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潘急道沒閃過,痛得呲牙咧嘴。「是她求的,又不是我求的,這也要怪我!而且我是真的出事,只是現在沒事了。」
齊月皇子丟了隨身物品的事被大理寺卿那老家伙知曉,立刻到皇上面前參他,所幸齊月皇子不計較,在皇上面前保了他。
「是啊,現在沒事,早晚肯定有事。」懶得理他,衛凡徑自上了馬車。
「你詛咒我很痛快?」從小到大,兩人一旦杠上,總要唇槍舌戰一番。
「還可以。」衛凡冷哼了聲,放下車簾,馬車立刻駛離。
怒瞪著馬車離去,潘急道突然想起伊人,左看右看。
可懸福門外到大街上處處是慶祝開朝慶日的人,哪找得到佳人?他不禁跳腳罵著。
「臭衛凡,十九娘呢?」
喻和弦獨自坐在迎春閣臨窗一角,謝絕花娘伺候,望著窗外景致出神,直到一輛馬車急停在迎春閣前。
猛地起身,他快步走到外頭,就見車上人面無血色的下了馬車。
「如何?衛爺不幫你嗎?」
他之所以這麼問,那是因為她要是進宮,不可能這麼早就回到迎春閣,再者,馬車上也不見潘急道的身影。
夏取憐冷睇他一眼。「你到底有何企圖?」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微愣,見她從身旁踏進迎春閣,立即跟在她身後。「到底發生什麼事?」
夏取憐沒吭聲,徑自踏進大廳,海棠立即迎面而來。
「海棠,東西可已備好?」她打起精神問道。
「全都備好,擱在喜字房里,可是……」海棠擔憂的看著面色慘白的她,「明日再調吧。」
「不,明日就要開張,不能再拖,等我調好,我會寫好方子,屆時再要廚房照做便是。」話落,不等海棠回應,她拾級而上,轉進喜字房欲關門時,卻見喻和弦仍然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你到底想做什麼?」
「到底發生什麼事?」
夏取憐微嘆了口氣,由著他,她走到桌前,看著桌上幾道大廚拿手菜,還有兩只甕和兩壺茶。她不想談剛剛所見的事,大人和那酷似織雨的女子談笑風生的畫面,太刺眼,也太傷人。
「世憐。」喻和弦輕握住她的手。
她想也不想地甩開他。「喻爺,請自重!」
「我只是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潘大人他已經沒事了嗎?」
忍不住再嘆口氣,她坐到桌前動手調制著酒。「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事,衛爺領我進宮時,在懸福門外,只見他和大理寺卿千金有說有笑……我看他滿好的,哪有什麼事?這般戲弄我,有趣嗎?」
她沒心情也沒興趣揣測喻和弦告知她這消息是出自什麼心思,她的眼被那一幕燙得發痛,只能一如往常,找事讓自己忙碌得不去多想。
喻和弦垂睫思索了下。「看來大理寺卿千金依舊對潘大人極具好感,否則不會出手幫他。」
無從判斷他話中真偽,夏取憐不想響應,只是開了甕,將酒和茶依比例舀入被中。
「一直以來,大理寺卿就極想拉攏龐大人,可惜潘大人一直無意合作,唯一的例外是,他收下你。」
「可他很快就把我送給他爹。」她淺笑著,嘴角有抹自嘲。
她並不特別,在他眼里,她只是個對他有所圖的棋子,但就算他們的相遇並如此,她也不見得能夠走進他的心里。
聞言,喻和弦不禁輕嘆。「世憐,不管你有無記憶,你的心里始終還是只有他呀。」她若有似無的自嘲,證明了她的心已經被俘虜。
捧著酒杯的手顫了下。這話意味著,原來世憐也曾喜歡過他?
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酒杯,她遞給他。「要不要嘗嘗?」
喻和弦接過手,錢場了一口,濃眉微揚。「有意思的味道,上哪學的?」
「自個兒想的。」
「到底是因為你失憶,還是進了潘府後改變太大,為何我總覺得你不是世憐?」
她不置可否地聳肩,替自己調了杯茶酒啜飲。「之前種種譬如昨日死,過去的就不需要再多談。」從喻和弦的話可知他認識世憐在世憐認識大人之前,對她了解甚深,也因為如此,那杯茶酒,他連問都沒問就喝,足見多信任她。
但他和世憐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她沒興趣探究,如今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她,感情自然也以她為主。
「也對。」喻和弦輕晃著酒杯。「世憐,別強求不屬于自己的。」
「可不是。」她一飲而盡。
發覺茶味太香,遮掩了水果酒特有的甜味,她又動手調整比例。
「別再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
突如其來的話教她的手微顫,茶酒濺出杯外。「你恐怕有所不知,我在潘府里可是眾人懼怕的心狠手辣之人,整治下人毫不手軟,豈可能躲起來哭?」
「潘府是什麼地方,你當我不知道?在那種猶如後宮的地方,為了自保、為了保住孩子,你當然得比誰都狠,但是……」他輕柔地握住她的手。「你天性善良,若非逼得你無路可走,你又豈會忍心傷害人?」
她怔怔地望著他。是如此嗎?
原來,世憐竟如此可憐?她身上的利爪是為了保住孩子……
碧落和無量都說過,每晚,她都必定走一趟藏元樓替無量蓋被子,若非真心疼愛那孩子,她又豈會夜夜惦記,怕無量踢被,怕他熱著凍著?
若是如此,世憐豈不是和她相同,重復著同樣錯過的命運……不管是那個時空、不管是何時相遇,總是有緣無分。
「可不可以幫我解開身上的咒?」她突道。
「世憐?」
「我受夠了……」她不知道鏤在她靈魂里的到底是咒還是願,是她求來的還是他人下的,但如果結局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和織雨幸福相守,她寧可不要再追尋他的背影,讓一切回到最初,她寧可不要相遇!
喻和弦定定凝睇她半晌。「世憐,如果潘府讓你不快樂……跟我走,好不好?」他啞聲請求著。
望著他,夏取憐忽地笑了。
她的酒量一向不好,才一杯茶酒就讓她松懈的道出內心話,可這人眼神如此真摯,是真心待她好。可惜的是,她的心尚未清空,裝不了其他人。
「可不可以當朋友就好?」她笑問,有些微醺的憨恬。
喻和弦喜出望外道︰「當然好。」他是求之不得。他難以忍受她將自己遺忘,然而,只要她願意親近自己,就算遺忘過往又何妨?他們多得是數不盡的將來。
「真的?」她一逕笑問。
「當然。」他輕拉著她坐下。「只要你好,我就好,你在哪,我都守著你。」
夏取憐一怔,心沒有半絲動搖,卻為他一席話動容。她有些醉,分不清真偽,但她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最愛的男人能夠如此對她說。
偏偏她想要的總是得不到。
她有著美滿的家庭,父母兄長疼愛,外貌極佳,學歷一流,就連工作都無可挑剔,但在她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誰都不知道她有顆寂寞到快要死掉的心。
她一次次地死在Boss的幸福里,用謊言包裹著孤寂,從未有人看穿。
「喻爺這席話未免太過荒唐!」
門板伴隨著沉沉怒吼聲被推開,夏取憐錯愕地回頭,門口潘急道冷沉著臉,目光不善地掠過她,停在喻和弦身上。
「潘大人……」喻和弦微詫。
這時分,就算開朝慶日已經結束,但有許多他國使節尚未離開迎賓館,潘急道應該守在宮中,以防再有同樣事件發生,畢竟可不是每一次都有人為他解圍。
「還不放手!」一個箭步,潘急道擒住他的手。
反手一扣,喻和弦勾笑道︰「大人何必如此大動肝火,簡直是把世憐當成自個兒的媳婦。」
「誰允許你喊她閨名!」潘急道不再客氣,旋手反握,使了十足十的力道。
喻和弦面色緊繃,卻沒打算就此罷手。「怎麼,喊她閨名還得大人允許不成?潘老爺都管不著了,大人也未免管得太寬了?」
「她是我潘府寡婦,不可能改嫁,你休想打她主意!」
「依我所見,大人才是該斷了念頭,別忘了世憐是令尊的側室,育有與大人同脈之子,大人可得慎行。」
「你!」潘急道目呲盡裂,握得喻和弦的手青黑一片。
「兩位、兩位……」跟著的海棠不知要如何勸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夏取憐眸色醺然,徐緩探手。「不許吵,到此結束。」那口吻甜柔,簡直就像是哄小孩一般。
瞧她臉上傻氣的笑,潘急道怒火更旺。「海棠,將喻爺請出房外!」
「這……」海棠哭喪著臉,好聲好氣地全島︰「喻爺,明日迎春閣重新開張,今兒個你就早點回去歇息了吧。」
「怎麼,迎春閣是這麼做生意的?」像是和潘急道杠上,喻和弦不依不饒。
「喻爺,這……」海棠臉上的笑都僵了。
「要本官把你轟出去才痛快?」潘急道橫眼瞪去,眸底有著毫不掩飾的妒意。
他討厭喻和弦,一直以來,未曾變過!
「大人是嫉妒了?」喻和弦笑得挑釁。
「住口!」
「猶記得那晚和龐大人在雅房一聚時,龐大人三句不離世憐,滿嘴婬猥之詞,大人才大動肝火翻桌……是不是因所有人都有權得到世憐,唯有你不能,所以惱怒難休?」
夏取憐正消化著喻和弦這番話,潘急道已經一把拽起他,她隨即起身勸和。
「大人,到此為止。」她溫聲道,腳步踉蹌了下。
潘急道只能松開喻和弦,快手環過她的腰,穩住她。
「世憐,咱們明日再聊。」彷佛目的已經達到,喻和弦朝她漾開無害的笑容便離去。
海棠趕忙跟上,就怕這位大爺待會改變心意又上樓惹得大人發火。
「嗯,明日再聊。」夏取憐笑眯眼地點著頭。
她也想問,他剛剛那些話到底是何用意,雖說明著像在激怒大人,可卻又像是在暗示她,大人是在意她的。
「還有什麼好聊的?!」潘急道沉聲怒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沒人告訴你,三更半夜不該和男人獨處嗎?你不知道要避嫌嗎?」
「可大人也是三更半夜還待在我房里,壓根沒避嫌。」她囁嚅道。
「你拿他跟我比?」他一雙大眼簡直要瞪凸了。
她笑了笑,問︰「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