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亭臉色尷尬,低著頭道︰「喜叔,嫣然她是生病了。以前她不是那樣的……」
「哼,以前!我早兩年就看她不對勁了,成日精神恍惚的。少爺你不在村里不知道,人家都說她不知給什麼野男人勾去魂魄了呢!」
「喜叔!」劉少亭重喝一聲,真是生氣了,「嫣然你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女子還不清楚嗎?怎麼能亂說這種話!」
喜叔縮了縮嘴,囁著聲道︰「總之,她現在很不對勁……」
劉少亭又望了一眼眾人,臉上歉然,「各位,方才實在抱歉了。我這就帶嫣然回去,請名醫醫治,一定要將她治好。你們遠道而來,北簾村天候寒冷,請保重。告辭了。」說完他就起身準備帶著一群人離開。
硯華忍不住拉了了公孫寧的袖子,公孫寧回頭微笑地看她一眼,起身對劉少亭道︰「劉公子,我們是從紫坤城星部而來,方才听你說尊夫人身染怪疾,隊中正好有人略通醫術,不知是否方便為夫人看一看?」
劉少亭眼楮一亮,「你們是星部的人?難道是星者?若……若真能治好嫣然的病,此恩少亭必傾命而報!」
他急著就要行大禮,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對方走出來一個人。一個未過雙十的女孩子,整個人都裹在厚厚的錦裘里,頭上也是一頂大大的裘帽,額頭、耳朵都嚴實地遮住了,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臉盤,鼻尖、臉頰都凍得有些發紅,一雙眼楮盈盈地望過來,劉少亭一對上就愣了一下,只覺得說不出的靈潤動人。
她似乎有些緊張,輕輕開口道︰「你的妻子神志恍惚,面色有淤烏之氣,我先前沒看清,現在見了你卻清楚了不少。你形容虛弱,大概是已經染了你妻子祟氣,有淤紅、淤烏兩股滯氣在周身相纏,我記得以前書上說過,這應該是魅毒……」
「瞎說!」喜叔忍不住大聲道,「那瘋子的病必我家少爺什麼事?人好好的都給你說出個毛病來了!你說那紅氣黑氣的,哪里啊?我們怎麼看不見?」
她被喝得委屈地蹙了蹙眉,從袖籠中伸出細細的指尖指過去,「就在他身上……陰、陽蹺脈相交處……」
喜叔自然看不見,除了她自己,這種奇怪的能力就連星部中也沒有幾個人擁有。公孫寧望了喜叔一眼,冰冷的眼神頓時把他準備月兌口的話嚇了回去,「硯華,」他轉回頭,「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嗎?」
少女遲疑了一會,才不太自信地點了點頭,「魅毒可以用醫法驅除,再服藥草,身子也能養好。但,源頭不盡,都還會再發的。你妻子這個樣子……我想,她現在還在受到那東西的騷擾吧……」
「等等!」劉少亭臉色蒼白,急得抓住硯華,「你說那東西……是什麼?」
喜叔咋了咋舌,「唉喲,少爺,這意思莫不是李丫頭她真的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纏上了吧?」
劉少亭剛要呵斥喜叔,就听面前的少女道︰「嗯,魅毒確是因山間魑魅而起。書上說,魑魅會化做人形,惑亂人間。他們……」她說著說著臉有些發紅,「他們喜歡找些年輕的男女,嗯……糾纏不休。人受了他們的迷惑,精血虧損,心志離亂,很是危險……」
劉少亭聞言呆了呆,咚一聲坐回到凳子上。他眼眶一紅,顫聲道︰「這……這該如何是好?嫣然她……可有危險?」
喜叔原本也只是撒氣似的怨叨那位不成樣子的少夫人幾句,真听說這回事也嚇了一跳,「哎呀,難道要請法師來驅邪?」
鮑孫寧淡淡笑道︰「若要驅邪也不用法師了,就算你請了法師來只怕也是沒什麼用的。既然我師妹說了有辦法,你就好好听她說。硯華,」他轉過頭,柔聲問,「是不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嗯,」她點頭,「先要珠蘭根兩份,書上說的……應該可以去毒。」
鮑孫寧瞥了一眼依舊傻愣愣的對桌人,挑起嘴角,「可听見了,還不快去準備?」
北簾村天候酷寒,不產珠蘭。劉少亭命人往南趕了數十里路連夜買回了幾大盆。按硯華的吩咐,珠蘭被取謗搗碎搽在了李嫣然身上。李嫣然依舊昏昏沉沉,睡到半夜,卻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大哭不止。守在廂房門口的家丁嚇得直叫︰「不好了,少女乃女乃又瘋了!」
鮑孫寧一行人與劉少亭都沖了過來,就看見李嫣然半趴在床沿,一個勁地哀號痛哭。劉少亭急忙走過去,又不敢靠太近,小心翼翼地問︰「嫣然,你還好嗎?」
李嫣然轉過頭來,臉上全是淚水,眼楮也腫得厲害,「少亭,」她望著眾人似乎是驚奇,「你……你們怎麼在這里?」
「嫣然!」劉少亭驚喜萬分,激動地跑到她身邊,「你認得我了?」
李嫣然卻往後退了退,拭了眼淚,咬著唇道︰「少亭,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劉少亭大震,「嫣妹何出此言?你我已是夫妻了,怎麼……」
李嫣然立刻拼命搖頭,「不,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早已嫁給了九郎!」
「嫣妹你莫胡說!你我幼時定親,哪來的什麼九郎?」
李嫣然固執得喊著︰「我是九郎的人!我不要嫁給你!九郎,九郎……」她的臉突然變得慘白,又像著了魔似的哭起來,「九郎他不要我了……他剛剛丟下我走了,說再也不要我了!」
劉少亭抓著她的肩,怒瞪雙目,「誰剛剛走了?告訴你,這里誰都沒有!小丁子,你說,誰剛剛從這里走了?」
守在門口的小蚌子家丁一哆嗦,立刻道︰「沒沒沒誰也沒從這里過!小的一直瞪大了眼楮豎直了耳朵守著,少女乃女乃房里沒一絲動靜,連個蒼蠅也沒飛出來過!」
「听見沒,你是在做夢呢!嫣然你快醒醒吧,我求求你了!」
「做夢?」李嫣然先是呆了一下,驟然發起狠來,她扯住劉少亭的衣襟,面目猙獰得恨不得要將他吞下肚去,「是你——是你搞的鬼吧?你在我身上涂了什麼味兒?九郎一見就罵我!嗚嗚,他罵我歹毒心腸要害他……我怎麼會害他?九郎……」啪!
被勒地幾乎窒息的劉少亭終于喘過氣來。他被公孫寧拎著後領拽了過來,李嫣然被一掌打出去,滾在床上。他心中不忍,想跑過去,卻被公孫寧拽在手里,瞪了一眼。
「她現在神志不清,你上前只會更麻煩。」
「我……我……」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驀然听公孫寧身邊的少女念了一聲︰「冰淨術。」轉眼,一抹冰藍的光芒從硯華手中閃出,暈開在李嫣然身上。
李嫣然渾身一顫,像是瞬間被抽去了過剩的力氣,軟軟地坐在了床上。她幽幽地深深地呼了幾口氣,茫然地望了眾人幾眼,最後縮回床里,拉好被子,睡了。
劉少亭看得半天說不出話,終于鈍鈍地開口︰「這……這……嫣然她究竟怎麼樣了?」
硯華笑道︰「應該沒什麼事了。我剛剛給她驅了毒,明天她醒來如果神志清晰就沒什麼問題了。」
明天,雖然只有幾個時辰,劉少亭卻想盼了幾年一樣地盼了過來。李嫣然果然醒了,面色依然憔悴,目光卻澄澈了許多。
「少亭?」她一眼認出了他,不再躲閃,眼中甚至帶上了幾分溫暖,「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好長好長……」
于是,公孫寧這邊一隊,除了名正言順來看病人的大夫一名,各人又都抱上了茶水點心不客氣地跑過來听戲似的听她說,當然興致勃勃的听客中還包括了名正言順替少夫人送煲湯補身的忠厚管家喜叔一名。
李嫣然說,她自很久之前,便總是夢到一名白衣少年,說比她大了一萬歲,因有夙緣,向她求婚。她只覺得似夢非夢,不敢推辭,遂行了婚禮。那少年自稱九少爺,之後每晚都會來與自己相會,已有一年多的光景……
說到這里,她有些緊張地望了望劉少亭。劉少亭握了握她的手,柔聲道︰「嫣然,莫要擔心,你只是被魅毒亂了心志,做了怪夢而已。可苦了你……」
「少亭,我……昨晚那九少爺又來,剛靠近便掩住鼻子,說我忘恩負義,想用毒藥毒死他。他罵了我一陣就拂袖而去,說若再見我如此便恩斷義絕……」
「媽呀,」喜叔忍不住叫出來,「這意思是那冤家還要來?怎麼不早些斷絕了干淨呢?」
李嫣然與劉少亭都被他叫得不大是滋味,更是擔憂。
硯華道︰「無妨,他若再來正是好。我早想看看魑魅究竟是什麼樣的了。」
鮑孫寧知道她的性子,但笑不語,接下來她要做什麼自然都是奉陪。
沈听風好奇地問︰「小木頭,你有辦法抓到魑魅嗎?」
「嗯,辦法是有的,不過要大家都來幫忙。這可是件助人的好事,各位應該不會推諉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