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對男人伸出咸豬手,就算是在睡意惺忪下,她也不該這麼做!
艾然又惱又羞,跳下馬車,拔聲吼著,「大人,你干嘛不叫醒我?」那不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不經意輕薄了男人,她很不好意思的耶!
抬眼,卻見馬車外竟是一片黑漆漆的林間。
嗯,韌陽城內也有大片的林地呀?
這里真好,到處綠蔭連天,到處充滿芬多精,可現在是晚上耶,不適合待在林間吧?
「我叫過了。」魏召熒頭也沒回地說,那嗓音仿佛是從齒縫中硬擠出的。
「等等……」她環顧四周,就見八賢在馬車附近懸上風燈,俐落地找來柴枝生火。「客棧呢?」
沒理她,魏召熒逕自坐到火堆旁。
八賢好心地回答著。「托大師一吐再吐的福,大人要我放慢速度,所以根本來不及進城。不過不提那些了,大師要不要吃點干糧?雖然硬了點,但大師連我主子的手指都啃了,這點硬度應該算不了什麼。」
「嗄?」啃手指?
看向魏召熒的背影,也不知道因映著火光還是怎地,他的雙耳好紅呀。
「八賢!」惱他多話,魏召熒低斥。
八賢低下頭拆油紙包,準備將干糧切成小塊,放便入口。
「大人,你……你也真是的,只是吐一吐而已。」艾然一坐到他身旁,面有愧色。唉,這麼一來,她倒是成了麻煩,拖累了他。
「主子是不希望抵達吞雲城之前,你連腸子都給吐出來。」八賢呵呵笑著。
「八賢。」一記眼刀飛過去,教八賢乖乖地閉上嘴。
「唉,你就別罵八賢了,反正從明天開始,咱們就加快速度吧。」再吐個七、八天,她應該就可以回到吞雲城了。
「不急。」
魏召熒不著痕跡地往旁挪了些,偏被眼尖的她瞧得一清二楚。這是……嫌她坐太近不成?該不會剛剛「五爪擒龍」,讓他覺得極不自在?
撓了撓臉,她吐了口氣,湊近他一些,低聲道︰「對不起,剛剛我……」
「夠了。」他又退開一些。
艾然頹喪地乖著小臉畫圈圈。干嘛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過是想道歉而已。
瞧他將八賢遞來的干糧擺在她面前,雖然沒開口,但長指動了動。知道他並沒有真正生她的氣,她又開心地吃起干糧。
不過,眼前最大的問題--
「你睡媽車。」魏召熒淡道。
「那你呢?」
「隨便一處皆可。」
「不行啦,這樣……」雖然她是女人,但她也不想佔男人的便宜,再者,馬車是他的,當然是由他睡才對。
瞧魏召熒壓根沒打算理會她地繼續用膳,想了想,她還是乖乖接受了,就當是他的紳士風度好了。
一頓晚膳,沒有半個人開口,她模模鼻子吃干糧配茶,見魏召熒坐在樹下閉目養神,她知趣地先回馬車上。
唉,好像被討厭了呢。可她又不是故意的,一路吐來,也很累嘛,誰知道睡著後會是什麼姿勢?
躺在車上,心里有種莫名的受傷情緒,教她怎麼也睡不著。
直到躺到腰背發痛,她終于坐起身。睡不著肯定是因為她之前就睡過一場,絕不可能是因為……也許被他討厭這種毫無意義的理由。
吶吶地瞪著暗暗的車廂頂,這才發現外頭的火堆似乎快滅了,不由得起身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卻不見原本在樹下閉目養神的兩人。
不會丟下她了吧!
這個猜測閃過腦際,她忙不疊跳下馬車,四下梭巡,卻仍不見他們的蹤影。
她愣愣地站在馬車邊,向來運轉快速的腦袋像是被雷打到,空白一片,同時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竄起。
他為何要丟下她……他說需要她幫忙的,不是嗎?
或許他和八賢只是到溪邊去了也說不定。今天天氣熱,他們去梳洗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未提燈火就踏進林間。
雜草叢生,誰也料不準里頭躲藏了什麼,她又是跑又是跳,像個無助的孩子,急于尋找一個依靠,盡避臉上表情力持鎮靜,可那雙眸像快要凝出一缸水似的。
直到來到溪邊,遠遠的就瞧見一抹身影像是要游向溪岸,她加快腳步,近到透過月光可以看清那人是他,看清他正走上岸,看清他不著寸縷……
他濕透的長發披垂在後,幾綹落下寬額,橫過濃眉,那沾濕的長睫襯著黑眸,魔魅懾人,水滴滑下他的鎖骨,視線往下,是他寬闊的肩頭還有刀鑿似的胸膛,就連月復部也是肌理分明,沒有半絲贅肉,接著,她看見他的人魚線了,還有……
驀地,他閃身進入暗處,僅可見那雙黑眸熠熠生芒地瞪著她。
「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故意的!」艾然慢半拍地燒紅了臉,垂著臉不知道要將視線挪到哪去。
天啊,看光了,該看不該看的全都看完了……
他的長相是偏陰柔的,長得那般美味可口,連身材都如此秀色可餐……
「真不敢相信。」魏召熒冷聲道,動作俐落地套上長褲。
「我……睡不著,起來發現你和八賢都不見了才到附近找找,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窺……」她搗著臉,後悔一開始自己為什麼不趕快閉上眼,害得現在就算閉上雙眼,他那雕鑿完美的體魄依舊在眼前浮現,羞得她不能自己。
「既不是偷窺,你為何沒轉開眼?」那嗓音像是從牙縫擠出的。
他可以不和她計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省得彼此不自在,可她那句不是偷窺,簡直教他啼笑皆非。
他分明看見她那雙水眸燦亮生光,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甚至相當怡然自得地由上往下……
「我……」忘了。這說法,他肯定接受不了,倒不如說--
「實在是大人的身材刀鑿似的,完美精實,讓我不小心欣賞起來……大伙都是男人,你應該不介意吧?」
如此說法再配崇拜得五體投地的眼神,應該可以讓他稍稍解氣吧?
不小心五爪擒龍就惹他厭惡,此事要是不說清楚,他說不定真會把她丟在這兒不管。
「如果我說介意呢?」像是和她杠上,他咬牙問著。
「嗄?」不會吧?她都又吹又捧了還介意啊……「大不了換我的給你看,這樣就扯平了吧?」
她向來講求公平的,不過她賭他不會這麼做,畢竟他是正人君子,不是嗎?
這話就像火上澆油,魏召熒額角爆開青筋,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月兌。」
「咦?」
「不是你說的嗎?」
艾然呆住。皎潔月光襯得本就俊美的他清逸不凡,就連光火的神情都帥得她心跳加速,那因為怒火而更加低沉的嗓音像是惡魔的呢喃,在她心房回蕩,壓根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
她著迷的目光教魏召熒微眯起眼。一看就知道她腦袋里在想什麼,他太常在姑娘家的眸里看見相似的神采,但如此直接而毫不掩飾的,她是頭一個。
「從沒見過如此不知羞恥的姑娘家!」他撇唇輕哼,松開她的衣襟。
那俊魅臉龐教她不自覺得隨之轉動目光,這才慢半拍地回想他剛剛說的話。「咦?你說什麼?」
「難到不是?一個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樣子,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艾然微啟小嘴,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直到他把衣袍穿好,她才找回聲音,替自己辯駁。「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我是如假包換的男人,光看我的身高、我的打扮,你說我是姑娘家,這不是在羞辱我嗎?」
打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一直穿這種寬松的青衫,這還是村里一位爺爺的兒子的舊衫,說她穿這樣和他那死去的兒子很像呢。
況且她的嗓音偏低,只要她刻意壓低,通常都滿得過去的,他到底是從哪點看穿她的?
「我羞辱你?」他高大身形移近,睥睨著她道︰「你倒是告訴我,你到底是哪點像男人?」柳眉杏眼,桃腮菱唇……有哪個男人長得像她這樣?
「我……」
「從你踏進衛府,衛府上下皆看得出你是姑娘家,原本我也不想拆穿你,誰知道你……」先是胡亂踫觸他,之後又偷窺了他!
他惱的並非赤果身子被窺,而是她毫無姑娘家的矜持,簡直是yin\穢。
艾然瞪大水眸,眼珠都快掉出來了。「我……他們?」她無措得連話都說不完整。原來那些人早就知道她是女的?
錯愕之後,有股惱火沖上腦門。
電視劇都是騙人的!電視上女主角只要把頭發綁成馬尾,不管臉蛋再可愛、身型再嬌小,一票男人就會像瞎眼一樣分辯不出來,所以她才會如法炮制,誰知道這些人一點都不瞎!
她還僵在原地,魏召熒卻早已拋下她,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沁涼寒風吹拂,艾然才趕忙回神,跟上他的腳步,不時偷覷他的背影。
他……在生氣?
這點是肯定的,不過生氣的點卻讓她模不著頭緒。
撓撓頭,她決定先道歉再說。「那個……大人,我……對不起啦,你不要生氣。」她輕喊著,卻見他頭也不回。
艾然心一沉,有那麼嚴重嗎?雖說被看的是他,但是……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小聲咕噥著。「被看一下有什麼關系?你身材很好啊,況且是男人就別那麼小心眼嘛,還是說……被看了之後,我要負責?」
前方的身影一僵,回頭怒瞪。「天底下豈有姑娘家負責的道理?」
她眨眨眼。「難道是你要負責?」被看還要負責,那不是虧大了?
魏召熒咬了咬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反觀艾然卻神色一變,急忙表示,「你千萬別負責喔,這只是意外,我向你道歉,咱們算扯平好不好?」
那急著辯解和微慌的神情教魏召熒征蹙眉頭。她對他有好感,是不爭的事實,但為何她要極力撇清,就像是不願和他扯上關系。
矛盾,太矛盾了。
「大人?」
身後傳來八緊的喚聲,他頭也不回道︰「沒事。」
正要走進林門的八賢聞言,索性站在大樹下等候。
「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看到,但是我沒有看得很清楚,畢竟是晚上嘛,況且我扮男裝,你就干脆繼續把我當成男的就好,這樣你也不吃虧。」事實上今晚月光皎潔,她把他渾身上下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她絕不會在這當頭白目地坦承這一切。
他吸了口氣。「艾然,我氣的是,身為一個姑娘家,你沒有半點姑娘家的矜持羞恥。」
听至此,艾然終于明白這古人在想什麼。啐,早說嘛!
「大人,真是抱歉,可是……從小也沒人教我這些,我並不懂,但既然你說了,我就懂了,往後絕不會再犯。」這話說來也沒錯,她是孤兒,是在無數個寄宿家庭里看盡世態炎涼長大的。
但是,她也不是真的沒有矜持羞恥,只是跟古人的標準相比寬松了些。
魏召熒定定地看著她。
瞧她這樣子也許真是在哪座深山里長大的,自然不若名門千金那般深受禮教規範。
「走吧。」半晌,他如是道。
听他這麼說,她就知道他沒生自己的氣了,開心地跟在他身後。
開玩笑,要是惹他生氣,那豈不是替自己找麻煩?
說不定她穿越至此的使命,就是要助他有情人終成眷屬,要是他把她給趕跑了,她哪有機會當紅娘,繼而回原本的世界?
一見走出林外,入賢就動作飛快地遞上布巾讓魏召熒拭發,眼角余光偷覷著艾然,那眸色帶著曖昧與難以置信。
「干嘛?」她艾然何許人也?她可是從小看人臉色長大的,對于旁人一個打量,她都能在最短時間內剖析出含意來。
「真是大器的姑娘。」八賢嘆道。
「嗄?」大器?這話拿來形容她,搭嗎?等等……「連你也看得出我是個姑娘家?!」
「有眼楮的都認得出。」八賢呵呵笑著。
艾然怔住。很好,電視劇很會誤導人……
「一般來說,男子十五歲以下都是綁髻,十五歲以上是束發,成了親或年過二十五歲通常束發以簪,要是有官餃或是出身大戶門第,則多戴冠。」八賢佛心來著,將衣飾禮節給說了一遍。「艾大師這年紀還束發真是有些不倫不類呢,畢竟您看起來……年紀不小了。」
被他最後那句話惹毛了,艾然眉角跳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