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烏皖族被聲勢浩大的「虎豹騎」和「苻家軍」嚇得成了縮頭烏龜,玉陵城依然是軍旗獵獵、鼓聲隆隆,隨時枕戈待旦。
一個傍晚,櫻寧站在玉陵城郡守的府宅外,抬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築,有些好氣又好笑地嘆了口氣。
那三個小表頭,哪天都不能消停,果然還是惹事了!
半個時辰前,有軍士去飯館找她,她才知道,原來三個小家伙在晌午悄悄溜進了苻家軍的大營,還玩起了將軍和士兵的游戲,誰知正在興頭上,就被人當場活捉了。
三個小表頭被俘後倒是「英勇不屈」,死也不肯說自己是城中哪家的,但這種氣節也只是暫時而已,隨著時間漸漸消耗掉,天一點、一點的暗下時,三個小家伙嗚嗚咽咽地全都招供了。
苻家軍軍營駐扎在城東,領兵的少將軍苻卿則被郡守親自請到府中居住,理由是少將軍一路勞頓,此番不遠萬里為玉陵城百姓安危而來,又怎能委屈住在軍營里呢?
于是軍士將她帶到了這里。
「姑娘,請跟小的來。」那軍士對她極為客氣,領著她走進府內,穿過一道圓型的垂花門,又踏上了長廊。
罷走過一個拐角,一只手臂突然抓住她的肩膀,進而將她整個擁進懷中。
櫻寧嚇得「啊」的叫了一聲,正欲轉過頭,可長廊四周都是茂密的樹影花藤,光線較暗,還沒等她看個究竟,那個人已經一反身將她壓在了長廊的柱子上!
這是個男人……個子很高,比她要高出一頭,而且肩膀寬闊、手指修長而有力,她被他禁錮到一點兒也掙月兌不了他的控制。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非常狼狽,那軍士已走遠,她卻被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陌生男子緊緊地壓制住、求救無門。
男人與女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懸殊,他的臉就在她頭頂上方,下顎抵在她頭頂上,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楚地感覺那灼熱的呼吸,正急促地噴灑在自己的發絲上。
「放手!你是誰?放開我……」她又掙扎起來,雖然自幼她就是從容不迫、冷靜自持的性情,但這一刻,她還是難免驚慌起來,畢竟,她不知道對方是出于何種目的要這樣做。
「哼……」那男子在她耳邊發出聲音,似嗤笑、似生氣,最令她驚詫的,除了那聲音,他衣衫上散發的淡淡燻香,竟有幾分似曾相識!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用結實的大腿抵住她的腿,不讓她動彈,然後他騰出一只手,利落地點了她鎖骨處的一處穴位,她赫然發現自己不僅動彈不了,甚至連聲音都沒了。
男子伸手,似乎想要捂住她睜大的美眸,她在那只大掌到來前,早就先驚嚇地閉了眼楮,眉眼處細致的雪膚與他的掌心接觸,令男子的心頭忍不住地一蕩。
他將她半抱、半摟著,朝旁邊的一間華麗靜謐的屋子走去。
她感覺他們進了屋,接著自己被整個抱了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接著,她被毫不憐香惜玉地丟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
這是……床!
她差點驚叫出聲,雖然她根本就發不出半點聲音,她飛快地睜開眼楮,卻沮喪地發現自己仍然什麼都看不到……他在她臉上蓋了一方絲帕。
這人……到底是誰?她不禁害怕地想,難道自己遇到了一個登徒子嗎?
她冷靜下來,慢慢恢復理智……首先,這里是玉陵郡守的府邸,這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而且他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的臉……有可能,她是認識他的嗎?
其次,這人是預先就知道她會來這里,還是只是踫巧而已?他這樣將她捉住,到底是出于什麼目的呢?
她緊張地呼吸著,這時,那人攥住她的一雙手,拉高,再用柔軟的布料將它們綁在床頭!
男子的上半身整個壓在了她的身上,肌肉糾結的有力長腿,正試圖擠進裙下那雙縴細的長腿間,那人甚至低下頭,隔著薄薄的絲帕,臉頰曖昧地摩挲著她的!
絕望和害怕像波浪一樣席卷了她,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她開始因恐懼而顫抖,因為他們貼得那樣近,他緊緊地抱著她,像是不打算再放她到別處去。
他們是如此貼近,近到她可以聞到健碩的男性身體散發的氣息……一種屬于成年男子的陽剛氣息;她可以感覺到他衣衫下結實的胸膛散發出的熱度,以及那緊緊抵住她兩腿私密間的男望,早已有了反應,越來越腫脹地頂著她。
她終于嗚咽出聲。
「你現在知道,絕望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可怕靜默中,櫻寧總算听到那個人開口說話了。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任何感情,像是在陳述一個意料中的事實。
可是……可是……
她呆住了,驚魂甫定的張大眼楮,明知道看不見,她還是拚命瞠大眼楮。
柔軟絲帕無論是質地還是作工都無可挑剔,可是磨擦在長睫上,還是極不舒服,她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地「撲簌簌」落了下來。
那些再也無法回頭的荏苒歲月,像白雪覆蓋住了過去,連痕跡都無法留下,只匆匆的被刻畫成了心內的一道傷。
這人,是雲墨。
是的,是他,四年的歲月,他也許變了不少。
他的個子會長高,甚至他的容貌也跟她記憶中的有所不同,但是,他的習慣不一定會變,他的聲音,還是有著她熟悉的東西。
她的淚水越來越多地涌出來,染濕了蒙在她臉上的絲帕,很快絲帕被拿走了,他讓她重見光明,還順手解了她的穴道。
她不適地閉了下眼楮,但又很快睜開,當她看見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年輕面孔時,櫻寧呆住了!
四年不見,他的身量已經長足,體形極為修長,看似瘦削卻有一副精健的肌理,那張在少年時就迷倒無數少女的俊秀臉孔,如今缺少了年少的飛揚跋扈、恣意妄為,變得內斂深刻,尊貴中帶著點兒慵懶,有了成長的稜角,越發的好看。
可是那雙眸黑如漆、瞳仁又如星河般燦爛的眼眸,變得銳利冰冷、沒有一絲溫暖,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即使是在笑的時候,那笑容也不會真正到達心底。
他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青澀任性的少年,而是成長為一個目若朗星、唇若敷朱的英俊男子。
櫻寧沉浸于驚喜交集中,本來以為不會再見面,可是自己又見到了他……這舊人重逢,該是何等的驚喜!
但是顯然只有她這樣想,雲墨狠狠地盯著她,眼角的光很凌厲,既陌生又冷酷,薄唇緊抿著,一句話也不說。
「少……少爺……」她囁嚅地叫了一聲,意識到自己還被他壓在身下,立即粉臉生暈,剛掙了下被綁住的手腕,他眼楮一凜,更加霸道地壓住她。
「少爺,原來是你……呀!」她嚇得用力掙扎,急得朝自己被綁在床柱的雙手看了一眼,發現綁著縴細手腕的,竟是他的汗巾!
一股濃濃的羞怯感涌上心頭,她雙頰似火,輕喘出清新如蘭的氣息,「先、先放開我,好不好?」
修長的指尖撫上她的右頰,眼眸里凝成的冰慢慢融化了,頃刻之間又彷佛升起了一把火。
「你臉上的……東西呢?」他總算開口了,語氣冷得足以令人打個寒噤。
「……」她愕然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更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
「你不會要說,在離開侯府後遇到了醫術高明的大夫,將你的臉治好了吧?」他嘲諷地說。
不,她不會,那原本就沒有的東西,在離開驪京後,自然也是要丟棄的,就像將那華麗的府宅全部拋之腦後,不再有任何瓜葛。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自己,某些東西、某些人不是說想丟掉就丟掉的,它們總是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侵襲了她的心。
四年前的每一幕,都記得比她想象中還要清楚,清楚到始終忘不掉。
對他的憐惜、對他的喜歡、對他的愧疚和歉意,還有那意亂情迷的一夜……到後來,各種復雜的感情混合在一起,讓她的心不安份起來。
她的性子雖然表面上看來,一貫淡淡的,內心卻是向往自由自在的女子。
二十年來,唯一羨慕的人就是活得恣意瀟灑的外祖母,那才是真正的「巾幗不讓須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
因此,她自幼起就藏了那樣的念想,與其嫁與一個三妻四妾的男子為妻、與其要和其他女子分享丈夫,還不如孤孑一生。
世間男子皆薄性,對妻子忠誠的男子太少了,因為太少,所以更顯得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