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出話來,擠不出聲來,幾乎有些耳鳴。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但她用無比溫柔,親吻著他,她吻著他額上的疤,吻著他嘴角的傷,吻著他眼角的淤青。
難以形容的酥麻酸軟,從她的唇印上的地方,傳遍四肢百骸。
他看著她往下,吻著他心上的疤,讓他的心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她將她推平在床上,而他無法阻止她,只能感覺她柔軟的發,刷過他的胸膛,只能感覺她的小嘴撫慰他,只能看著那不可思議的小女人再往下,吻著她月復上的疤,然後是他的腿側,他曾經裂開的小腿,她吻遍了他身上的新傷、舊疤,甚至是他的腳趾頭。
那感覺太好,那麼好,好到他幾乎有些暈眩,什麼都無法做,就只能看著她、感覺她。
……
她想以手撐起自己,但他已經抬手握住她的後頸,將她往下拉,昂首親吻她。
他的唇舌那般熱燙強勢,她無法不張嘴回應他。
當她發現,他已經不知在何時,帶著她翻身,和她交換了上下位置。
天快亮了,窗外遠方的夜,浮現一抹微光。
肯恩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看著她的臉,在其上尋找著畏懼、驚恐、害怕,他沒有找到,她美麗的黑眸里的驚懼已經消失,只充盈著因他而起的羞怯和渴望。
這女人需要他,想要他。
她的心,抵著他的心狂跳。
我愛你。
她說,他有听到。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不曉得她明知道他真有問題,為何還能夠愛他。
也許她沒真的看到,那手術很復雜,他恐怖的噩夢很復雜,不像她的那樣簡單明白,也許她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屠肯恩,我愛你。
她說了,而他無法不緊緊抓著這句話。
他想要她,想要她,想要這個女人是他的,只屬于他。
……
天,完全亮了。
肯恩從睡夢中驚醒,床上又只剩他一個人。
那不可能是夢,他能清楚的聞到她的味道,還能感覺到他和她合而為一,感覺她伸出雙手擁抱他,緊緊裹著他——
但她不在這里,他的房間除了他沒有別人。
一瞬間,莫名驚慌,明明理智清楚,她不能不存在,但他無法控制他的恐慌,他飛快的下了床,打開浴室的門。
她不在那里。
她一定在,一定得在。
他抓了件長褲套上,沒穿鞋就開門走了下去。
那不是夢,他知道,她只是下去吃飯了,他沖下樓梯,她不在廚房。
廚房里沒有人,只有一鍋炖好的湯。
那不是夢,他知道。
我愛你。
她說了,不只一次,他能看見她迷茫、羞澀有溫柔的眼,看見她小臉滿布因他而起的和渴望,嚶嚀著他的名字,一再重復。
肯恩,我愛你……
那不會是夢,不會只是一場夢!那不是他的妄想——
「肯恩?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你還好吧?」
他猛然回身,看見曉夜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因為看見他驚慌的模樣而站了起來,他想開口問她知不知道她在那里被送醫,卻又害怕得到她不存在的答案。
「我沒事。」肯恩匆匆回了一句,只覺得渾身冷汗直冒。
他越來越恐慌,快步轉身走回樓上,打開客房里的每一扇門,但她到處都不在,他覺得自己快吐出來。
她一定在,一定在,但她在哪里?快想快想——
曬衣場?!
她昨天衣服收到一半就被他打斷,她一定在那里,一定在那個地方,撿她的衣服,收那籃子。
他不自覺跑過長廊,他踏進風中,來到大屋外側的樓梯口,朝樓下曬衣場看去——
那地方空無一人,他觸目所及之處,沒有任何動靜。
除了曬衣繩在風中顫抖,到處不見任何人影。
剎那間,心痛如絞,他緊握著門把,無法呼吸,只覺得四肢在瞬間寒凍如冰。
不要是夢,那不能是夢——不可能是——
世界在搖晃,他站不住腳,他坐倒在樓梯上,將頭埋進雙膝之間,痛苦得以手遮住冰冷麻木的臉,十指穿過亂發抓著頭。
懊死!他需要她,他需要那個夢是真的,他需要她是真的,他需要她愛他——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仍覺憤怒的熱淚浸濕眼眶,就在他覺得心痛得快要裂開時,忽然間,他听見了她的聲音。
「啊,可惡。」
那是一聲小小的輕喊咕噥抱怨,夾雜在風中,非常微弱。
但他听見了,他不敢相信,猛然抬首,只看見正前方有個小小的身影從因為休耕而種滿波斯菊的花田里站了起來,女人的動作有些笨拙,因為她將洗衣籃擱抱在腰側上,她背對著他,往前又走了幾步,然後又消失在花田中。
他屏住呼吸,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寒風呼呼吹拂而過,大片粉女敕的波斯菊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卻不曾傾倒。
然後,那小女人再次出現,空出來的手上抓著另一件衣物。
她將它高舉,抖了一抖,才把它丟進洗衣籃里,然後轉身走了回來。
風吹得她黑發飛揚,她畏冷的抬起自由的手,遮著迎風面那側的耳朵,粉的、紫的大波斯菊在她身邊搖晃,她抱著那籃衣物,低頭小心翼翼地走在田里,小小的臉被冷風吹得泛紅。
走在波斯菊花田里的她,看起來如夢如幻,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走,消散。
當他察覺,他已經下樓,大步穿過曬衣場,跳進花田,飛奔來到她面前。
因為怕跌倒,她一直地垂著眼注意腳邊,可楠事先看到他的赤腳,抬眼才看見他。
發現是他,她有些害羞,忍不住熱了耳,紅了臉。
「嗨……早……」
他沒開口,只是低頭看著她。
他的沉默,讓她不自覺紅著臉,開口解釋,「我來撿衣服,昨天晚上……有些、有些被風吹到田里了……」
她話還沒說完,因為她發現,他用一種熾熱的眼神看著她,讓她臉紅心跳的忘了話尾。
然後他抬起頭,輕觸她的臉,他的手指好冰,冷得像冰塊一樣,那讓她擔心了起來,正欲抬手握住他的手,他卻將雙手都覆在她臉上,俯來,好溫柔、好溫柔的親吻她。
他的手是冰的,但他的嘴是暖的。
這下子,她真的完全忘記自己在干嘛。
被她靠在腰側的洗衣籃又掉了,落在花田中,衣物再次散落一地。
當他停下那個吻,她傻傻的呆看著眼前的這男人,發現自己的雙手竟不自覺環抱著他的腰背。
「早。」他說。
她猛然回神,一下子紅了臉,羞窘的道︰「早……」
他的手仍覆在她臉上,但已經暖了起來,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然後在她看清之前,他推了開來,彎身蹲下撿拾起倒地的洗衣籃和衣物,他直到這時才想起來它們的存在,一時間好尷尬連忙跟著蹲下收拾那些衣物。
當兩人將所有衣物收回洗衣籃里,他起身牽握住她的手,抓起洗衣籃的提把,往回走。
可楠注意到他打著赤腳,還果著上半身,說真的,要她不注意到真的很難,天光下,他的肌肉和疤痕都萬分鮮明,他的黑色運動褲就掛在他挺翹的窄臀上,那附近也有一道白色的疤,他的背和後腰真的是很誘人,卻也很讓人心疼。
花田和曬衣場之間有塊一公尺的落差,他之前是從另一邊下來的,但他沒有繞路,只是提著洗衣籃,手一撐就輕松爬了上去,再回身朝她伸出手,把她也拉了上去。
「你吃了沒有?」當他仍環抱著她的腰時,開口問。
「還沒。」她羞窘的搖搖頭,她起床後就想來這籃被她遺忘的衣服,慌忙就先下來收拾這些。
「我也還沒。」他說著,再次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回到大屋,途中不忘在門邊停下來把腳擦干淨,她換上室內鞋,看見他打著赤腳踩在木頭地板上,他牽著她到洗衣房,和她一起把籃子里的衣服分類;說真的,他會把衣服分類這件事讓她有點吃驚,她還沒說他自己就先拿了另一個籃子開始分類了。
當他發現自己前天穿的衣服也在這籃子里時,他頓了一下。
她以為他會問她為什麼他的衣服也在這里,但他只是頓了那麼一下下又繼續動作,他先洗了淺色的衣服,深色的放一邊,然後他按下洗衣機按鈕,再次牽握著她的手,穿過一樓走廊,經過客廳,走進廚房。
客廳里有人,是曉夜姐,她拿著手機在說話,看見他牽著她經過,她挑起眉,然後揚起嘴角。
可楠莫名紅了臉,只能匆匆和那女人點了下頭,跟著他一起進了廚房。
踏進廚房,她扯了扯她的手。
肯恩回頭,只見她一臉溫柔地看著他說。
「你想吃什麼?我弄給你。」
她凝望著他,心頭微蹙,這是他本來想說的話,但她先說了,而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喜歡她想弄東西給自己吃的感覺。
所以,他開口吐出一句。
「荷包蛋。」
她不只煎了荷包蛋給他吃,還弄了茶油拌面線,燙了今早剛采收的新鮮地瓜葉,又舀了兩碗蔬菜湯,然後幫他切了一些水果,無論她端上桌的是什麼,他全數照單全收。
當他吃到那碗面線,有些微愣。
那面看起來很素淡,但他吃得出來她是用冷壓的茶油直接下去拌的,還加了一點點麻油,些許的鹽和油蔥,嘗起來十分香軟。她連那荷包蛋,都刻意用同一種茶油下去煎,地瓜葉也是用同樣的油去拌,但調味都有不同,荷包蛋只撒了鹽,地瓜葉卻加了些許烏醋、蒜泥和上好的醬油。
所有的東西都在同一種基調上去做了不同的變化,讓他們不會互相沖突,卻也各有特色,她把味道平衡的很好。
可楠坐在他對面,看見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問︰「你以為我只會煎荷包蛋,對不對?」
「我沒想那麼多。」他抬眼,老實說︰「我點荷包蛋,是因為昨天我沒吃到。」
「你想吃,和我說一聲,我隨時……」她沒多想話就出口,然後才發現這句話有多傻,不禁羞窘的自動消音。
拜托,煎荷包蛋那麼簡單,誰不會做,那需要她特別弄給他?她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因為尷尬,她慌忙垂下眼,趕緊吃自己的面線,誰知他卻開了口。
「隨時怎麼樣?」
听見他沙啞的追問,她微愣抬眼,只見對面那男人,雙眼又熾熱了起來。
「荷包蛋很簡單的。」她臉紅心跳的搪塞著說。
「我不會。」他眼也不眨的說。
「你怎麼可能——」
「我不會。」他打斷她,重申。
那是句謊話,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可楠愣看著他,小臉莫名又燒紅,讓耳也微熱,然後她听見自己說。
「我再做給你吃。」
藍色的眼,亮了起來,讓她心頭小鹿一陣亂撞,忙害羞的再次垂眼吃她自己的早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