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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觀發財終卷︰罪婦大過天(下) 第六十章 疑心日增(2)

阿觀帶著她往後院走去,曉陽問︰「主子不是說想要在院子里逛逛嗎?怎麼往後院來了?」

「臨時起意想去看看窯場,看幾把新壺燒得怎樣。」

「不、不、不,主子不能去那里的。」

曉陽像吞了苦藥似的臉色難看得緊,月季千叮嚀、萬囑咐,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主子接近窯場。

「月季是怕我被濃煙給燻了,可我算算時辰,窯火也差不多該滅盡,放心,燻不著我的。走走走,你要是和月季一樣老是大驚小敝的,下回逛園子不帶上你了。」

阿觀松開曉陽的手,繞過她、逕自往窯爐走去,曉陽看看主子又回頭看看屋子,恨恨一跺腳,沒轍!她只好乖乖跟上主子的腳步。

阿觀一路走一路哼歌,她的嗓子實在是……嗯,很愛家愛國、世界大同。反正她又不是歌星,唱歌純粹為了討自己開心,不是愉悅別人,有什麼關系。

走近窯場,兩個燒窯工人正坐在窯邊,阿觀靠近想同他們打一聲招呼,卻在看清楚兩人的長相後,心一緊……

他們不是別人,是齊穆韌替自己找來的那兩位燒窯師傅,為什麼他們會在這里,和齊穆韌有關系?

阿觀冷著臉,向師傅們發話後,領著他們回屋。

端坐在椅子上,月季、琉芳四婢,以及陳、王兩位師傅,依序站成兩排,他們眼底都有幾分惶惑不安。

「說吧,琉芳,由你起頭。」

「主子要奴婢說什麼?」她苦了臉,看也不敢多看主子一眼。

阿觀很不喜歡當太後娘娘,可她們這些人的模樣,她不當一回太後,還真的逼不出半句真話。

「你之前對我說︰「主子,你別擔心燒窯的問題,不貴的,反正你捏出來的玩意兒又不賣,純粹是打發時間,我便找來族里的遠親叔叔,他們手藝比不上王府里那兩位,卻也差不到哪里去,最好的是啊,他們便宜。」對吧?」

琉芳緊抿雙唇,兩手在身邊攥得死緊,一張臉慘白得緊。

天!主子怎麼把自己的話一字不漏全給記起來?主子不老愛說「難得糊涂」嗎,怎該糊涂的時候又不肯多糊涂幾分?

曉初悄悄偷眼看向月季,月季輕嘆,看來把謊言全記錄成冊還不夠,還得先眾人沙盤推演,才能讓謊話出籠。

說這件事的時候月季不在,琉芳便自作主張說了那段,事後覺得不妥也找不到其他的話來掩蓋,只好事後彌補,不讓主子踏進後院半步,誰曉得,紙包不住火,謊話越滾越大。

怎麼辦?她也沒法子,可這事不圓起來,日後的麻煩可大了。

輕嘆,月季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主子,您別怪琉芳,不全是她的錯,謊話是咱們一起商量出來的。」

「那麼真相呢?」

「真相是,曉初和曉陽送新繡好的帕子到鋪子里去賣,卻在半路上遇著這兩位師傅,便多聊了兩句,才曉得主子離開王府後,他們就被那邊打發出去,因為一直沒找到雇主,心里頭正煩惱呢,曉初便留下住處,讓他們隔幾天來莊園問問情形。

「曉初她們回來後,立即找到我和琉芳商量,我們正想著在莊園里蓋個新窯,讓主子燒點好玩的物件,于是一拍即合,兩位師傅找上門後,我們便將人給留下。

「可主子不喜歡提及王府里的大小事,為讓主子心安,也為了讓師傅們留下來,只好讓琉芳撒點謊。還望主子饒咱們這一回,下次不敢了。」

阿觀無奈嘆氣,月季這個謊言並不高明,兩位師傅的手藝比起茶壺工廠里的燒窯師傅不知高明幾倍,齊穆笙那個奸商豈會把這等人才給打發出去?

「陳師傅、王師傅,你們怎麼說?」

「月季姑娘說的是真的,再無半點隱瞞,起初姑娘們也猶豫著,要不要聘咱們,說怕是主子不待見,可又心憐咱們要養家活口,看在過去相處的情分上,才冒著讓主子生氣的險,收留我們。」陳師傅扎扎實實的話把月季的謊言補得密不透風。

阿觀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她應該分別審問,不應該把人給兜在一塊兒,若他們存心騙自己,這不是給他們串供的最佳良機?自己畢竟太女敕,耍心機這等高智力行為,她始終學不來。

「陳師傅、王師傅,听月季說,你們現在領的月銀不及過去的一半,難道沒有更好的地方聘你們過去?這點銀子真夠你們養家活口?」

「主子說得是,確實是緊了些,可咱們過去跟主子做了段時間,知道主子是個寬厚人,從不苛待下人,說實話,咱們是存了小心思,想著就算月銀不多,若主子能賞賜咱們一、兩把壺,那可是咱們掙好幾年都掙不來的。」

這些話讓阿觀挑不出半點錯處,加上她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性子,明知道他們聯手欺騙,可話都說到這上頭了,她還能怎樣?

把家里弄得雞飛狗跳?讓人人都揣著恐懼、小心翼翼行事?搖頭,她們不自在,她能自在到哪里?

「既然兩位師傅這樣講,我也不多說什麼,不過我做的東西是不外流的,你們也別打這份心思,月季,兩位師傅的月銀就照過去那樣給,別苛待了人。」

「謝謝主子。」

兩位師傅喜出望外,沒想到事情這般輕輕放下,松口氣,他們正擔心著呢,萬一被王妃給趕出去,「那邊」要怎麼交代才行。

阿觀問完話,師傅退下去,他們過關了四婢可沒有,阿觀的視線在她們身上轉來轉去,像搜尋她們身上有無跳蚤似的,半晌,才似笑非笑開口說︰「我也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需要什麼就有什麼送上門。」

「主子怎地這樣說?」曉陽喉嚨口緊了緊。

「不是嗎,我想畫圖,顏料鋪子里就恰恰有畫師訂下卻不取的好貨,我想看書,便有人被抄了家,雜書一箱箱往莊園里送,要燒窯,曉陽、曉初上個街,就會遇上陳師傅、王師傅,那皮裘……

「我沒深問,若是深問下去,怕又是一番故事,我不知道你們企圖隱瞞我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人吶,往往說一個謊便得用更多的謊話去圓,謊話像滾雪球,只會越滾越大,到最後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都分不清楚了。

「你們最近挺喜歡商量的,那就下去商量商量吧,如果商量出要同我說實話,我很樂意听。」

曉陽、曉初和琉芳相看著彼此,唯有月季低頭不語,咬著牙硬抗。阿觀見狀,眉頭皺了起來。

屋子里悶得很,誰都不敢挪移腳步,下去「商量商量」。

這時,綠苡和紅霓喳喳呼呼地從外頭跑進來,滿臉春風笑意,半點兒也沒發覺屋里氣氛不對勁。

英姨也在她們身後進門,端著一碗熱湯走到阿觀面前。

阿觀心里堵著呢,可是見到英姨的笑臉,啥氣也沒了,她接過湯,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紅霓也不等阿觀把湯喝完,急急說道︰「主子,你看咱們得了什麼?」

「什麼?」

「安胎藥,是宮里太醫開的方子呢。」

「你們怎麼會有宮里開的方子?」阿觀蹙眉問。

「主子不是想吃蔬菜嗎?雖然開了春,可這大冷天,想吃蔬菜可不容易買,咱們便尋到王二順子家,硬是搶了他一籮筐呢。」紅霓樂呼呼說道。

「你這人,說話沒前沒後的,讓主子怎麼听得懂啊。」綠苡瞪紅霓一眼,轉頭對阿觀說︰「主子,那個王二順子的妹妹璧月也進宮當宮女,服侍的是溫嬪娘娘,溫嬪娘娘特別喜歡青翠的蔬菜,可在冬日里不容易得到,璧月便讓哥哥用瓦盆在屋里種菜。

「王二順子在屋里燒上炭,沒想到那菜竟也長得好,皇帝幾次到溫嬪屋子里見有蔬菜可吃,就更喜歡去了,溫嬪高興得很,賞賜頗豐,王二順子便在屋後蓋起一排屋子,等著每到冬天就種菜。

「王二順子越種越順手,以後每到冬日就專賣蔬菜。我們和璧月頗有交情,在宮里彼此照顧提攜,有一回璧月犯錯,溫嬪要打死她,還是咱們去向淑妃娘娘求的情,讓淑妃娘娘出面救下她的小命。」

紅霓接下話。

「那可是救命之恩呢,所以咱們去向王二順子買青菜,他斷無不買的理兒。而且不只要賣,還得便宜賣,若不是咱們姐妹,璧月哪有出頭日子?王二順子想賺這個獨門生意更是沒門兒。」

綠苡興匆匆地說︰「今兒個月季姐姐給咱們五兩銀子,我們便往王二順子家去,發現璧月也在,她說溫嬪懷了孩子,听說濟仁堂的藥好,便請太醫開方子,讓璧月去濟仁堂抓藥。

「我們想,主子也懷了女圭女圭,若能吃上幾帖太醫開的安胎藥豈不更好,于是咱們就和璧月去了趟濟仁堂,把買菜剩下的銀子全買了藥,濟仁堂的大夫說,這藥方子開得真好呢。」

綠苡嘴巴說著,手也沒停過,把藥往阿觀跟前遞去。

琉芳擋在前頭,說︰「藥可不能胡亂吃的,總要合了主子的體質才成。」主子的胎一向是老太爺在照顧的。

「總歸是她們一番好意。」阿觀說道。

她將空碗遞給英姨,打開藥包看了幾眼,又是一陣苦笑……她再沒見識,至少喝過不少藥,這里頭的藥材根本不是五兩十兩的事兒,除非濟仁堂是開救濟院的,買五毛給一塊,完全不計成本。

阿觀闔上藥包,說︰「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誰也不要進來。」

綠苡不知道主子怎會突然變了臉色,平日里性情那樣好的一個人吶,她偷偷喵了眼曉陽、曉初幾個,她們也是滿臉的不自在,綠苡只好拉起妹妹,跟在她們後頭,退出屋里。

英姨扶阿觀躺下,輕輕替她拉上被子,溫溫厚厚的掌心拍著她的背,柔聲說︰「何必在意呢,不管她們背著你做些什麼,終是一門心思對你好,人不可以沒有心機,否則容易遭人暗算,可若心機太重,連旁人的好意都要忖度推敲,豈不是活得太辛苦。」

阿觀轉過身,把頭埋進她懷里。

英姨不美麗、不多話也不逗趣,可她好喜歡好喜歡溫柔的英姨,深吸一口氣,那是母親的氣味兒,在她懷里,阿觀放松下來。

「英姨,我真喜歡你。」

「傻孩子,英姨何嘗不喜歡你。」

「當我的娘吧,我想讓你寵著哄著疼著……」沒有了那個人的呵寵,她需要替自己找到替代方案。

「好。」英姨想也不想,應下。

綠苡、紅霓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垂頭喪氣抱著藥包走在四婢身後。

進院子後,月季將藥包接手過來,打開看一眼,終于明白主子為什麼會苦笑不已。

「綠苡、紅霓,說實話吧,你們是誰派到主子身邊的人?」月季直接跳進主題。

「月季姐姐?」兩人吃驚地齊齊望向月季。

「說,我必須知道你們是誰派來的。」月季的目光堅定,無分毫轉園空間。

「請月季姐姐原諒,我們不能說,但我們可以用腦袋保證,絕對沒有坑害主子的念頭。」她們還以為那藥是毒不是補,急得小臉漲紅想跳腳。

「是藥有問題嗎?」

月季沒回答她的話,凝神細想須臾,低聲問︰「是皇上嗎?是皇上派你們跟在主子身邊照顧的?」

她們咬緊牙關不敢招認,但那震驚的表情已經將答案說了分明。

「行了,反正你們也是為主子好,透個訊給你們,下次拿到藥先翻檢看看,那藥至少要十兩銀子才抓得到,我只給你們五兩銀,這謊該怎麼圓,你們回房里想想。」

綠苡、紅霓表情難看地下去了。

一直不敢說話的曉陽問︰「現在怎麼辦?」

「主子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也許……」琉芳剛開口,就讓月季將話給攔下來。

「別心存僥幸,現在王爺不在莊園里,我讓齊古去向王爺透個訊,讓王爺有心理準備。」

月季嘆息,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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