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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修羅(下) 第3章(1)

容若說錯了!

那一夜之後,律韜才是真正的食髓知味,雖然態度總還是強硬,但是每一回總會耐著心讓容若也跟著一起取樂,讓他就算是不願不要,也總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被帶上雲雨的巔峰,顫動著久久不能自已。

只是每次交纏過後隔日,容若總會感到肚子不適,一連幾日不來,律韜終于忍不住讓人回京城請太醫過來,卻是被容若給阻止了。

「不必勞師動眾,只要你別將……留在里面就好了。」容若說得十分平淡,心里卻是恨得有弒君的沖動。

「什麼?」律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看著他臉色微微蒼白地躺在床上,一顆心就忍不住點點疼,絲絲痛,卻是一絲半點都不能表現出來。

「你能留在里面的還有什麼?!」容若好听的嗓音動了怒,他通曉醫理,也清楚自己的體質,幾次的不適下來,他大概已經模透了原因,其一是自己的體質敏感,其二是這人一晚總弄不止一回,能不鬧肚疼才奇怪。

律韜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生氣,而是內疚尷尬。

從那之後,他會小心在最後一刻撤出,就算是一個不慎留在容若身子里了,也總會讓人備沐湯,為他仔細的清理,只是每次清理之後,這人的怒氣總會比剛歡愛完更高張。

但他生氣的容顏,仍舊是教人心魂怦動的好看,所以,偶爾律韜會故意留在里面,再為他做清理,簡直就像是自甘卑賤地討罵挨冷眼。

這一日,天清氣爽,律韜在見過孟朝歌從京中捎來的消息之後,一個人坐在書房里好片刻,冷峻的臉龐寒沉至極。

孟朝歌在奏報中說,原本被囚在大牢里的敖西鳳在幾天之前,憑空在戒備森嚴的大牢之中消失,被拘禁在自家府里看守的裴慕人也在同一時間不見蹤影,京城內,幾隊人馬分批進行,所做之事都是在尋找睿王爺的下落。

他有暗衛與密探,知道容若所掌握的絕對不會比他少,而調動這些人的是一枚獨特的印信。

只是容若人在他的手里,是誰在憑著那枚印信行事?!「奴婢參見皇上。」幾名奴僕見到律韜到來,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邊的活兒,恭敬地福了福身。

此刻,讓人搬了一張酸枝木坐床到院子,閑看盛開桃花春色的容若知道是律韜來了,但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然地端起一旁的茶碗,啜飲了幾口。

「在做什麼?」律韜從斜後側看著容若清俊修長的背影,竟只是看著,原本沉郁的心情就不由得泛起幾分暖。

「回皇上——?!」

「多嘴!朕要公子自己說。」

听他喊自己公子,容若心里還是不太高興,但是沒動聲色地掩飾內心的不悅,從律韜與一干僕眾的互動看起來,想必是在當王爺時,就已經得了這「蓮華山莊」,奴才們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登基九五的新帝,所以律韜才不在他們面前掩飾身份。

他抬側起眸,看見律韜走到身旁,幾名侍婢沒敢打擾主子,只好繼續忙著剛才公子交代的活兒——摘桃花。

「不說嗎?」律韜斂眸正對上他的目光。

「皇上自個兒不會看嗎?」

「朕知道她們在摘桃花,朕只是想知道你摘這些桃花要做什麼?」

「只摘花苞。」容若更正他的說法,「這里的桃花開得再晚,終究是過了盛時,花苞能覓得不多,將摘下的桃花花苞曬干之後研末泡茶,最能溫潤生肌,我听說上回被杖責的那名婢女並沒有請大夫關照,傷口好得很慢,我現下手邊沒什麼好賞的,所以就揀這現成的桃花,讓人備了送過去。」

律韜可以看得出來,在他俊秀的臉龐上有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薄忿,他容若生為皇後嫡子,是皇室之中最矜貴的人兒,睿王府里多的是奇珍異寶,而如今被他給圈禁在這園子里,想給奴才一點打賞,卻是窘迫到只能打這枝頭上桃花花苞的主意,也難怪會心有不甘了。

「不,朕小氣,這桃花咱們不賞給人,要留著自個兒用。」總是在對著這人的時候,律韜才會發現自己的獨佔欲,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

「你——?!」容若氣結,心想這人存心要與自己過不去。

「來人,領朕之令,到莊子外去請大夫過來,只管將最好的藥都帶上,要他們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治好那名婢女的杖傷。」律韜說完,揚了揚手,讓人領命而去,才回頭看著容若,總是顯得冷情的薄唇,此刻在唇畔翹著一抹笑,「那奴才有大大照看,這桃花可以給朕了嗎?」

容若瞪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拿這無賴的男人如何是好,冷淡的嗓音從牙縫之間迸出,「隨你高興。」

「那你的一番美意,朕就笑納了。」

聞言,容若不想跟他計較,但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月復誹了這人一頓,想他未免順理成章得過分,就算摘這桃花原是出自一番美意,但也絕對跟他扯不上半點關系。

律韜坐到坐床的另一畔,不大的床面,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軀,已經是剛好得沒有一丁點余裕,他以一只長臂撐在床緣,傾側湊首,吻上容若的臉頰,雖然這些時日清瘦了些許,但是膚觸仍舊是薄膩光滑的。

在他的心里決定,要給這人最至高無上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絕對尊貴地位,絕不讓任何人膽敢有心思染指這位天人般俊美雍容的男子。

「都已經幾天了,皇上還不膩嗎?」容若沒有閃躲,任著他的吻如雨般啄著臉頰,一直到唇畔,「自古就常听人說龍陽之好,男人的滋味嘗起來真有那麼絕妙,讓皇上忘記帝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惕責?」

容若對這男人的行為感到困惑,連身為帝王的原則都忘了,卻不允他避居封地,對他,忌憚到害怕他據地為王,對朝廷造成威脅的地步嗎?

律韜嘴角翹起,大掌扣住他的腦勺,半是強硬地扳過他的臉,「你這可是在關心朕嗎?」

「二哥的武功高強,但是弟弟並非全然不會武術。」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帶著濕潤的熱度,與各自獨有的氣息。

「容若這句話,說得真甜。」明明知道這人的好話,總是帶著糖衣的毒藥,但听在律韜心里卻生出了一股甜暖,「所以朕可以當作,你沒有下手害朕,是因為手下留情嗎?容若,朕不會放你去封地,父皇的那道旨意,朕只當不存在,回京之後,朕會恢復你親王的爵位,賜你首輔大臣之位,朕要你一句話……你可願為朕治這江山?」

「皇上最後一句話,不該是問臣弟是否能有心悅誠服,向帝王許身的一日嗎?」容若不避律韜銳利的目光,話聲才落,就看見那雙如曜石般烏沉的眼眸生出一瞬的恍惚怔忡,敏銳的心思,竟讓他忽然浮現一個極不可思議的念頭,若非這人生性癖好龍陽,那就是……喜歡?!

懊死!律韜迅速收拾短暫的怔忡失態,長臂圈住容若,強勢地將他摟進懷抱里,俯首以唇輕抵他的發頂,「就算你不願意,你不也是朕的了嗎?」

你這人真是做夢了嗎?我齊容若什麼時候屬于你了?

容若在心里冷笑了聲,微微眯細清亮的瞳眸,看著他們面前的一林遠近相迭紅粉春色,背上貼著他健壯結實的胸膛,在仍舊帶著幾許涼冽的春風里,讓容若就算不想承認,但確實也覺得溫暖窩燙。

喜歡……是嗎?

一抹淺笑躍上容若的唇-辦,他沉靜地閉上雙眸,汲取著律韜身上的溫暖,開始回想起與這位二哥相隔十年,在「迎將台」再見彼此之後的點滴,有時想想,自己真是冷心寡情得可怕,竟然能夠如此冷眼旁觀,抽絲剝繭地回想著自己如何慘輸給這個人的過程,只為了能夠從中找出對手的敗隙……

「娘娘方才清醒了一下,說了要水,奴婢喂了娘娘喝水之後,娘娘就又昏睡了過去,就……沒再見醒轉了。」

小滿說到最後,聲音雖然沒有變得微弱,但卻充滿膽怯,其實,跟在皇後娘娘身邊,是充滿驚奇與驚險的,驚奇的是皇上那張森嚴峻刻的臉,竟然能夠在娘娘面前流露出教人心折的溫柔笑顏,驚險的是,皇上除了娘娘之外,對旁的人、旁的事,總是冷得不附一絲耐心與情感。

律韜坐在床畔,听著小滿稟報的同時,長指輕輕地在他的皇後嬌顏上游移,幾日的昏迷不醒,已經讓那張蒼白的臉蛋上透出一絲慘青。

「退下吧!」

得到帝上的允退,小滿松了口氣,臨去之前,大著膽子回望了一眼,衷心地盼望主子能早點醒過來,每每看著那位帝王守在心愛的人身旁,那副失魂憔悴的模樣,教人見了憂心,就連太醫都已經忍不住勸告,只怕皇後的病還沒好,皇上就要跟著一起病倒了。

「容若是真的不願意醒嗎?」律韜以低沉的嗓音呢喃道︰「那天是二哥做錯了,但這天底下沒有‘後悔藥’,真的沒有……」

此刻,律韜還能夠回憶起那一日,自己被這人給撩撥而起的怒氣,排山倒海而來,素來的冷靜都成了煙硝碎片。

「你以為自己能從我身邊逃走?你休想!」

他的咆哮,宛如野獸的負吟,是氣急敗壞,是惱羞成怒,是對這人狡猾成性的深痛惡絕,讓他終是無法控制地給予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那一天,當他發現自己安排在容若身邊的暗衛被殺,趕到時已經人去樓空,才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才知道這人好些時日以來的柔順溫從,為的不過就是誘哄他帶自己出門,好與手下接應。

一個除了那天之外,都被拘在「蓮華山莊」里的人,如何能夠對外聯系?律韜發現自己太小看了這位在朝世之上叱吒風雲多年的四殿下!

在容若平素戴著的紅玉扳指里,藏著一種特殊的粉末,經由「芳苡燈」淡紫的光芒看照,會發出一種很淡的磷光,只要沾染到這種極細的粉末,幾日都不會消退,而且很輕易就能轉染。

在容若以順從的姿態,放松他心防的同時,將這種粉末灑在奴才們經常往來的通道上,其中,一日他借口散心,來到後院的廚房,那里離側門很近,護衛們自然不會讓他接近後門,但卻不防他動手腳將粉末施在通道上,往來「山莊」的商販不少,就算他們的嘴守得緊,卻不防鞋底踩到了粉末,一路染拓了出去,雖然越接近城鎮就越微弱稀少,但越近山莊,粉末量多,光就越明顯,已經足夠讓睿王爺的手下知道自己的主子人在何處。

當時,他只想著將人帶回來,一怒之下重傷了敖西鳳,一眾人之間不見裴慕人的身影,料想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接應。

他們之間的死傷太多,在那一天,又添進了幾條人命,但他不能讓容若回到京城,這人有的是傾覆天下的本事!

因為,他猜到了。

是,容若猜到了自己對他的不忍下手,一再忍讓,定因為心里有著喜歡,看著那雙溫潤清朗的眼眸里一抹洞悉的目光,那一瞬間的心驚膽顫,律韜只怕是到死都不會忘記。

「不要,律韜、二哥……我疼,是真的疼……求你,停不來……」

讓一個從來心高氣傲,即便是在「養心殿」的初次都不曾哼過半聲的人,最後發出像是要斷了氣的求饒聲,那該是有多痛呢?

但他不讓自己心軟,著了魔似地不讓自己听見那充滿痛苦的嗚咽求饒,直至幾次發泄之後回過神,才看見那赤果的白潤身軀上遍布紫青痕跡,被折的左腕骨腫脹得難看。

然後,他看見自始至終,潤澤著兩人之處的,是猩紅淋灕的鮮血,身下的人幾度昏沉又痛醒,終是完全失去了神智,昏死了過去……

幽夢之間,一絲光亮從微睜的眼簾之間滲入容若的眸底,光亮漸漸地擴大,讓他的視線變得清明。

但是,容若倦得不想睜開雙眼,他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只想沉沉地墮入黑暗之中,哪怕盡頭是死亡的深淵,他也不會畏懼。

然而,現實終究是殘忍的,他才回過神,還來不及選擇是否繼續昏沉下去,渾身的痛楚如潮水般,洶涌地將他淹沒,他的手腕,他的身子,就像是被風暴給襲卷而過,只留下令人不忍卒睹的殘破不堪,而他卻未能如願死去。

天不憐見他,仍舊讓他留在這殘破的身子里,逐漸地清醒過來,冷不防地,他的耳畔傳來了律韜輕沉的喚聲。

「容若,你醒了,是嗎?」

幾乎是立刻地,容若緊閉雙眸,存心逃避回黑暗之中,寧死也不願意睜開眼楮看那男人一眼,他驚恐于自己的發現,听見律韜嗓音的那瞬間,他的心里除了憤怒之外,竟然還有一絲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不多久,但是,卻深深地記得他在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那是比死更難堪的凌辱,而最令他難堪的,是最後已經痛得無法再承受,竟然還開口求這人住手饒了他!

這一瞬間,在容若的心里覺得悲哀,卻只想大笑一場,但最終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默地躺在律韜的面前,假裝自己未曾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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