」、「凶惡地」觀察四周。
不會吧!他坐起身,看見「自己的」小肥腿、小肥手、小肥肚、小肥胸……啊∼∼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很努力練出來的胸肌呢,怎麼糊成一片?他完美的月復肌呢,怎麼會往下垂?他長成這樣,隔壁班的那個女生怎麼會多看他一眼?
他心急、他心慌,他想要跳下床,但到床邊卻突然發現……救命啊,床好高啊,他是躺在一一大樓樓頂上嗎?
沒有鏡子,但他還是努力把自己從脖子看到腳底,他現在是幾歲啊?兩歲嗎?三歲嗎?還是一歲?不知道……他對三歲以前的記憶稀少,但這副身軀絕對連兒童都稱不上。
好……恐怖,好嚇人……他用小肥掌猛拍自己胸口,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認真想想、努力分析、拼命理解……對,先弄清楚現在什麼情況。
他坐著,像老僧似的入定,眼觀鼻、鼻觀心,然後一些奇奇怪怪的鏡頭躍入腦中。
他看見有人在幫他按摩、有人在教他認字認物,有人對著他背詩詞歌賦,還有人在背《古文觀止》,他們口口聲聲喊著自己小少爺,對他笑、對他拍手、對他百分百寵愛。
「果然還是受止息散的影響了,孩子不正常。」
「外公,你憑什麼這樣說,每個剛生出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傻瓜,六個月學會翻身和十個月會翻身,對他的人生有差別嗎?」
「我就知道,我的兒子是天才。」
「我听家中長輩說過,晚啼的公雞才會成大器,這是隱靈大師加持過的,你回去把它套在孩子手上吧。」
「救命啊!小少爺落水啦……」
倏地睜眼,所以他……穿越了?救命……
他不清楚踫到這種事正常人的反應是什麼,可他的直覺反應竟是……背《古文觀止》,背書最能夠讓他安定心神,他必須好好想想怎麼靠著這團肥肉,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生存。于是,他搖頭晃腦一句一句開始背……
從窯場跋來的阿觀跟著齊穆韌往兒子屋里走。
她被狠狠地嚇了一大跳,兒子連走都還不會,就想學泅水,真是的!幸好沒事,否則……唉,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阿觀以為齊止謙還在睡覺,卻沒想到他已經清醒來坐著,背對著門,身子搖搖晃晃,是身子虛弱、坐不穩嗎?
她的心猛地一抽,就要往屋里奔去,卻被一臉奇怪表情的齊穆韌給拽住,他在她耳邊低言,「你听,兒子在背書!」
背書?怎麼可能?
她不是習武之人,沒那麼耳聰目明,她悄悄地上前幾步,然後……听清楚了,他在背〈伯夷列傳〉?他在背齊穆韌最喜歡在兒子睡前背的文章。
她听得滿心激動,望向丈夫的臉,齊穆韌臉上滿滿寫著兩個字「驕傲」,她知道他沒說出口的話是,我就知道,我的兒子是天才。
昨天連半句話都還不會說呢,今天就會背書?是一場落水,把他的腦子洗清楚了嗎?她直覺想跳上前,狠狠地把兒子摟進懷里,拼命親他、拼命吻他,告訴他,你是我的驕傲!
阿觀還在激動中,卻沒想到齊止謙在這個時候回頭。
齊穆韌柔了濃眉,笑著伸手抱起他。
也不知道是什麼鬼使神差,阿止胸口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竟然沖著齊穆韌叫出聲,「爹爹。」
淚水自阿觀臉上狂泄,兒子叫爹了,他們的辛苦沒有白費!
心緒激昂、熱血奔騰,抑不住的瘋狂在腦中形成。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居然沒頭沒腦地講了句,「謙兒會說話,我們可以生弟弟了!」
頓時,幾百條黑線在齊穆韌父子額頭成形,這下子,他們的墨魚面可以炒上好幾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