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藍筠隔天去上班時被人虧得一塌糊涂,他的兩個跟班很沒有眼色地暗示,夜店的聚會他沒去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節目,他們紛紛表示羨慕,尤其還有他手腕上淺淺的紅痕作為證據,于是「宋藍筠玩瘋了」的傳言很快就傳遍了全公司。
他知道,那兩個人是想拍他馬屁,說明他在泡妞上面很厲害,並且魅力非凡,但事實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啊!他又不能說自己是被報名那天的瘋女人綁回去關了兩天,天知道他們又會用腦袋里那個區域去給他編什麼故事了。
宋藍筠一整天都在郁悶中度過,連經理找他談話,問他曠職的原因,都不忘讓他展現自己手腕上,那個在溫柔鄉享受後留下的「證據」。
宋藍筠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更讓他煩悶的事還不只被人取笑這麼簡單,他這一整天都在想著陸知瑤,這是他本人最接受不了的事!
天快亮時,他看陸知瑤已經睡得踏實,沒有什麼病情惡化的可能了,才匆匆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來上班,可他一整天都在想著自己的所做所為,而且還懊悔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什麼時候成了這麼有情有義的人了?被人綁架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反而為自己差點了人家,產生了深深的懊悔之心,總覺得自已是干了什麼天理不容的過分事情。
她一心想著她男友,還生了病、起了麻疹,就連交往兩年的男朋友,都已經愛成那個樣子了,卻沒能發展到最後一步,要是他當時沒注意听她在說什麼,真的一時腦熱控制不了身體,那他不就等于毀了她?不過……他還真的差一點就控制不住了。
「難道我真的是個禽獸嗎?」怎麼對什麼人都下得了手啊?
「噗嗤」的一聲笑,把宋藍筠的心神喚了回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想得太入神,竟然不小心月兌口而出,還被那兩個跟班听到,他忙將視線重新回到電腦螢幕上的報名者檔案上,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宋先生就算是禽獸,也是讓所有男人都羨慕的禽獸。」其中一個打趣道。
「是啊,甚至還有模特兒公司的經紀人來問你的聯絡方式呢,不知道是為她自己問的,還是為她手底下的小模特兒問的?」另一個也附和道。
「你們自己留著就好,我才不需要。」宋藍筠說︰「我可不想給上面一種「我在給人開後門」的感覺。」
「也是啦,宋先生根本沒必要因小失大。」
說到走後門,也不知道那個一心想走後門的女人現在怎麼樣了?她醒後發現他跑掉了,會不會覺得自己又被背叛了?他答應陪她去見那個杰廷的,自己卻跑掉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可她那麼愛鑽牛角尖,想得明白嗎?也不知她還有沒有心思自己找藥吃,那條用光了的藥膏曉不曉得自己去買?
旁邊那兩個人還在吹捧著他高人一等的情商、沉著穩定的辦事風格,今後必成大業什麼的,宋藍筠看著那兩個人,看他們一搭一唱跟說相聲一樣,直到看到那兩個人都覺得不自在了,感覺到自己吹捧過度引人不快,才都停了下來尷尬地看著他。
「你們兩個,只是兩天沒見,怎麼覺得好像過了很久的樣子?」他這多愁善感的發言讓那兩個人都很茫然,彼此看了看,好像不曉得他什麼意思。
也對啦,最近他都好像活在另一個世界里,除了給人當和事佬、挽回男人的心之外,都沒去想過別的,難怪一回來上班覺得這麼奇怪,竟然有種生疏的感覺,這時電腦資料的投影片正好放到陸知瑤那里,他手一抖,反射性地按下了暫停鍵。
資料上的照片是在現場照的,因為當天她去報名只是心血來潮,所以並沒準備照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試鏡貞子的演員檔案,可下面的文字檔上卻清楚地寫著,她畢業于美國一所知名美術大學,而且還是碩士學位。
這跟那些檔案里,最光輝的歷史無非就是「參演過什麼電視劇里的女配角」之類格格不入,就說她不是當模特兒的料了,還硬要來搗亂……還有就是這個學歷卻在那種公寓里畫兒童故事,不會太屈才嗎?
不會也是因為那個男人吧?比如說那是兩人同居過有共同回憶的公寓啦,那男人喜歡兒童故事啦之類狗血到不行的理由?
「真不知道她是恐怖還是單純?」宋藍筠抓著頭,另外兩人看他很煩惱的樣子,也湊上來看,看到電腦上的檔案,自然而然地同時「噢」了聲。
「是她啊,干脆直接刪掉好了,初賽那天吩咐保全,見到她來了就直接攔下別讓她進場,省得弄出什麼事情,听說那天也會有電視台來做報導呢。」
「為什麼直接刪掉?我有那個權利嗎?她不是參賽者嗎?你又怎麼知道她會鬧事而不是晉級?」他一連串激動的質問把那兩個人問呆了。
「不……是上次宋先生您說的,對她要防著點啊,我只是以為您覺得光是防著還不夠,所以想干脆當機立斷……我沒有別的意思。」
宋藍筠都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了,他擺擺手,「無所謂,你們兩個先出去吧。」
那兩人知趣地走掉,走到門口又被他叫住,他像個處在生理期的女人般,情緒陰晴不定,想了半天還是開口道︰「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是,宋先生。」
「比如說,我是說比如。」宋藍筠食指點著太陽穴,痛苦的原因不只是他三天都沒好好睡過覺,「比如說有一天,一只手持AK47的海狸站在你們面前說要尋求你們的幫助,請你們跟它走,而可能它其實是外星生物,但你們都不會很好奇嗎?因為海狸竟然會用槍和說話,而且長得也蠻可愛的,雖說劫持是不對的,但光憑這些,你們會不會出于好奇而跟它走呢?」
門口的兩個人都張著嘴,看著宋藍筠。
等了五秒,宋藍筠又問他們,「會不會呢?」
兩人一起搖頭,齊聲說︰「沒興趣。」
「真是些空虛的人,出去吧、出去吧。」趕走那兩個礙眼的人後,宋藍筠支著下巴認真地想,是不是海狸這個比喻不太恰當呢?
接下來的幾天,宋藍筠依舊像個生理期還沒結束的女人,覺得做什麼都沒意思,听奉承也覺得虛假煩躁,明明從前都還很享受的!
而跟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則叫苦連天,因為他經常宣布了一項工作,一會又說不用做了,一會又說做的不對,更甚者說他根本沒叫他們去做那些,于是在某天臨近下班的時間,那兩個跟班再次敲門進了他的辦公室。
「宋先生,我們有點事想跟您說。」
「什麼事?」宋藍筠沒好氣地看他們,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是關于前些天你問的那個關于海狸的問題。」那兩人用眼神交換了個資訊,對他說︰「我們後來又想了下,覺得我們會出于恐懼跟它走的。」
另一個踫他一下,小聲糾正,「是好奇,出于好奇。」
「對,出于好奇。」
「真的?」宋藍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興奮得兩眼發光,把那兩人都嚇得不輕,「你們真這麼認為?」
「嗯。」
「好,這可是你們說的。」宋藍筠從桌後面走了出來,大跨步地走過他們身邊,留下自己的余音,「假如我出了什麼事,全是你們的主意。」
「啊?」那兩個又再對視,互相問道︰「我們說什麼了?」
宋藍筠沒頭沒腦地讓自己提前了十分鐘下班,開了車直接去了陸知瑤的公寓。
對嘛,他就覺得自己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就算那是個曾經把你綁在椅子上兩天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她身上有令人好奇的點,就值得冒這個險再去接近她,就當是為科學實驗做貢獻嘛,一切奇怪的物種都有冒險接近的價值!
宋藍筠開車開得很興奮,他最近還很注意公司周圍有沒有可疑人士呢,結果她並沒有再來,難道她已經放棄了嗎?不怕他在比賽中陰她了?還是她生病一直都沒好,暈死在家中了?
宋藍筠站在陸知瑤家門口,先前的興奮變成了惴惴不安,如果一開門她就給他一拳怎麼辦?但那至少也比她一直不來開門好。
宋藍筠足足敲了三分鐘,可門的那邊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家里只有那麼點空間,怎麼可能听不到他的敲門聲?難道說她出去了?不知為何宋藍筠很自然地否定了這一可能。
他試著推門,結果門還真的開了,隨著門開,震耳欲聾的交響樂聲如海嘯般奔騰而出,宋藍筠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聲波把自己向後沖退了幾步,他趕忙進到屋里,並且把門關得緊緊的,就怕鄰居來抗議,但他也如同把自己關在了交響樂的海洋里。
宋藍筠腦袋嗡嗡直響,他左右看看,這里確實是陸知瑤家沒錯,可她人呢?他走了進去,通過臥室走向敞開著的門,看到陸知瑤正伏在桌旁,梳著馬尾、穿著家居服,專心地畫著什麼,原本干淨的桌面,現在除了魚缸外還擺滿了各種繪圖用具。
很顯然她沒去開門,是因為她听不到敲門聲,宋藍筠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還好她還活著,可是這個音樂是怎麼回事?除蟑螂的新科技嗎?
宋藍筠並不討厭交響樂,但交響得過了頭就成了噪音,他像條缺氧的魚,四處尋找那聲音的源頭,終于在房間角落處找到了那台小型音響,並擅自把聲音調小了。
他終于能喘氣了,而陸知瑤也從臥室出來,看看她的音響出了什麼問題,兩人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那個……門不鎖的話太不安全了。」宋藍筠尷尬地站在原地,指了指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