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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君子 第8章(1)

是的,慕天璇早已成過親了,在她十七歲那年,在她還是南沙國首都開雲府里那名高貴的慕相爺千金,在她還是號稱「開雲第一才女」之時。

由于娘親早逝,因此她那與娘親情深緣淺的父親,自小便將她當成了珍寶,不僅處處寵著她、護著她,並且在極盡所能地給了她最好的一切後,更恨不得連天上的月亮都摘給了她,只為換取她一句甜甜的「爹爹啊」……

而身為相爺府中的唯一千金,又承襲了父母的文采與美貌,所以慕天璇自十二歲起,便是開雲府中眾星拱月的天之嬌女,各種聚會都以請得她為榮,琴棋書畫各項賽事也全由她撥得頭籌。

那時的她,名列「開雲七金釵」之首,溢美之辭多到讓她就算听了,眉毛也不會挑一下;生活上稍有不順心之事便恣意嬌嗔,遇上看不順眼之人就傲言譏諷,但就算如此,日日上門求親與意欲為友之人,依然絡繹不絕。

一直以為世界是繞著自己轉的,而世界也這樣讓她以為──直到那一天。

「慕允夜,暗通敵國,罪證確鑿,原應判斬立決,但因顧及其對先皇有舍命相救之功,故免其死罪,處以墨刑後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回國!」

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令得慕相爺府一夕間風雲變色,也令得慕天璇的命運就此改變。

明知這根本就是栽贓,明知這根本就是惡意中傷,但功高震主的慕允夜卻百口莫辯,而過往人人不惜一擲千金只為一探門庭的相爺府,那間門可羅雀,而下人們也全漏夜潛連。

樹倒猢孫散,狡兔死,良狗烹。

在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時,唯一對慕天璇伸出援手的,是她的一名好姊妹,名列「開雲七金釵」之二的張副相爺府千金。

她央求其父以一句「罪不及妻孥」上求天听,換得慕天璇不致身陷囹圄,而後更百般安排,讓早已六神無主的慕天璇得以見其父最後一眼。

可當那名姊妹避開耳目帶著慕天璇來至大牢中時,看著眼前的一切,慕天璇茫然無助地喃喃問著──

「你究竟帶我來這里做什麼……你不是說要帶我來看我爹的嗎……我爹他在哪里……」

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慕天璇眼前的大牢中,只有一群臭氣燻天、容顏恐怖的死囚,沒有她的爹。

「雖皇上說你爹罪不及妻孥,可畢竟民怨沖天啊!所以你這做人家女兒的,總也得表示表示懺悔之意吧!」

而那時,她那曾對她滿口贊美與敬仰之情的姊妹卻只是冷笑地看著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看著那個令人心寒的笑容,慕天璇的身子,微微顫抖了。

「這意思就是,看在過去我們的情誼上,我給你找了條活路。」

「活路?」

「你這個向來自負開雲第一才女的女人不會不知曉吧?」看著慕天璇慘白憔悴的容顏,那姊妹笑得更得意與開懷了,「我南林國第八律令明言,無論身犯何罪的死囚,只要有一個身分尊貴之人,男者甘為其受利刃穿身之苦,女者願下嫁為妻,此死囚就能免去一死,以流放了事。」

「難道,你所謂的‘罪不及妻孥’……」當恍恍明白事情根本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一刻,慕天璇由腳底竄起一股冷冷寒意。

「沒錯,皇上之所以會說出‘罪不及妻孥’,只因我爹告訴了皇上,說你自願下嫁一名死囚為妻,以為你爹贖罪。」

「為什麼……」

是的,為什麼。

她們不是好姊妹嗎?她們不是向來情同手足嗎?

「為什麼?因為我看你不順眼,因為我討厭你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因為我不甘屈居你之下,更因為在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會無條件喜愛你時,其實,大家全只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而不敢得罪你罷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

「听到我說的了吧?」望著慕天璇面如槁灰的神情,那姊妹轉身對大牢中的死囚尖聲笑道︰「只要被她選上了,不僅可以找到活路,還可以盡情享用這名‘前’開雲第一才女的處子身!」

這話,讓大牢中的死囚幾乎瘋狂了,所有的死囚全擠到牢房前,拼命將手伸向牢柱外的慕天璇,而口中瘋狂的大叫著、哭喊著,就期望能為自己尋得一線生機。

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望著那由牢柱後伸出的一只只怪手,听著那如同鬼哭狼嚎的陣陣吼聲,看看那如同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慕天璇再忍不住地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

但就在她雙腿徹底虛軟之時,她的耳畔,又傳來了一個如同鬼魅般的聲音──

「怎麼,不知選哪一個好嗎?那我就幫你選吧!」

身子,就那樣被人用力一推,推得慕天璇踉踉蹌蹌地跌至了一個牢房前,可這個牢房前,並不像其他牢房一般,跪站著那一名名企圖尋得活路的死囚。

慕天璇僵硬地轉頭望向牢房,終于,在牢房黑暗的一個角落,看到了一雙眼眸,一雙看似死氣沉沉、充滿絕望,如同被黑暗深染著的眸子。

而在那看似絕望的眼眸中,卻又有著一股對自己、對人世、對人性的深深嘲諷與濃濃悲哀,有著一種自我尊嚴的倔強,以及對現時刻所發生一切的漠視與茫然……

在恍若與那雙眸一起墜入一片暗黑漩渦中時,慕天璇的耳旁再度傳來一陣回聲般的嗤笑──

「恭喜你了!新嫁娘。」

大大的紅、艷艷的紅、刺眼的紅。

全身被點住穴道,坐在那紅得刺眼的喜房中,慕天璇的臉色如白紙般慘淡。

此刻的她雖依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但她卻徹底明白了什麼叫人性之惡……

「要是明日未見落紅,你們都得死!」

在徹底的絕望之中,喜房的門開了,一個滿身惡臭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被踹入喜房中,而那尖銳的冷笑聲也同時在門外響起。

「你想做什麼?」望著死囚拔頭散發地緩緩向自己走來,慕天璇顫抖著唇角冷冷說道,盡力維持著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不要靠近我!」

可死囚卻恍若未聞般地一步步走向喜床,胡頭垢面的髒污臉龐上,那兩顆眸子像野獸發現獵物般地閃動著駭人幽光。

「你不要踫我,不要!」當死囚的手觸及自己的手臂時,慕天璇再忍不住放聲尖叫看。

怎麼會是這樣?難道她的清白,今日當真要被玷污了嗎?

「不……」

當慕天璇為自己連咬舌自盡的能力都沒有而徹底崩潰時,那死囚已伸出了手,然後一把撕裂了她身上的紅嫁裳,連她最貼身的抹胸都沒有放過!

「不,不要踫我!放開我,快放開我……不要啊……」

听著由喜屋中傳出的那陣絲帛碎裂聲,以及那一聲比一聲淒厲的尖叫,屋外的女子,終于帶著滿足的冷冷笑意,轉身離開。

屋內的慕天璇,此刻全身已幾近全果,而她的心,也幾乎徹底地死去。

可怪的是,那死囚卻在撕碎了慕天璇的衣衫後,便再無任何輕薄之舉,反倒是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將血珠擦擠在喜床上那雪白的床褥上,而後,拉過她的手,在她右手藕臂的守宮砂上,抹上一種古怪的、惡臭的黑色泥狀物。

他,這是……

盡避死囚再沒有任何舉動,只是低垂看頭徑自坐至喜房一角,但早無法動彈的慕天璇,依然渾身顫抖著擠在喜床的最角落啜泣。

一夜無眠,而後,雞啼了,而後,天明了,而後,喜房的門,被人踢開了。

「喲!這個洞房花燭夜還挺激烈的嘛!」

一夜未曾闔眼的慕天璇憔悴疲憊地望著來人的笑臉盈盈,望著她露出勝利般的笑容,抽起床上那帶血的床單。

「想不到開雲第一才女的你,為了苟活下去,竟淪落至與一名惡心的死囚徹夜尋歡,現在,就披著你這件床單,與你的死囚夫君一起去接受大家的歡呼吧!」

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羞辱,慕天璇已沒有感覺去感覺了。

她只知道,自己被強迫著披上那件床單,然後在眾目睽暌、人們的訕笑及指指點點下,被那名死囚硬拉著手,踉蹌地步出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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