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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來也∼福來祿至 第6章(1)

「來,這個給你。」

一道鬼鬼祟祟的小白影忽然從朱漆圓柱後蹦出,嚇了從回廊下經過的湯知秋一大跳,他搗著狂跳不已的胸口直呼阿彌陀佛,以為見鬼了。

再定神一瞧,不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二師父,要教他做壞事而不會被活逮的狐小小。

自從陶一飛事件後,他自行決定要拜夏祿為師,學他不用動手就能將人定住的功夫,所以狐小小只能排第二,他要跟他學打人的招式,咻!咻!咻!一下子全躺平了。

陶一飛等人臉上的字,有一半是湯知秋的杰作,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著狐小小使壞,一個剝人衣服,一個負責寫字,合作無間。

「這是什麼?」聞起來有酒味。

「好東西。」湯知秋一听是好東西,心一動,就著蓮花酒盞想嘗一口,但馬上被攔下。

「不是給你喝的。」不過絕對是好料的,能教人欲仙欲死,渾然忘我。

「那是給誰的?」這味道聞起來很香,讓人光聞就有微醺的感覺。

一抹奸笑出現在狐小小的面龐。「給你姊夫,我家品性高潔的公子。」

祿仙呀,祿仙!你打的是什麼注意我一清二楚,想當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我狐大仙今天要破了你的道行了。

「給我姊夫做什麼?」湯知秋雙眼明亮地眨啊眨,有求知欲的發問。

「這叫迷天迷地迷情散,摻在酒水里,讓你家姊夫,我家公子飲下後會一生一世只對你姊姊好,再也不會看第二個女人。」藥性奇佳,專門針對定性佳,清心寡欲的修行者,得之不易。

其實說穿了就是藥。

「啊!那真是好東西,我趕緊給我姊夫送去。」不疑有他的湯府小少爺笑逐顏開,樂不可支。

「記得倒在合巹酒里,兩人同飲,妙趣無窮。」合歡終宵,繾綣纏綿,春雨沾濕牡丹台。

教人為善難如登天,要論起做壞事,那就真的不用費心了,湯知秋有樣學樣,把二師父的絕活揣摩個七、八成。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躡手躡腳地來到擺放酒水、菜肴的桌子,彎著身慢慢地添酒加料,又悄悄地退出屋外。

從頭到尾都沒驚動端坐床沿,蓋著喜帕的新娘子,她根本不曉得有人偷溜進來又走了,兀自地發呆,想著今日重傷不已的上官錯,心里涌上愧疚。

幼時的她對他是有幾分喜愛的,常想著能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上官老爺的一番話打醒了她,他說「你憑什麼配得上我兒子,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光是藥錢就要花多少,我們上官家雖然有錢,但也不能娶個只會花錢的媳婦,你拖累自家也就算了,干嘛來禍害我家兒子,你知不知道上官家賣的是鹽,那是拚死拚活賺的血汗錢!」

那一年,她十五歲,正好又一次從鬼門關前逃過一劫,看到上官錯手臂上寸深的傷口流著血,恍若無事地為她送來了時鮮魚蝦,笑著說只要她喜歡他什麼都願意做。

那是她深深受了震撼,心口一陣刀割似的疼痛,當下她曉得上官老爺說對了,她不能再拖累他了,因為她不想他愛她那般愛他,她只是想找個人陪,才自私的利用他的感情。

因為席艷娘的出現,以及母親為情所傷的事在她心上留下抹不去的陰影,她發現自己根本難以交付真心。

所以,她退婚了,義無反顧,由她爹親自將訂親信物送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當時收下青玉蝴蝶璧的是年近七旬的老太爺,他只是幽然地嘆了一口氣,要她爹代轉一句話,「苦了你,孩子。」

「你在想什麼?」

眼前忽地一片大亮,一張白皙若玉的秀逸笑顏近在咫尺,眼中漾著琉璃光采的湯負心跟著揚唇,回過神仰視夏祿,她的夫婿。

他怎能這麼好看呢?眼似星芒,明潤澄澈,眉若青竹,鼻梁挺直,唇色如朱,他看人的眼神含著流光,教人輕易沉溺,再也移不開目光。

她是幸運的,能遇到這般好風采的男人,被人嫉妒,暗中怨恨也值得了。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他以食指輕點小巧瑤鼻,暖人心胸的低效聲由唇畔流泄。

「因為你好看。」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湯負心面上一紅,羞赧地輕咬不听話的唇畔。

「好看?」他笑得更燦爛。

「你……你不要一只笑,笑得我心好慌,手腳不曉得該往哪里擱。」真是羞死人了,她怎會看他看得忘神,一個不慎說出心底所思所想。

「放輕松,別緊張。」他將沉重的鳳冠取下,倒了杯茶讓她潤潤喉,隨性地以指抹去她唇邊茶漬。

她又羞紅了臉,忸怩地以眼角睨他。「你在取笑我對不對?之前又凶又蠻橫的逼你娶我,這會兒卻別別扭扭的裝羞怯。」

他笑著搖頭。「很可愛,這是你的真性情,無偽又純真,如白玉般無暇。」

「純真?無暇?」她是這樣的人嗎?湯負心深感懷疑,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個兒多變的性情,一下子笑容可掬,一下子狠心絕情,一下子又自我厭惡。

「不要妄自菲薄,現在的你是可人的,你擁有一顆誠實無欺的心,而且心美人善。」她不欺人,只將一切磨難自己背負,讓別人海闊天空。

她質疑地眯起眼,「你說反了吧!是人美心善,心美哪看得出來,全包在肉里頭。」所以才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說。

「不,是心美人善,心美之人自然而然地從內在散發光華,表現在皮相上,面容也趨之和善,讓人樂于親近,進而信賴,成為眾人圍繞的對象。」月的柔和,日的光燦,為人所仰望。

她是心美之人?「你不問我和那個人的事嗎?」

「不急,先喝交杯酒,你想說再說,我有一整夜的時間听你慢慢傾訴。」這夫妻之道!他也是生手,陌生得很。

祿至不疾不須地端來兩杯酒,一杯放入她縴縴小手中,一杯自己端著,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地互視一眼,繼而被彼此的矜持逗樂,互笑對方。

手把手一挽地同飲合巹酒,不知是酒氣醉人,還是被對方迷醉了,兩張染上紅暈的如畫容顏似有醉意,四目相望的眼中有著迷離綺色。

「我曾經想嫁給他為妻,想著有他作伴也不錯。」她想再說下去,可是需要勇氣,于是她又就著酒壺喝了一口酒助膽。

「嗯。」他輕應一聲,不打岔。

「可是越和他在一起後,我越覺得不對,他對我的感情似乎深到我無法負荷,我卻沒辦法回報他同等的深情,我在用他對我的愛傷害他。」她做不到全無保留的付出。

上官錯對她越好,她心里的愧疚越深,重到她想對他大喊︰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我不值得,睜大眼楮看清楚,我實在勒索你的情感,讓你對我死心塌地,我對你一點也不好,你怨我、恨我吧!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縱容他一日又一日討好她,讓他越陷越深,以為她也同他一般,願共結同心結。

「一切是我刻意為之的假象,我讓他相信不管他走得多遠,到什麼地方,我都會在原地等他,天變地變,唯我不變,但我騙了他,我是騙子,很壞很壞的大騙子……」她厭惡自己的虛偽,讓真心對她好的人受到傷害。

所以她不能再傷害他,她必須斬斷他的心思。

她知道她說的話太傷人,可她不能給他一絲希望,她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一口酒還不夠,她又喝了一口,雙頰紅得像誘人的仙桃,醺然地直往他的胸口蹭,又哭又笑地,雪臂如藤般勾著人家頸項不放。

此時的祿至不覺有異,身為仙人的他還沒那麼快受到藥物的影響,他認為身體發熱只是女子身軀靠得太近。

「他甘心被你騙,是他起了貪念,貪心、貪情、貪,他讓自己沉迷,貪戀他架構的幻象,你錯在沒有點醒他,讓他越走越遠,偏離本心。」可真正錯的又是何人呢?執迷不悟也是一種入魔,她無須全然負責任。

「阿祿,听你說話我心好安定,不亂也不慌了,你總是說我好,不苛責我,做再多錯事也是別人錯,我還喜歡你的偏心,你全無遲疑的袒護。」湯負心嬌笑地模著他的臉,由眉毛、眼楮、到鼻子,蔥白縴指往下滑,停在唇上。

「娘子,你喝醉了,該就寢了,沒說完的話明日再繼續。」他捉住她撫唇的手,不讓她上下摩挲。

祿至微喘了一下,氣息不穩,感覺有一股莫名的火在竄燒,由下月復往上,慢慢充斥胸月復,漫向火燒的咽喉。

他,動情了嗎?

「不睡,不睡,我沒醉,你說話要算話,我藏了一肚子心事不敢告訴任何人,你不能再阻止我,我咬你……」她真的往他鼻頭咬,卻因全身無力而滑落,丹唇穩妥地貼覆薄抿雙唇,她的咬竟成了纏綿的吻。

「……娘子,負心,你……你的手……別模……」他漲紅臉,感覺似乎控制不住自己。

「我……我不是負心,是放過他,上官錯不能再愛我了,我給……給不起他要的愛,所以我寧做負心人,親手斬斷兩人之間的緣分,我愛不起他,我是短命鬼,短命鬼……」她說著說著,嗚咽地哭了起來,將頭埋在他懷里,尋求一絲讓人安心的撫慰。

「別哭了,娘子不是短命鬼,你只是早一日解月兌,不受人間苦。」他苦笑地拍拍抽噎不已的人兒,可是不知怎麼了,那只臂膀好像不是他的,竟好似有自我意識的將人緊緊抱住,輕撫女子嬌柔縴腰。

「……我不要死,也不想死,我寧可受苦也不願解月兌……噢!你會不會熱?我的臉……好燙。」湯負心模著臉,迷蒙的水眸有片刻的清明,但猛烈的熱又瞬間將她吞噬,她只想抱著某個人解熱。

「你會熱?」難道不是他的錯覺,而是……

祿至若有所悟的看向桌上的水酒,眸心縮進,腦中浮現小白狐興高采烈,拍掌叫好的模樣。

察覺的太慢了,已遭暗算。

「阿祿,你衣服穿太多了,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抱著我好不好,我想知道兩情繾綣是什麼滋味。」她撥開他的喜袍,將手伸進去,撫模屬于男子的結實胸膛。

猶自掙扎的祿至輕輕地將她亂蹭的身軀拉遠些,不想讓事情失去控制,動搖心志。

可是他的堅持宛若薄紙,抱不住他的湯負心因熱得受不了而自解羅衫,衣物一件一件隨之落地,繡著纏枝並蒂蓮的桃紅肚兜隱隱而現,裹不住曼妙嬌軀。

「你……你真是讓我情不自禁。」唉,他不認栽都不行。

一夜,很長。

而斷斷續續的低吟聲和粗喘聲卻不斷地交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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