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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妝狀元 第1章(2)

「舒兒,你喜讀書,不妨到金陵夫子廟暫時藏身。」

「夫子廟住的全是男人,我一個女孩子家,藏身夫子廟有違禮教。」

「你可以女扮男裝,假裝自己是男人。」

「男女有別,舒兒怕露出馬腳,反讓自己陷入險境。」

「傻舒兒,再過半年就科考,這時金陵夫子廟里有很多秀才,娘要你去夫子廟的目的你還不懂嗎!」

「娘……」夏舒羞得臉頰像艷陽下盛開的桃花。

「別再說了,時間寶貴,你快走吧!」夏二夫人冷不防地將夏舒推到門外,並狠心地將門關上,不讓女兒有回頭的念頭。

被推出門的夏舒,一個不留神踩到躺在地呼呼大睡的巧兒,不過她並沒有移開腳步的打算,巧兒這個賤丫鬟,平日狗仗人勢,不把她當小姐看,今日她就狠踩她幾腳,當做是教訓她。

棒著門板,夏舒感傷地說︰「娘,你要保重。」

「舒兒,當你找到如意郎君時,也就是我們母女再見的時候。」

夏舒微微一怔,明白母親的言下之意,若是沒找到好夫婿,母親這輩子恐怕不願與她相見,雖然她的心里並不認同母親的想法,但她沒出聲地默默離去自古以來,女人莫不將自己的幸福系在男人身上,若是嫁到不懂憐香惜玉的莽夫,女人就只能過著以淚洗臉的苦日子,這種愚昧的傳統觀念,夏舒頗下以為然,她相信,她跟男人一樣,都是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到了夫子廟,她的目的將不是找夫婿,而是和那些臭男人一較高低。

她決定要參加半年後的科舉考試……

夜幕低垂,歐陽凌和儂智高終于來到秦淮河岸。

秦淮河兩岸的風情截然不同,右岸以夫子廟為中心,與貢院相鄰,聚集了不少準備應考的讀書人,寂靜安詳,左岸以釣魚巷最富盛名,名妓輩出,熱鬧非凡。

每到入夜,秦淮河左岸燈光璀璨,晝舫如星,笙歌管弦處處,右岸的考生們便忍不住放下書本,過河到左岸飲酒作詩;而在世人的眼中,讀書人出入勾欄院向來被視為風流雅事,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看到秦淮河俗稱「仙女」的妓女中美女如雲,儂智高心花朵朵開,沒有單邑這個討厭鬼在旁邊,他的色膽壯大了不少,拉著歐陽凌走進一間八仙樓歇宿,他強調連趕十天的路,體力流失甚多,他需要好好地放松。

歐陽凌心里清楚,儂智高嘴巴說放松,身體卻是緊繃的……鴇娘是明眼人,雖不兩個公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京城三公子其中之二,但光看兩人的穿著,就知道來了兩只百年難得一見的大肥羊,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召來全樓最美的仙女十數名服侍,而儂智高則照單全收。

儂智高想要左摟右抱,偏偏歐陽凌硬坐在他右手邊,他只好桃花魁縴縴坐在他左手邊,在仙女們輪流灌酒下,儂智高逐漸顯得有些酒力不濟。

「儂兒,酒是穿腸毒藥,你少喝點。」歐陽凌啜著茶說。

「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這些仙女身上。」儂智高毛手伸進身旁仙女的低襟里,胡亂抓了一把。

「儂大爺你溫柔點,別把奴家抓痛了!」縴縴嬌嗔地說。

「那我也讓你抓好了!」儂智高露出色迷迷地訕笑。

「要抓哪里?」縴縴明知故問。

「當然是抓……」儂智高看了一眼歐陽凌臉色鐵青,不敢太婬亂,改變主意地說︰「同樣的地方,胸部。」

「奴家不要,奴家要抓不一樣的地方。」縴縴大膽地說。

「儂兒,你的手給她抓。」歐陽凌冷聲介入。

听到這樣的聲音,儂智高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是單邑這麼說,他一定會反唇柑稽,但在歐陽凌面前,他只好乖乖地伸出手,但縴縴反將他的手甩開。

縴縴自恃是花魁,客人向來對她百依百順,從沒有人像歐陽凌這樣不給他面子,她受不了這種氣,噘著嘴說︰「歐陽大爺你光喝茶,不喝酒,這樣多掃興!」

「他滴酒不沾,我代他喝。」儂智高趕緊將杯中酒一仰而盡,但喝得太急了,嗆了一下,反而吐了歐陽凌一身黃湯。

「你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歐陽凌氣急敗壞。

「你們還不快服侍歐陽大爺換衣服!」儂智高嚇得額頭冒冷汗。

「不用!我自己來,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歐陽凌不高興地揮手。

「我們到隔壁房間去喝。」縴縴挽著儂智高的手臂,勾引似地眨了眨眼。

「不許再喝,我要休息,不想听到一絲吵鬧聲。」歐陽凌命令。

「這兒是酒樓,除非你有本事包下整間酒樓,讓所有的仙女都提早上床睡覺,否則你是阻止不了其他房間的酒客吵鬧。」縴縴挑釁地說。

這番激怒的言詞,對一向冷靜的歐陽凌起不了作用,他冷笑地說︰「我在換衣服的時候,你去結帳,待會兒另找一間清靜的客棧休息。」

「是。」儂智高必恭必敬地點頭。

一出房間,縴縴立刻哀求。「儂大爺你不要走!」

另一個仙女附和道!「要走歐陽大爺自己走就是了,咱們繼續喝。」

「你們不懂,我不能違背他的話。」儂智高有口難言。

「儂大爺,你為什麼那麼怕歐陽大爺?」縴縴百思不解地問。

「得罪歐陽兄,不要說我,連八仙樓也會倒大楣。」儂智高心中藏了一個秘密,是他多嘴的娘偷偷告訴他的,說他和單邑命中注定的貴人是歐陽凌,要他千萬要听歐陽凌的話,將來必可逢凶化吉。

「他是什麼來頭?」仙女們紛紛好奇地打探。

「他是京城三公子之首,酒公子歐陽凌。」儂智高說。

「那你不就是……」縴縴臉色丕變,怨自己讓到手的肥羊給溜了。

「我就是三公子之末,最不成材的財公子,儂智高。」儂智高謙虛地說。

夏舒順利逃出夏府,疾行幾條街後,在暗巷內換上惜春預先準備好的男衣。

在惜春的幫忙下,夏舒好不容易將一頭如瀑的長發束進圓翅帽巾里,換上烏皮靴,像個男人般邁開大步,暫時到開寶寺掛單一夜,等雞鳴城門打開之後,再起身前往金陵。

兩人深怕家僕追上,腳步不敢延遲,趕了三天的路終于來到金陵,又因為兩人是第一次到秦淮河,不知右岸和左岸的差異……夜色已蒙,主僕兩人都累不可言,見左岸酒樓林立,為了避免走到龍蛇混雜的酒樓,兩人仔細挑選客棧,忽見一棟二層樓高的店,名喚八仙樓,有不少身著彩衣的女客穿梭,誤以為八仙樓以女客為主,便入內要了一間閣房。

夏舒還以為自己運氣好,來到服務周詳的客棧。

這里的店小二統一喚作「大伯」,大伯不但殷勤地替她們換湯挾菜,並叫了唱曲的「答客」,還有拿擦手熱中的「焌糟」,吃到一半,兩位仙女端著酒壺走了進來,算一算,總共有八個人圍著她們兩個有說有笑。

像夏舒這種生客,自然無法抵擋仙女灌酒的本事,三杯黃酒下肚,夏舒感到胃里的東西全涌到喉嚨上,問明了茅屋的方向,夏舒捂著嘴,踉踉蹌蹌地往門外走去。

幾乎要把胃都吐到茅坑之後,夏舒才頭昏眼花地走回閣房,房里一片寧靜。夏舒露出松一口氣似的笑容,以為惜春看出她不舒服,打發大家走了,但她並不懷疑惜春為何不在房里,地想惜春八成也到茅屋去吐了。

好累!夏舒坐到椅子上,正欲褪去長袍,一聲男音從屏風後響起。「帳結好了嗎?」

「誰在我房里?」夏舒抓緊衣襟,如驚弓之鳥般看著從屏風走出的男人。

「你是誰啊?」歐陽凌眉頭深蹙,表情顯得不悅。

夏舒呆住了,紅唇驚訝地張大,卻說不住半個字,仿佛魂魄被眼前一絲不掛的男人嚇飛出了軀體……雖然她見過的男人不多,印象中男人都像家僕那樣,黑黑粗粗的,但他卻極不一樣,眉目清朗,五官俊拔,皮膚干淨,所幸有一副厚實的胸膛,並沒給人脂粉的感覺。

身後的門突然發出響聲,夏舒迅速地轉過頭,一個年的十四歲,穿著碧色羅裙的少女,鴇娘在知道得罪貴客之後,想派一個沒開苞的小處女挽回頹勢,少女手持錯金銅壺走了進來。「大爺,奴家來了。」

「對不起,我走錯房門了。」夏舒立刻察覺,慌亂地返到門外,還來不及關上門,卻不小心撞到一名摟著仙女的酒客,夏舒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一只手臂就被拗到背後,痛得眼淚幾乎掉下來。

酒客怒氣沖沖地大叫︰「臭小子!你居然敢撞本大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舒糾結著臉。

「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找磴。」酒客不講理地亂發酒瘋。

「兄台,小弟已經向你道歉了,求你高抬貴手。」夏舒低聲下氣。

「光道歉不夠,除非你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我就饒過你。」

「放開我!」夏舒努力想掙月兌他的掌控卻徒勞無功。

「老天!你的力氣居然比我家的黃臉婆還小!」酒客眼中跳動著曖昧的火光,突然靠近夏舒的身體,壓低聲音說︰「看你唇紅齒白的模樣,比八仙樓的仙女還美,莫非你是……」

秦淮河的妓女向來標新立異,女扮男裝司空見慣,酒客心中有了譜,萌生色膽,滿口的酒臭味朝夏舒的臉蛋撲近,就在夏舒嚇得渾身發抖之際,徒然響起一個冰冷而有威嚴的聲音。「放開他!」

「又是一個小白臉!」酒客一看歐陽凌模樣俊朗,立刻露出輕蔑的表情。

「臉白又怎麼樣!」已穿上衣服的歐陽凌的臉色有如被冷霜罩住,令人不寒而栗。

「老子最喜歡打細皮白肉的娘娘腔。」酒客推開夏舒,想趁其不備偷襲歐陽凌,歐陽凌一個閃身,不但避開猛拳,反而狠狠地給了酒客下垂的肚子一拳,痛得酒客僕倒在牆邊,捧著肚子,連連哀叫。

歐陽凌雖是一介書生,但從小和單邑玩竹劍長大,自然也有兩下子。

不過,獲救的夏舒卻咬著下唇,怎麼也不肯向歐陽凌道謝,兩人互看了一眼,便各自掉頭走開,倒是在閣房里久候不到小姐回來的惜春,走出房間時正好目睹到一切,湊身走近夏舒,小聲問︰「小姐,你為何不向那位公子道謝?」

「要謝你去謝,我懶得跟他說話。」

「那位公子長得又英俊,又有俠義心腸,這麼好的男人……」

夏舒板著臉孔打斷惜春的話,沒好氣地說︰「他一點也不好,他是嫖客。」

「嫖客!那……這里豈不是妓院!」惜春恍然大悟——「我們快把帳給了,離開這里,換一間清靜的客棧休息。」

說不上來為什麼?夏舒對歐陽凌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厭惡感,只要一想到他將和那個小妓女做不道德的事,她忍不住氣血翻騰,這輩子她從來沒這麼憤慨過。

苞大夫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相比,她竟莫名其妙地更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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