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正沉默著,身後又傳來那些江湖人士的閑聲漫語。
花睨悄悄抬起眼簾,雖然眼前的他依然是那副沉默的表情,但還是能從那緊繃的肌肉里看出他的介意。猛地,筷子一摔,她無視他詫異的目光,小流氓似的打了個呵欠,拍拍便站起來往外走去。
說實在的,別說非語決了,連她這個事不關己的人都受不了那些仿佛母雞轉世的江湖中人。
出了醉月樓,靜靜地偎依著門外的紅柱,待他走出來,見著了他那仿佛又緊繃了許多的臉,她指了指通往城門的方向。他沒有回應,但卻徑自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模模鼻子,她連忙隨後跟上。
頭上,陽光熾烈著。
看得入了迷,雖然是秋末了,但依然感覺有點發暈。
低下頭來,望著依然在五步以外的他,眩暈里,仿佛覺得回到了半年以前,只是往事歷歷在目,心境際遇卻大不相同了。
思緒散漫間,已然行至城外。
棧道無人,林陰隱蔽,正合商談。
而他,靠在樹上,雙手抱胸,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望著腳跟前的某一處,害她本已經有了月復案的話醞釀許久才能出口︰「你所說的打探情報就是听那些說書先生說故事?他們說的話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真的可信?還有,你認為……事情是與魅宮的青萍有關嗎?」
他深深地看過來,並不說話。
那目光,緊膩得讓她心里忐忑,「看、看著我做什麼?」
見他還是不說話,只有目光沉了沉,她連忙辯解︰「你該不會認為被你劫持的我可以分身去毒害六王爺吧?」
「我沒有那麼說。」
終于,他開口,卻只是吝嗇的幾個字。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想上前,搖散他一臉的漫不經心,卻又堅持著兩人間的五步距離,而他,看著她又是前進又是後退的奇怪舉動,只是輕輕地皺了皺眉。
「非語決,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般拖泥帶水的?有話你就直說啊,何必對我拐彎抹角?」
對于她的懊惱,他倒是笑了笑。
「你笑什麼?」
「你被我逼急了?」
看著他那漾起了可惡弧度的唇角,她咬牙切齒,「我沒有。」
「沒有嗎……」
邊說邊走過來,她反射地要退後,卻在同時听到他開口︰「沒有,你為什麼害怕我的接近?你退後做什麼?心虛了?」
他的眼神,仿佛把老鼠逼到了死角的貓。
「我沒有。」
在那可惡的注視下,她只好硬著頭皮,仰頭迎視著那越發接近的臉。
可惡,明明理虧的人應該是他,負情的人也是他,為什麼當兩人再遇,高低立見,無論她再怎麼武裝自己,還是在他的面前矮一截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
「沒有就好。」
這人靠得那麼近,幾乎整個人貼在她的身上,難道就為了說這句結語嗎?
她氣結,但更氣結的是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太激動的情緒。
冷漠,她需要冷漠來武裝自己!
還有,她不能轉移視線,一旦別開臉去,就是她輸了,所以,縱然心情再亂,她還是命令自己死死地看著他。
而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他終于再次開口,緩和了她心里的緊張︰「不覺得事情很奇怪嗎?都賴在你的頭上了。」
「你不是說,有人很不滿意我跟六王爺的親事嗎?」
「我是這般說了,但至于嗎?除了安排殺手殺你,還多使一計,營造出你毒殺六王爺的假象,甚至已經透過市井,把這一切繪聲繪色地宣揚開去。即便它日你能洗月兌冤屈,只怕跟六王爺的親事也難以成事了。」
花睨沉默。
他分析的比她想的要細許多,只是……
「我的看法跟你不同。」她的回答換來他微微一愣,不過她還是繼續說下去,「的確有人安排殺手除掉我,可是,六王爺中毒之事,只怕不是計劃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你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一見你的六王爺?」
迎視著那看不清用意的目光,她點頭。
「你就那麼在意他麼?即便是去了就有殺生之禍?」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他讓人感覺分外的可惡,或許,是因為他在笑的關系?
「我非去不可。」
「你非去不可。好。」
好?
什麼好?!
她意外地看著他,卻無法看懂他此刻的表情代表了什麼,他的臉上,除了心不在焉的兒戲還是心不在焉的兒戲。
「如果我不奉陪,你仍然要去?」
他的意思是指,她不懂武功,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想一想昨天晚上那一字排開對著你的弓箭手們,還有你那尚未痊愈的傷口!你確定你仍然要去?」
她看著他,試圖看清楚他的想法。
是擔心她或是嘲笑她?
至于結論……
「非語決,你不要跟著我。」
說罷,她轉身離開,獨留他意外地瞪著她灑月兌的背影,久久地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