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娘親宅心仁厚,給他一間鋪子。」夏若淨笑得眉眼彎彎,「如果不是我娘多番忍讓,早在最初就跟爹爹分離了,那麼你們就連這間鋪子都分不到;至于我,我的陪嫁為什麼有十五間鋪子,很簡單,因為我姓夏,我是夏家唯一的孫女,夏家家產不給我,倒要給誰?」
「你……你……」江含玉被逼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沒想到素來無聲無息的夏若淨發起狠來這麼可怕,可是,江含玉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一時被她嚇到,可在眾丫環婆子面前也下了臉面,干脆把心一橫,罵身邊的人,「你們眼都瞎了,看到你們主子這麼被人羞辱,也不知道幫忙!你們把這個眼里沒有長輩的東西給我捉住,今天我要好好教訓她。」
「這……」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遲疑起來;這世上,哪有奴才動主子的道理?可是二姨娘這人一向心狠手辣,如果不听她的話,只怕以後日子……
一直跟二姨娘親厚的全嬤嬤很快就選好立場,招呼著眾人,「大家不要怕,今兒如果有什麼事,橫豎有二姨娘給我們作主。」她伸手挽著袖子朝夏若淨走去,有人帶頭,自然就好辦了,眾人都往前走去。
「反了你們,這幫沒臉沒皮的狗奴才,吃著我們夏家、喝著我們夏家,現今兒連主子也敢打了,越發反了天去;你們也不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懷里揣的月錢是從哪里放出來,一個一個都是狗主子、狗奴才,吃喝都灌進狗肚子里去了。」早就按捺不住的瑞雪跳出來,利索痛快地罵將起來。
「你這個賤蹄子!」江含玉被氣得一顫一顫,「給我先打她!我治不了別人,還治不了你這個下人?」
這個命令比剛剛的好執行多了,大家動作很迅速地朝瑞雪逼近。
「你們做什麼?」園門口帶著一大幫人沖進來的林家通飛快地跑過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明珠苑里面鬧事。」
大總管到了,眾人都嚇得立刻停手。
要知道,做下人的,最怕的有時候不一定是主子,而是管他們的大頭目。
「通叔。」夏若淨冷冷地喚著。
「是。」
「旁的我不多說,我只想要這里立刻清靜。」
「是。」林家通很快地命令手下,「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請二姨娘回去!」
于是吵鬧的、爭罵的也只是那麼喧雜一會的事,林家通能做到夏家的大總管,一向憑的是真本事;很快,花園里面又清靜下來,夏若淨坐在石桌前,穩穩地喝茶。
林家通站在旁邊,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是他的失職,讓二姨娘這麼進來鬧了一通。
半晌,夏若淨一直靜靜品茗,不發一語,而林家通的心也越懸越高,額頭直冒冷汗。
終于在他快要吃不住時,夏若淨總算開口了,「通叔。」
「在。」
「城西那座院子,給爹爹和諸位姨娘吧。」
「這……」
「我娘年紀大了,喜歡清靜。」
「只怕夫人……」
「我已經決定了。」
「是,我知道該怎麼做。」林家通在心里嘆息著,二姨娘又何必這麼不知足呢?大小姐還有憐憫之心,給他們留了間鋪子,想想從以前到現在她們眾姨娘做下的那些事情,為了謀奪夏家的產業,下毒使計對付大小姐,哪一樁、哪一件不是讓人殺她們十次都不止了。
這年頭,貪心的人永遠都認不清眼前的形勢。
這下好了,等著看戲的、還有演戲的,統統一下都佔不了半點便宜,何必呢?
夏若淨放下茶杯,將凌亂的棋子一粒一粒地回歸原位,「瑞香來,我們接著下。」
「是。」
當最後一粒棋子被擺入方格中,夏若淨審視棋盤,微微地一笑,「可真是一局好棋,不是嗎?」
誰說不是呢?
六月十二,夏日燦爛、陽光明媚,這天夏家的大小姐夏若淨坐著八抬紅幔翠蓋大花轎,在響亮的鞭炮及喜樂聲中嫁入了卓家。
一粒一粒飽滿巨大的珍珠、玉石結綴鳳冠,燦亮的金片繪出富貴的牡丹和珠翠雲,一襲繡著纏校花枝的絲質蓋頭輕輕遮掩,鮮艷奪目的大紅嫁衣,出自紫旭國最有名的繡莊芙蓉世家,昂貴而精致的嫁衣上用閃亮的金線繡滿了展翅的鳳凰,在美麗的雲霞中穿梭,腰間那一抹流蘇,百花在裙擺上盛放,真是纓絡垂旒、華麗至斯!
扁是新嫁娘這身鳳冠霞帔,就可以看出夏家的財力有多麼雄厚!于是,在眾人或稱羨、或妒嫉的眼光中,在行完周全而繁復的禮儀,拜完天地之後,新人在一對手持龍鳳花燭的小童引導下,握著同心彩結,慢慢地步入喜氣洋洋的洞房之中。
撒帳,喜娘安床、新人坐帳,夏若淨眼前的蓋頭被一桿小巧的金稱挑了起來。
在眾人的賀喜聲中,她抬眸,凝入那雙純男性的黑眸之中。
不是白皙俊秀的書生,也不是瀟灑卓絕的俠士,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充滿著陽剛莽直之氣,不好看,卻是十足十的男人!
他深邃的黑眸里,是滿滿的驚艷與驚喜。
她知道的,知道自己此時看來與往常多麼不同,細描的眉、水光粼粼的眼楮,還有鮮艷的嘴唇,大紅的嫁衣將一個婉約的夏若淨襯托得分外明艷照人、美麗無雙。
所有的新嫁娘,都是美得動人心魄,她也不例外!
他漆黑的眼眸閃著灼熱的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容顏,看呆了!
房里的丫頭婆子看見新郎被新娘迷得失了魂,都悄悄地捂著嘴笑,老練的喜娘一邊笑著,一邊說著吉祥的話語,將兩只用紅絲線系在一起的酒杯遞過去,「請新人飲合巹酒。」
他听若未聞,兩只眼楮都黏在她的臉上,舍不得移開。
夏若淨一直很柔順地低著頭,任他看。
喜娘忍著笑用力地咳了咳,總算換回了新郎倌的注意力,卓北陽不耐地瞪她一眼,怪她打斷他,喜娘吃不住他那凶狠的目光,順便想到他各種各樣的傳聞,立刻打了個哆嗦,陪著笑臉飛快地說︰「請新人飲合巹酒。」
卓北陽接了過來,與夏若淨雙手交纏飲酒,飲罷兩人將酒杯擲于床下,喜娘低頭一看,笑得更燦爛,「恭喜恭喜,一仰一合、陰陽合順、婚姻美滿。」
卓北陽瞪著她,「你拿多少喜錢?」
「呃?」喜娘愣住,不解他為什麼會冒出這句話來。
「多少?」
「五……五十兩銀子。」
「我給你一百兩,現在立刻馬上帶著這些人從這里消失。」
啊?「……可……可我還要……為新人結發……」
「羅嗦嗦,煩都煩死了,都給我……」
「夫君。」很輕很淡的女性嗓音在喜房內響起,成功止住了卓北陽的發飆,夏若淨慢慢地抬頭,望著他,「夫妻結發,象征著永不分離,夫君不想跟若淨白頭偕老嗎?」
他滿腔的不耐在她像清泉一樣的聲音中被神奇地撫平了,就算眉還皺著,但口氣卻不再凶神惡煞,「那就快結。」
喜娘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為這對新人在發尾結出漂亮的同心結,「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這回,不用卓北陽瞪她,喜娘很識趣地領著眾人退出新房。
瑞雪不放心地站在原地不願離開,被瑞香強行拉了出去。
終于,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卓北陽很滿意地咧開嘴笑著,然後緊緊地盯著自己身邊的女人,臉蛋上每一處都細細地打量,舍不得放過。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他還是在那里傻看,夏若淨無奈抬眸,望入那雙灼熱的眸子里,「夫君看什麼?」
「看你。」他嘴邊的笑越來越深。
「還沒有看夠嗎?」
「看不夠,一輩子都看不夠。」他湊過去,伸手在她的芙頰上輕輕地撫過,「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可以這樣踫著你、模著你。」
他微微地閉著眼楮,滿足地感嘆,「現在你終于是我的了,我可以想踫就踫,真好。」
就算他們之前未成親,他還不是想輕薄就輕薄?夏若淨低著頭,在心底嘆息。
「你為什麼總是低著頭,害羞嗎?」
她抬手輕輕地撫過鳳冠上的珠簾,不語。
他愣了很久,總算明白過來,立刻心疼地伸手為她取下鳳冠,「娘子受累了,都是我不好。」
她恬然地朝他一笑,「謝謝夫君。」
那一抹笑,像是蜜糖般灌進他的心里,讓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來般;眼楮緊緊地盯著她略施薄脂的臉頰,透明而粉女敕,一直吸引著他,吸引著他……
慢慢地一點點地靠近,她的清香在鼻端縈繞,他覺得身體好熱,喉結上下起伏著,吞咽突然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然後,在他感到自己熱得再也承受不住時,他伸手一把將她摟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