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靜夏幾乎沒有工作的心情,設計作品的時候,還犯了幾個嚴重的錯誤,還好被陸清原及時發現,他關心地說︰「King可能真有非回美國的理由,你不要想太多。」
「哦。」容靜夏淡淡地應了聲,她現在幾乎都顧不上,曾經的暗戀對象,什麼失落、什麼心動,都如同沙粒落入一片不知所措的海洋,已經微不足道。
「對了,上次你說是以個人的名義向Flame道歉,因為談得來,所以就試著交往,現在你就代表我,向她好好地道個歉,我們Style歡迎她的加入。」
「啊,真的嗎?太好啦!」陸清原喜形于色。
容靜夏笑笑,「我看你最近為了趕去見她,每天都趕著下班,如果把她拉了進來,你也能多為Style做點貢獻。」
「靜夏算盤打得可真精!」
「好了好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個苛刻不近人情的老板。」容靜夏揮揮手,在這樣心情抑郁的時候,實在沒有心情跟陸清原說笑,「你快點出去,順便給Flame一個電話,如果她不介意,希望她明天就能來上班。」
「她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麼會介意!」
「這樣最好,她明天來,就直接跟著你,你帶她熟悉一下我們的工作流程和理念,不用再特意來我這兒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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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容靜夏睡得不太安穩。
她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自己的肚子變得又大又圓,突然里面冒出了一根小竹牙,青翠青翠的,頭上還掛著一個尚權的縮小版腦袋,不可一世地揚著眉,不情不願地叫她︰「媽咪。」
她不寒而栗,被這兩個女乃味十足的字眼給驚醒了,模了模額頭,還好沒出冷汗,轉眼看床邊,天已經亮了,金黃色的光線穿過白紗,暖暖地鋪了一地,是個大晴天。
容靜夏邊穿衣服,邊把手機開機,穿好衣服後,再拿起床頭的手機,發現螢幕上出現了一條簡訊,來自尚權。
我到了,醒來後,記得先開門,放我進來。
好一會,容靜夏才慢慢體會了簡訊的意思,她連拖鞋都顧不得穿,光著兩條腿就往玄關處沖,把門打開,還沒見到人,就感覺到腿上一沉。
「King?」
本來倚著門打盹的尚權眯一會眼,這麼大動作,早就醒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模了模後腦杓,剛想說什麼,回答容靜夏的,卻是一聲巨大的「阿嚏」。
有些人一般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小小的感冒,也能折騰得去掉半條命。
容靜夏看著紙簍里,那一個個都要溢出來的餃子,不由地瞪大了眼楮,這可是僅僅她進洗手間刷牙洗漱時某人做的貢獻。
「你還好吧?」她擔心地問。
「阿嚏……我,我……阿嚏……還好!」
尚權的鼻頭紅紅的,像是聖誕老人,漂亮的眼楮里濕濕的,雖然十分狼狽,但因為有著一張好看出眾的臉,反而容易引出女人隱藏的母性。
容靜夏走過去,把窩在沙發上的男人努力往上扯,「走,我們先去醫院看你的感冒,大概昨晚著涼了。」
男人卻一點也不配合,「不,先去超市買驗孕棒。」
「先去醫院!」
「去超市!」
容靜夏看著尚權堅持著又忍不住打噴嚏的模樣,「……好吧,我們先去超市,接著去醫院,我在醫院洗手間,就可以做個簡單的檢查,可以嗎?」
丙然和尚權在一起,她的臉皮越來越厚了,說那些私密的話都不臉紅的。
尚權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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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到樓下餐館,解決了早餐問題,之後去了附近的超市。
礙于面子問題,容靜夏沒那個勇氣去拿驗孕棒,尚權干脆多了,十分像男人的走去,「沒問題,我去拿。」
驗孕棒在女性用品貨架上,他面不改色地穿越各種衛生棉、護理液,直接走到目的地拿了目標物就走,身旁有幾個女生,本來偷偷地跟在背後看他,見到他的行為皆被嚇到,所以在他走過來時,全部人都來不及躲,只能睜著大眼,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看我做什麼,還不快給我讓路!」即使紅著鼻子,某人的欠扁表現照樣可圈可點。
幾個女生下意識地讓了一讓,目光依然尾隨著這個俊朗的男人,尚權我行我素,完全沒把那些奇怪的眼神放在心上。
倒是容靜夏遠遠看到,不由地暗自慶幸,幸好不是自己親自過去……
出了超市,兩人又火速地趕到了醫院。
終于輪到尚權,容靜夏把尚權送到門診間門口,本來想等醫生開了藥之後,再去洗手間,但尚權卻一個勁地催她,「我是誰啊,難道連這個都搞不定?」
還有力氣囂張,大概真沒太嚴重,容靜夏想了想,「那我先走了,待會兒誰快,誰就到醫院大廳等著,可以嗎?」
「嗯嗯嗯,好的,沒問題!」
這種典型敷衍態度!容靜夏被弄得哭笑不得,他專程地趕回來,不就是為了給她增加安心,怎麼這會兒卻又推她一人上陣了!
不過,好像知道有人在某個地方陪著,雖然沒有親自陪同,雖然不安依然存在,但無措感好像消失了大半。
一等容靜夏離開,進了診間,尚權一邊用紙巾擤鼻涕,一邊惡狠狠地威脅所謂的醫生專家,「不準給我打針,也不準給我開藥!」
專家推了推滑到鼻梁骨上的眼鏡,「那你來干什麼?觀光嗎?」
「你看我這樣子,還有心情觀光嗎?一大把年紀好歹有點眼勁。」尚權沒好氣地把一團餃子扔進就近的紙簍,又扯過幾張捏著鼻子。
「如果不打針、不開藥,你以為醫院是仙境嗎?來走一遭就能病痛全消?」他只是專家,又不是神仙。
尚權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不需要感冒馬上好。」
「啊?」
「幫一個忙吧。」尚權跟他打著商量,「在病歷本上寫‘癥狀輕微只需注意,多喝熱水,無須開藥’這些字就可以了。」
專家挖了挖耳朵,「我沒听錯吧?」
「你可以對你的听力充滿自信。」
專家挑了挑眉,當目光通過尚權落在門後時,忽然溫文爾雅地一笑,「或許,要不要開藥,你可以先找個人商量一下?」
這回輪到尚權吃驚了,「哪里有人?找你商量嗎?這個我一個人可以決定,你就照著我說的寫,我可以私下開一張支票給你,虧不了你的!」
專家笑得愈發意味不明,看得尚權正一頭霧水時,後面響起了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果然不愧是King,出手真是大方!」
明明不用怕容靜夏,可不知為什麼,他的心里一陣陣發虛,甚至不敢回頭看她的臉色,只能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唬專家。
然而專家彷佛認定了,他是只紙老虎,照樣笑咪咪的,跟著容靜夏說起尚權的病況,「他是細菌性流感,問題不大,但開幾包感冒藥,還是很有必要的。」
容靜夏走到了尚權面前,清麗的臉上笑意盈盈,尚權卻覺得無形的殺意撲面而來,這個女人的氣場永遠那麼強大。
「King,你覺得沒有必要開藥嗎?」
「我不喜歡吃藥。」
是怕苦吧?說得還真含蓄!容靜夏差點笑場,這個男人真是又可愛又可恨,她努力維持著唇角那殺意十足的笑,「然後呢?」
尚權默不作聲,低頭用力擤鼻涕,最後結果不言而喻,但容靜夏還是心軟了,跟專家溝通了一下,不要效果最好的藥粉,而是換成了感冒膠囊。
她的善心換來了某人亮晶晶的雙眸。
「好了,走吧,你先去拿藥,我去洗手間。」她又無奈又好笑。
尚權這才想起來,「對了,你怎麼這麼快,結果如何?」
「還沒呢,那個……我忘記拿了,還在購物袋里。」已經出了門診區,走道上人來人往,容靜夏盡量壓低了嗓音,臉上有點微微發燙。
「哦,反正藥跑不了,我先陪你去,之後再拿藥也來得及。」
容靜夏畢竟緊張,雖然想到洗手間外,一個男人在等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不想拒絕他的提議,「也好,我們往這邊走。」
一步一步按照說明進行。
容靜夏躲在小小的廁所里,慢慢地等驗孕棒變色,心跳彷佛在某一瞬間失去了律動,整個抽緊再抽緊,如同一根繃緊的弦。
「喂,別以為你躲在這里,我就不知道了,快出來還錢,要不我就闖進去了!」
廁格外突然想起一個凶狠的聲音,容靜夏一驚,只听「咚」的一聲,驗孕棒就掉進了一旁的紙簍里,淹沒在各種惡心的女性垃圾里。
在那麼一瞬間里,容靜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愣愣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手。
「喂,還不給我一點反應,真是不知好歹!」
門外的聲音繼續,甚至傳來了巨大的撞門聲。
容靜夏終于回過神,有一點點的劫後余生的慶幸,更多的卻是大大的懊惱,她等到外面的女人再次撞過來,抓住時間,等著她剛撞到門的時候,出其不意地拉開了門,門外的女人收腳不及,一腳踩進去蹲式的馬桶里。
她震驚地回頭,就看見一位美麗的女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淡靜默的眼神,卻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
「你認錯了人了。」
說完,美麗的女人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開去。
被這麼一打岔,容靜夏沒了再次檢驗的勇氣,她出去跟尚權說了個大致情況。
尚權十分生氣,竟然想沖進去好好教訓那個女人。
容靜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扯住,「喂,你是男人,這是女廁,女廁,你到底懂不懂啊!」
尚權心不甘情不願地,斷絕了報復的念頭,想起一件事,邊說︰「反正這是醫院,要不我們掛個診,讓醫生檢查一下?」
容靜夏真的有點膽怯了,但想到尚權是個忙人,她不能總拿這些事情麻煩他,如果檢查出來沒有懷孕,也能早早地了了心事,對彼此都是一種解月兌。
然而老天總是愛跟他們兩個人作對。
這兩個缺乏常識的人,被婦產科醫生好好地上了一課,「急什麼,一般超音波至少得過一個多月才看得出來,她才推遲幾天,恐怕連避孕棒也查不出個結果,所以再等等,該有小孩總會有的。」
兩人面面相覷,薄薄的臉皮都有些發紅,悻悻地出了婦產科,好久的沉默後,尚權才遲疑地說︰「……要不我們再等等?」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辦法嗎?」
容靜夏苦笑,就為了一個糊里糊涂的晚上,她可真是卯足了勁地,把臉都在這個男人面前丟光了,面子什麼的都變成碎片掉在地上,拼也拼不起來了。
兩人拿了尚權的藥,之後一路默默無言地回了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