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金窩藏貴妻 第3章(1)

那是一棟管制相當嚴格的大廈,分層分樓的出手,坪數最小三十坪起跳,最大有兩百多坪,進出要有指紋辨識和通行磁卡,每戶住家只能到居住的那一層樓,除非受到鄰居的邀請由管理處解碼,否則電梯門不會開啟,只會停留在自家樓層。

雖然有二十四小時照明的寬敞樓梯,不過通往每一層樓的白鐵門是由內上鎖的,只有住在這層樓的住戶可以自由開關,旁人若未經允許擅闖便會發出刺耳的警示聲,警衛室的警衛會立即出動,將闖入者請出或報警處理。

而季亞連和妻子的住所是頂樓上下兩層,是間布置溫馨的樓中樓,玄鐵色門一拉開,鞋櫃上擺了一盆生意盎然的薄荷,再往前是客廳,一組兩大一小的乳白色沙發擺在一人高的窗戶旁,小茶幾上是家用電話,走到沙發後將玻璃窗往兩旁拉開,是足以容二十人烤肉的花園陽台,遍植花木的小花圃旁邊有座兩人的水藍色秋千。

石宜青看到液晶電視下方的香水百合,半盛開的花朵有她巴掌大,碩美潔白的插在八分滿清水養著的長頸水晶花瓶里,十分高雅帶著濃烈香氣。

她很喜歡這樣淡淡的溫暖,有鵝黃色的牆、淺柚色書架和酒櫃,排列整齊但有點小亂的書琳瑯滿目,絕大部分是看過的,翻閱的痕跡還在上頭,可見看書的人是個愛書的書痴,從散文到雜志。最多的是各類小說,還有歷史人物叢書和百科全書。

但是,她為什麼有格格不入的違和感?似乎少了什麼,又多了什麼,她腦子里出現類似亂碼的影像。

「這是你住的地方?」很有家的味道。

「這是我們的家。」季亞連拿起櫃子上的相框,輕輕撫模相片里開懷大笑的兩人,他們正合力抱起一尾二十多公斤的大魚。

「喔。」她偏過頭看看他手里的相片,她看見自己曬得有點黑的笑臉,一個男人……不,是她的丈夫深情地凝望她。

「沒有記憶沒關系,我們創造新的記憶,明天的明天你會偎在我懷里,說起合歡山的雪景,淡水的夕陽,雲海中跳出的日出,還有北極的冰海,雪融後的阿爾卑斯山的春櫻草,命運不會將我們打倒,只會讓你我的心更接近……」總有一天他要帶著她踏遍她想看的美景,尋找她心目中的感動。

睡眼惺忪的石宜青揉揉發澀的眼,睜開仍發困的迷蒙雙眼,清新的青草味由窗外飄入,洗去昨日的塵囂。

淡淡的鵝黃色映入眼中,她有片刻的怔忡,游離的意識像飛到外太空,有一瞬間她以為她又失憶了,不知身處何處,眼前的一切陌生得宛如在夢中。

餅了好一會兒,她從海洋藍羽毛被里伸出藕白手臂,斜射入屋內的晨光從她張開的五指穿透,她才知道這不是夢,她離開了令人感到壓迫的醫院,回到家……家?

好叫人困惑的字眼里,這里就是她一直渴望回來的地方嗎?

再次感到迷惘的石宜青找不到回家的歸屬感,只有濃濃的疲倦,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很累,身體累,心更累,渾身上下乏力無勁,沒有一件事能讓她提的起勁,仿佛進入職業倦怠的中老期。

或許是前幾日的一番懇談讓她了解了自己的些許過往,她是十八歲那年來到季家,因為父母雙雙因意外過世,基于兩家深厚的情誼,季爸爸在父親臨終前接受了好友的請托,收留了無父無母的她。

然後朝夕相處,日久生情,情難自抑下,她和相愛的男人結婚了,大三那一年嫁給了季亞連,在白色大教堂和上帝的見證下成為他的妻子。

可是,他說的這些全是真的嗎?

為何听在耳中像是在听別人的故事,她毫無一絲觸動,完全想不起來曾經發生過的種種,有種很空很空的感覺。

「算了,不去想了,越想越心煩,索性全放開,當個全新的自己。」對嘛!何必自尋煩惱,她有家,有丈夫,看起來還是有錢人家的闊太太,又不是走到無處可去的絕路,她在庸人自擾什麼勁?

想開的石宜青露出一抹甜美笑容,雙臂往上伸直伸了伸懶腰,就像騎過腳踏車的人不會再學也能騎的很順,經過幾天的練習後,她手指的靈活度已回復到從前,受過傷的雙腳也能走上幾步,只要別走得太遠或是上坡路,不需要人扶也能穩穩地走路。

其實說來是季亞連太大驚小敝了,總把她當成一摔就碎的水晶女圭女圭,太過小心翼翼,按表操課的復健不許她太累,醫生囑咐半小時就絕對不會超過三十一分,時間一到不管她原不願意,長臂一伸便將她抱起,放在沙發上揉按她發硬的雙腿,把腿上過度用力所造成的硬塊揉掉。

他對她的照顧可以說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讓她有些吃不消,有個太粘人的老公也是挺辛苦的,她……驀地,她略微長肉的腮幫子微微發燙,有一些不自在,看向身側有人躺過的凹痕,被褥里仍留有尚未散去的余溫,以及讓她感到安心有慌亂的男人體味。

石宜青搖搖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披上一件罩衫,緩緩移動雪白晶瑩的果足,踩上鋪了羊毛地毯的地板,以手撐住床沿再慢慢起身。

雖然吃力,但熟能生巧,在做了幾回後,她駕輕就熟地移動到半開的落地窗前,白色紗窗閃著金色陽光,徐徐微風吹在臉上令人神清氣爽,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

臥室外頭的小陽台並不大,植滿許多植物,想紫藤、軟枝黃蟬、鐘玲花等,還有兩株開著小白花的葡萄,小小的綠色果實長在覆蓋的枝葉底下,沿著女兒牆往上攀爬,青綠色的葉子帶來遮蔭的功能,釋放出陣陣涼意。

听她老公說頂樓也是他們家的,同樣也植滿綠色植物,愛花喜綠的她還親手布置了一間小溫室,里頭有一張圓形的公主床,夜里躺在床上可以透過采光罩看到天上的星星,滿室花香味。

但是她住院太久疏于照顧。有些花木枯萎了有些則半死不活,所以他禁止她上頂樓,怕她看了傷心,等整頓好才許她如溫室透透氣。

不過她很想告訴他那個老是神經兮兮的老公,她真的不記得他說過的一切,花開得好不好,植物生得茂不茂密全無記憶,她只能說感謝他無微不至的用心,她很喜歡處處綠意盎然的家。

她想,她是喜愛植物的,如果讓她自行選擇工作,她會是植物園管理人,或是森林觀察員,將植物和花卉的生長一一記錄下來,編列成冊,讓更多愛護花木的人懂得如何去照顧它們。

「告訴我什麼,你又不听話偷偷下床,說了幾回還是陽奉陰違,就不能乖一點,好讓我放心嗎?」一只古銅色手臂從後伸向前,環抱住縴細腰身,輕輕一扯,將站得不太穩的人兒拉近懷中。

「老師說不可以偷听被人說話,你犯規了。」石宜青悄悄挪動身體,她還是不習慣夫妻間親密舉動,但他動不動抱來抱去的,又親又摟地挑逗她,強迫她得適應她是他妻子的事實。

笑聲很輕地落在柔白頸間,他低頭吻上妻子細女敕肌膚,「你失憶了,不記得二十三歲前的自己。所以以上作廢,還有,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親你就親你,想抱你就抱你,你不得有異議。」

「我要改掉自言自語的毛病,不然太吃虧了……」她又不自覺地喃喃自語,一說完又滿臉怔然地露出懊惱,小女孩脾氣的嘟著嘴,氣惱馬上又犯了同樣的「癥頭」,總是不經意把腦子里的事說出。

「這樣很好,不用改,我喜歡你小聲碎語的模樣,很像偷吃葵瓜子的花栗鼠,怕人瞧見又怕人搶。」同時具備膽小和膽大特質的小動物,反應靈敏、跑得快又充滿好奇心,一有風吹草動竄得比誰都快,可是一經喂養又敢與人親近,任人撫模。

她扮了扮鬼臉吐吐舌,十分俏皮又苦惱。「我才不是花栗鼠,便宜都讓你佔光了太吃虧,你也後不許偷偷模模地出現我身後三步,我膽子很小會嚇到,到時候你要帶我去公廟受驚。」

石宜青並未發現她此時的語氣有撒嬌意味,她的理智尚未認同季亞連「老公」的身份,可是在他不斷的洗腦和柔情攻勢下,本就不堅固的心牆已有松動現象,不知不覺中有了依賴。

好比雛鳥心態,第一眼瞧見會動的事物便會認親,當時最親近的保護者,沒有理由的尋求溫暖。

這也是腦科醫生宗向峰提出的「鳥巢計劃」,她的大腦記憶區損害嚴重,想要恢復到最初可能性不大,雖然腦部的構造太復雜他不敢打包票,「奇跡」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但案例非常少,她十有八九永久失憶,再也想不起來曾發生過的事。

所以讓她「築巢」,重新建立自己的小天地,一個窩巢里不和或缺的是公鳥和母鳥,季亞連是引導者,將引頸觀望的母鳥引導巢里,經由共同的相處產生適應,繼而信賴,然後築巢的一年勃生,自然而然的依偎,愛意滋長,水到渠成。

前提是這個巢里只能有一只公鳥,不能有拉拉雜雜的親族使其分心,否則心有旁騖就無法專心一致,她的心會空出很多位置容納其他人,公鳥的地位會被擠小,甚至被踢出心房。

一听到「公廟」兩字,季亞連眸光一閃,迅速隱沒。「辦不到,老婆的便宜不讓老公佔說不過去,我是個霸道又專制的男人,你的一顰一笑、香到令人獸性大發的身體都是屬于我一個人的,我要把你關在眼楮里,困在我的懷抱中,和我融為一體。

「你……你欺負人嘛!太壞了,我只說過一次你就記得牢牢的,你這個人心眼太小了,愛記恨。」她不過小小抱怨一句他管得太多,他竟然小氣地惦記上了心,時不時拿出來逗她一下。

「青青寶貝,你找不到比你老公更寬宏大量的丈夫,獨守了將近四個月的空床還沒將你下鍋煎煮,一口吃了,你就該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早日想開,讓你親親老公飽食一餐。」他笑著親吻她敏感的耳後,輕輕往她後臀一頂,讓她感受到男人的欲-望又多強烈。

靶覺到身後的灼熱和硬挺,石宜青沒有意外的臉紅了。「我好餓喔,有沒有東西可以吃,咕嚕咕嚕打鼓的肚子餓得足以吃下一頭牛。」她心慌地岔開話題,不讓他說得更露骨。

樓中樓的樓上格局是一件附超大浴室的主臥房,足足有四十余坪,樓梯上去的左手邊是小了一半的客房,還有鋪上軟墊的小書房,藏書不多,大多在樓下,窗明幾淨,用來閱讀或小憩使用,幾盆開花的小蒼蘭放在窗邊。

罷到陌生的環境,對所有人、事、物都不熟悉的石宜青還有所顧慮,不願和丈夫同床共枕,她才剛開口要住到旁邊的小客房,嘴一張開尚未發出聲音,洞悉她意圖的季亞連二話不說將人抱進主臥室,借口太累了,兩人衣服也沒換就躺上能滾好幾圈的大床。

打呼聲一起,他睡著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