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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夜不眠 第6章(2)

見她什麼都不肯說,郁子丹沒再逼問她,看見她兩只眼楮哭得又紅又腫,他命人拿來一條干淨溫熱的濕巾,將她按坐到椅子上,把濕巾敷在她紅腫的雙眼上。

「敷著消腫。」郁子丹解釋了句。

彼青漪按著濕巾,閉上眼,眼皮上傳來一股濕濕的暖意,也不知是否是她哭得太久、淚流得太多,忽然之間整個人很疲憊,再加上眼前一片漆黑,神智不由得有些昏沉,沒隔多久,她整個身子往後一仰,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郁子丹扶住她的身子,抱起她走往內室,將她放到他的床榻上。

仇景仁跟了過來,對于王爺讓顧青漪睡到自己的床榻上,他很鎮定,絲毫沒有大驚小敝的表情。

瞟她一眼,再啾見自家主子臉上流露出來的那抹擔憂神色,他出聲道︰「王爺無須擔憂,青依姑娘八成是哭累睡著了。」

郁子丹的眉心仍皺著,「也不知國師究竟同她說了什麼,令她哭得如此傷心?」

「不如等她醒來,心神平靜後,王爺再好言相詢。」

郁子丹頷首,除此之外也沒其他的辦法,總不能為了這件事再跑去無塵塔打擾國師。

他目光沉沉的注視著床榻上的顧青漪,先前看著她淚漣漣的模樣,他很想為她抹去那些淚,讓她重展笑顏,側首瞥了眼肩頭那殘留著她眼淚的地方,在這一刻,他確認了自個兒的心意。

彼青漪醒來時已是午後,她張開眼時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陌生的床榻上,吃了一驚,翻身坐起,瞥見前方擺了一張很眼熟的描金雕花牡丹屏風,她一愣,認出這是郁子丹寢房里的那扇屏風。

難道她睡在他房里了?雖然她每晚都會來他的寢房,但都只在外間唱歌,不曾走進內室過,她急忙繞過屏風往外走,想知道這里是否真是郁子丹的寢房,結果一出去就見郁子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冊書低頭看著。

听到她的腳步聲,他放下手里的書,抬頭望向她,看她一眼後,說道︰「桌上給你留了飯菜,過來吃一些。」

也許是先前哭太久,消耗不少體力,她現在肚子確實很餓了,走過去拿起一副干淨的碗筷便吃了起來。

之前痛哭發泄了一頓,此刻她心情已平復不少,一邊吃著飯菜,她一邊想起先前國師說過的話……

「姑娘與寶慶王前世有著尚未了結的因果,因此今世才會被送來此處,以圓前世未了之因。」

也就是說,她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郁子丹。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瞪著他。

都是這家伙,才害得她流落異世,無法再回去!

郁子丹察覺到她眼里流露出一抹怨慰,有些不解,卻也沒開口追問。

待她食用完飯菜,他才問起她先前去見國師的事。

「你當時為何哭著說回不去了?你想回去哪里?」

「回我家。」她悶悶的答道。哭太久,她的嗓音很沙啞,她剛想為自己倒杯茶潤潤嗓,郁子丹已先一步提起茶壺,為她斟了杯茶。

她道了聲謝後接過茶,很快就喝完一杯。

郁子丹為她再斟了一杯,說道,「你若想回家看看,本王可差人送你回去一趟。」他不覺得這有何難的,不明白為何會令她哭得那樣傷心欲絕。

她搖頭,「我想回的是我真正的家。」

「你真正的家在哪?」他疑惑的問。

她神色低落,「回不去了,就連國師都無法幫我回去。」不過听國師說羅青依代替了她去陪伴母親,她心里多少放下對母親的牽掛,不再那麼擔憂。

思及自己要在這里待一輩子,她現在得好好想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了。她不想一輩子當個受人使喚、听人差遣的下人,首先要想辦法擺月兌下人的身分。

這麼一想,她抬起頭,正好見到郁子丹投來一抹關切的眼神,她心中不由得一暖,緊接著心思一動,眼前這可是一座大靠山,要是巴上了他,往後她在大炎國就可以橫著走了。

既然國師說她與他有什麼因果要了結,那她以後跟著他過日子,這也算是在了結那不知名的因果吧。

「王爺,國師說我不能回去是因為你的緣故,所以我的下半輩子你要負責。」既然已見到了國師,她不再對他有所求,所以此刻在他面前,她沒再那麼戰戰兢兢了——當然,敬稱也省了。

「為何你回不去會是我的緣故?」郁子丹困惑質疑,不過听到她說要他負責她的下半輩子的話,他倒是沒有一點反感排斥。

「國師說……王爺前輩子負了我,所以這輩子我才會來到王爺身邊,王爺今後要對我很好,才能了結上輩子的因果。」其實兩人之間有什麼因果她也不知道,遂隨口瞎掰。

郁子丹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她,把她看得都要心虛起來,為了不示弱,她挺了挺胸表示,「不信你去問國師。」她相信他不會真拿這種事去煩國師。

他略一沉吟,徐徐出聲,「你想要本王負責你的下半輩子也不是不行。」他隱隱覺得她適才的話里有真有假,不過他無意追究。

彼青漪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她原以為自己多半會被他斥責一頓,她心里都做好打算了,就算死皮賴臉都要攀上他這個大靠山,因為她感覺得出來他對她已有些不一樣。

不僅幫她敷眼楮,還肯讓她睡他的床,要說他對她沒半點意思,打死她都不信。

她不相信換了別的女人,他也會這麼做。

這麼一想,顧青漪倏地精神一振。

「但你要讓本王覺得值得負責你的下半輩子。」

「那要怎麼樣才能讓王爺覺得值得?」她把自己擺在與他對等的位置上,因此不肯再自稱奴婢,那樣會讓她覺得很掉價。

他將笑意藏在眼底,面無表情的表示,「這種事你要自個兒拿捏。」他想起先前她為了吸引他注意而跳的那支舞,眼里笑意更濃了幾分。再回想這件事,他此刻的心境與當時已有些不同,他很想再見到她努力討好他的模樣。

因他不把話說清楚,顧青漪不滿的瞪他,但很快她就發現他那雙冷峻的眼里隱隱流露出一絲笑意,她微愣,下一瞬嘴角不由自主的彎起笑弧。

好呀,他這分明是在逗她吧。

不過他肯花心思逗她,這也意味著他在意她,一抹喜悅滑過顧青漪的心頭。她裝模作樣的點頭道,「這事我回去會好好琢磨琢磨,必不辜負王爺的期待。」

因顧青漪的嗓音哭啞了,故而這晚郁子丹讓她休息一夜,不用來為他唱催眠曲。

可沒有她的歌聲伴隨他入眠,惡夢又再次糾纏了他一夜。

事實上,他雖每次皆會從惡夢中驚醒,卻從來不曾記全惡夢里的情景,唯一記得清楚的一幕,是夢里有個面目模糊不清的女子暴瞠著雙目、吐著長舌,雙眼流著血淚注視著他,那眼神充滿了哀怨,還有一抹眷戀不舍。

他不知這女子為何總是出現在他的夢里,只是每次夢見她,他的心髒就宛如被誰捏緊了一樣,有股悲傷窒息之感。

這種惡夢自幾年前就開始出現,當時只是偶爾夢見,並非每晚夢到,直到他遭人刺傷被皇兄召回皇城後,才頻繁的每晚皆出現。

他很不喜歡夢里那種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般快窒息的感覺,因此才會改在日里睡覺,夜里審案。

在白日里入睡,夢魘的情形確實改善了些,不再日日作著惡夢,可卻睡得不太安寧,總是要輾轉許久才能入眠。

直到羅青依出現,他才能安穩的睡個好覺。

這一段時日下來,他許久未被惡夢糾纏,原以為他能夠擺月兌那困擾他許久的惡夢了,不想半夜時分,郁子丹仍舊再次從夢魘中驚醒。

他在漆黑的房里睜開眼,坐起身,點燃了燭火,不再入睡,走到外間隨手挑了本書冊,準備藉著看書來打發這下半夜。

因為若是再睡下,依據他以往的經驗,又會重復作著那惡夢,他不願再受那惡夢的折騰,因此便做些其他的事來消磨這漫漫長夜。

此刻拿著書冊,他心思有些恍惚,疑惑的思忖著,為何羅青依的歌聲能驅除他的惡夢?

他接著又再想起,她先前見過國師後,為何那般傷心欲絕的哭訴著她回不去了,她與國師談了什麼,她究竟想回去哪里?

她還說她回不去全是因為他的緣故,要他負責她的下半輩子……

他感覺到她在他房里醒來後似乎想通了什麼,因此說話神態也有些改變,面對他時,不再如先前初來王府時那般小心翼翼、蓄意討好。

她身上似乎藏了什麼秘密,不過他並不想逼她說,也不急著想知道,他希望有朝一日,她會主動親口告訴他。

現下他期待的是,她究竟會怎麼來證明她值得他負責她的下半輩子。

接下來的下半夜,郁子丹手里拿著書冊卻沒看進半個字,心里不停的想著羅青依的事,不知不覺便到了破曉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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