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疆扔掉手里的羊骨頭,抹抹滿嘴的油,打了個飽嗝,出了擠滿酒鬼的小酒館,吊兒郎當地往自家的土窯洞走去。
還是老樣子。
院落外,幾棵老胡楊樹橫逸豎斜、雜蕪而立,樹干都是黃褐色的,是這片大漠上最常見的色澤。
阿疆站在院子外頭,厭惡地看著那一溜快要被風吹倒的黃土牆,幾叢荊棘,正從牆角貧瘠沙土的裂縫里,掙扎著冒出頭來,土牆干裂得不成樣子,實在是「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
阿疆痛恨過窮日子,更痛恨東躲西藏的生活。
讓他體驗到這些的,是家里那個叫曇月的丫頭。
那丫頭是老娘以前當乳娘時服侍過的小主子,因叛軍攻進驪京,老娘帶著她逃出京城,又輾轉到家鄉尋他,從此三人四處遷徙,直到一年多前來到巴丘。
他比那丫頭大三歲,是這家里頭最有本事的人,從小就心眼兒多,腦子靈活,嘴又甜,最近一直跟著馬幫在外跑生意,賺來的錢大部份進了賭坊老板的口袋,剩下的小部份拿回來給秋娘養家糊口。
能讓阿疆忍受這些的,也是那丫頭,是的,他喜歡曇月。
打從知曉了人事兒,阿疆就成天想著如何讓曇月成為自己的女人。
那丫頭生得極美,大漠的風沙不但沒將那一身細女敕的皮膚刮得粗糙,反而粉白晶瑩,五官精致動人不說,額心自打娘胎里就帶出一朵曇花胎記,呈現出淡淡的粉色,襯得一張小臉越發明艷。
身子雖縴細,略瘦,但該長肉的地方還是有的,寬大的粗布衣衫穿在身上,細腰、翹臀,倒勾勒出少女玲瓏誘人的窈窕感來。
最為動人的還是那一身氣質,大概真跟出身有關吧!年齡雖稚,一步一顰卻極有韻致,是一種非平常女子所能及的氣度,就算站在這破得不成樣子的衰敗窯洞里,不僅沒有抹殺她半點絕色,反而如豬圈里養著的一株嬌貴牡丹,勾得人眼饞。
阿疆色眯眯地看著院里,正往簸箕里拾撿著一些干豆子的妙齡少女,發現她比自己十來天前走時,又出落得漂亮了幾分,心里猛地生起一絲不安。
若不是這巴丘的娘兒們,平日里出個門都以布巾蒙面遮蔽風沙,再加上這丫頭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地待在家里,而娘又護得緊實,否則不曉得早就教這巴丘的哪個看到,搶去活活糟蹋了。
自己早有娶曇月之心,偏偏娘不同意,總說再等兩年,是他的,跑不了,不急。
不急?還要再過兩年?
他一個泡慣娼寮的大男人,看來看去,只覺身邊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曇月一根手指頭的,哪有那麼蠢的?家里有朵含苞欲放的花兒不采,難道真要等旁人采去了再後悔?
不如……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飯,成了自己的人,娘也沒辦法不是?
他正打著如意算盤,院里的曇月一抬頭,看到他,趕緊端起簸箕,怯生生地叫了聲︰「阿疆哥,你回來了。」
「嘿嘿,月丫頭,哥哥我不在這些天,有沒有想我啊?」阿疆涎著一臉的笑,模著下巴進了院子,還順手將門關好。
曇月見他言語間不正經,越發不自在,顧左右而言他地道︰「阿疆哥,女乃娘用干棗去換鹽巴了,她見你回來,一定很高興的。」
「哼,沒良心的丫頭,枉哥哥我想著你,還給你帶了好東西回來。」阿疆「嗤」了聲,從懷里掏出一條杏色的帕子,一層層打開,露出一對金鐲子,遞給她。
曇月看著那對東西,一對秀眉微蹙︰「阿疆哥,你……在哪里弄的這個?」
阿疆跟著那馬幫長年在外,性子明顯變了,不僅油腔滑調,而且每次回巴丘來,不是到賭坊濫賭到輸紅眼,就是從外頭帶著一身嗆人的酒氣和刺鼻的脂粉味回家,每次還趁秋娘不在,不只言語里調戲她,最近甚至還動手動腳起來。
曇月不想讓秋娘知道了傷心,每每隱瞞,不是將委屈暗自吞下,就是對阿疆避而遠之。
眼前這對金鐲子一看就價格不菲,足夠她和秋娘在這巴丘吃好幾年了,阿疆平常大手大腳慣了,縱然是他將工錢積攢下的,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啊!
「你管我哪弄來的?來,快戴上!」阿疆嘻嘻笑著湊過來,「收了哥哥的聘禮,咱們今兒就把事辦了,做夫妻!」
說著,他便朝曇月撲去,一把將她死死摟抱住,一聞到少女身上散發的清馨香味,不禁心猿意馬,口中直嚷︰「好妹妹,哥哥想死你了,讓哥哥親親你……」
「阿疆哥……放手!不要……不……」曇月嚇得小臉由紅轉白,兩手用力捶他,拚命地掙扎。
「遲早是我的人,還拿什麼喬?哥哥保證讓你舒服,咱們到床上去……啊!」阿疆話未說完,一聲慘叫,放開嚇得臉色慘白,嗚咽直哭的曇月,捂住被掃帚打的頭,兩眼冒火地回過頭,「他媽的!誰打老子……」
「你這個死小子!一回來就欺負月兒,你是想把我們逼走是不是?」剛從外面回來的秋娘,氣呼呼地一手持著掃帚,朝阿疆劈頭蓋臉地打。
「女乃娘……」曇月擦去眼淚,跑過去拉住秋娘的手。
阿疆再壞,到底也是女乃娘的兒子,雖說秋娘性子嚴謹,與他們倆人都不算親近,但血脈相連是割舍不掉的,回頭還不是心疼?
「娘,你又護著她!」阿疆見秋娘打自己,惱羞成怒,「你是不是當奴才當上癮了?如今到了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還拿她當主子供著……」
「阿疆,你住嘴!」
「我偏要說!咱家好吃好喝地養著她,這麼多年了,為了她東躲西藏在這個鬼地方遭罪,哪點對不起她了?怎麼著?越大越長臉了,連模一把都不成了?真當自己是什麼主子?」阿疆氣呼呼地大罵不止。
秋娘臉色大變,呵斥道︰「別亂說話!」
曇月微垂著頭,听著阿疆的話,一點一點地垂得更低了,櫻唇緊緊抿著。
秋娘瞥見她的模樣,禁不住嘆口氣︰「阿疆,月兒還小,才剛及笄,你要真心想娶她,就去多掙些銀子回來,再明媒正娶……」
「好!我這就去掙銀子,你們等著!」
阿疆一怒,憤然出門去了賭坊,不想這一去就壞了事,銀子沒掙到,還賠上了媳婦。
「唉,月兒,你別放在心上,要是有了銀子,咱們就離開這鬼地方……」秋娘看著曇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惜啊,咱們沒有……」
曇月抬起頭,清澈的眼楮里盛滿了歉意,輕輕地說句︰「女乃娘……對不起。」
「月兒……」秋娘忍不住問︰「鸞妃娘娘有沒有對你留下什麼話?你仔細想想看……」
「女乃娘……我……不記得了。」
那時她還小,一些記憶如亂成一團的絲線,來不及里清,後來又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哪里還記得許多?
秋娘聞言,臉色變了變,眼中隱隱閃過寒意,喉間哽了幾下,終是進了屋。
望著她的背影,曇月無奈地嘆口氣。
隨著年紀的增長,秋娘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曇月面前提起銀兩,彷佛意有所指,又彷佛是無心而論。
以前的女乃娘不是這樣的,但人會變,尤其是過久了窮日子的人,會想念以前的生活,曾經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在這里,吃著清茶淡飯、穿著粗布衣裳,迎面是風沙拂面,卻比在那冷冰冰的、缺少生氣,牆上卻鍍滿金粉的華麗宮殿,要好得多很多呢?
夜深了,曇月獨自坐在院里的小木凳上,兩手支著下巴,抬頭仰望漆黑的天空,心里又無聲地嘆了口氣。
***
巴丘鎮上什麼人都有,男人、女人、妖人、惡人、壞人……就是沒幾個好人。
女人中,有的心腸狠如蛇蠍、有的毒如黃蜂尾針;男人中,有的極度心理變態、有的極愛身體受虐;妖人中,有的男女通吃、還有的干脆把自己變成半男半女;壞人和惡人那就更多了,猶如天上的繁星,數不勝數,從四面八方匯集在這巴丘鎮,比廣闊的銀河還要泛濫成災。
這幫渣滓中以開賭坊的武屠子為翹楚,除了不是女人,其余三樣個個都佔了,他是個極度心理變態,男女通吃,壞事做盡的惡人。
他在巴丘開著一家叫「大四方」的賭坊,除了在骰子里灌水銀詐取錢財,最大的興趣是聚眾婬樂,尋求各種各樣的性刺激。
不是自己當眾表演與少男、少女交媾,就是看他人輪流奸婬奴隸的畫面,甚至牽來狼狗與女人進行交配……每一次的花樣不時翻新,使人目不暇接、津津樂道。
最近他做的喪心病狂勾當,是當著幾十個人的面,將一個十三歲的「屹蘭族」小男孩,活生生凌虐至死。
男孩兒是被自己的親叔叔當成債款,送到武屠子手上的。
今兒,又來了一個。
那是個妙齡少女,堪稱絕色。
被武屠子糟蹋過的男男女女,就算沒有上千、也有數百,細想之下,卻沒有一個能及得上這一個,以至于武屠子一時萬分激動,放話出去,號稱自己要在「大四方」大擺筵席娶妻了!
听聞此事,巴丘的男人、女人、妖人、壞人、惡人們從鎮子的四面八方趕來,站在張燈結彩的賭坊內,伸長了腦袋,爭先恐後地朝二樓望,唯恐錯過什麼好戲。
不一會,只听武屠子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抱出正不停掙扎的少女,出現在眾人視線中,自樓上「咚咚咚」地下來。
武屠子之所以綽號叫「屠子」,正因為長相太似民間殺豬的屠夫,一雙高低眼,一條一字眉,歪嘴一張,就能看到不僅缺了門牙,還有一口黃澄澄的大牙。
少女身上只著一件長及腳踝的紅衣,連鞋子都沒有,兩臂被白色的繩子五花大綁在身後,如瀑的烏發被一枚金釵松松挽起,大部份凌亂地散落在身上,隨著她不斷的掙扎,從那紅衣下擺縫隙,便能窺見一截晶瑩圓潤的玉腿,線條筆直優美,誘人心魄。
僅是這雙腿,就引人浮想連連啊!
滿屋響起「嘖嘖」贊嘆和吞咽口水的聲響,各種各樣意婬的視線從四處射過來,沿著若隱若現的玉腿下滑,再落到一雙未著鞋襪、玲瓏剔透的小腳上。
那對小巧蓮足白女敕縴細,十只秀氣的腳趾並在一起,粉色的指甲如玉蘭花一般,漂亮得又響起一片口水「滴答」聲。
「這麼個美人兒,武屠子你是從哪里弄來的?」人群中站在最前排,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伙忍不住叫嚷起來。
「先別喊嘛,老六。」旁邊臉色干黃的粗鄙男人嘿嘿笑道︰「說不定這妞兒只是身子好看,相貌與武屠子平分秋色呢!」
「老大這話就不對了,女人嘛,蠟燭一吹,他媽的不都一個樣兒?好操就行了!」又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不同意這話。
「嘻,那倒是,老三,上回你弄回來的那叫‘杏兒’的騷娘兒們,不就是只一副好身子,在床上浪起來像妖精,其實模樣兒長得還不如我呢。」
「哼,我瞧老四你在床上干杏兒干得也挺歡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