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鳩魔 第1章(2)

九霄派?

听到這三個字,男子臉色乍變,猛地擒住她的手腕,「你是說你救了在山下的他們?」

「是……卿卿救了他們……」唐卿卿被他握得生痛,不敢有半點隱瞞,「師父,我看……里面有個人沒那麼壞……」

「胡鬧!」男子一拂袖道︰「九霄派沒一個好東西,全都該死!想必山下那些魔宮之人凶多吉少了。」

「我去的時候只剩下小寶兒……」唐卿卿咬咬唇,「若不是有個九霄派的弟子攔著,怕是小寶兒也凶多吉少,我記得師父跟我說,做人要恩怨分明,他放過小寶兒一次,那就還給他一個人情,誰也不欠誰。」

「沒錯。」

「嗯?」突如其來的認同,令唐卿卿詫異地張張唇。

「你已過十五及笄之年,長大了。」

「那是要指派任務給我?」興高采烈的唐卿卿想也不想就應承下來,「沒問題,有什麼要吩咐卿卿做的,師父只管說。」

男子呵呵一聲,笑意不明,「我要你改拜九霄派門下。」

「啊?」唐卿卿愕然道,「為什麼……」

「多學點東西不好嘛?」男子單手支頜,「我能教你的都教了,去九霄派你能學到在陸離島一輩子也學不到的東西。」

「可是……」唐卿卿把玩著手里的竹笛,「我走了,師父怎麼辦?」自打有一年金不換那沒大沒小的阿叔和師父吵了一架,就很少跑來島上,散布在五湖四海的魔宮殘部,出了大事小情都是師父一個人在處理。

她,幫不上忙,也放不下心。

「傻瓜。」男子揉了揉她的發頂,「師父在你誕生以前,不都是獨居在這里?」

「而且就算我要拜師……他們會答應嗎?」唐卿卿越想越糊涂,「九霄派跟咱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師父不也很討厭他們?」

「嗯……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男子氣定神閑地道,「你過來,卿卿,我有件關于魔宮的秘密要告訴你。」

「是什麼?」她好奇地抬起小臉。

「其實,魔尊尚有後人在世。」

一語石破天驚,唐卿卿萬分震驚道︰「竟……竟然有這樣的事……那,師父,為什麼我從小苞在你身邊,都沒看到過魔尊的後人?」

「當年大戰前夕魔後分娩在即,她很擔心魔尊的安危,親上桃都山觀戰,不料魔尊意外戰敗,死于非命……那時魔宮的人都被沖散,受到打擊的魔後險些暴露行蹤。」過往前塵如今說來依舊風雲變色,男子垂眼敘述,「幸好在桃都山下,遇到一對路過的農家夫婦,魔後把早產的少主托付給他們照顧,謊稱為孩兒求道不成,遭遇九霄派與魔宮混戰,身受重傷,求那對夫妻把少主送入九霄派,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作為內應替她的魔父洗雪前齒,奪回被凌九霄取走的鳩魔劍。」

「啊……那魔後去了哪里?」唐卿卿的心有些不舒服。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明明什麼都不懂,就被賦予了生存的意義,被至親寄放在宿敵那里,若長大成人,要情何以堪?

「魔後又殺回九霄派玉虛宮,想與凌九霄同歸于盡。」

結果……

不用問了,天下人都知道凌九霄是在十年前坐化于桃都山,魔後怎可能是他的對手?

唐卿卿深吸一口氣,「師父,是要我去九霄派找到少主?」

「聰明。」男子唇角微牽,「不愧是我李楠樨的徒弟,你只需按我交待的法子找少主,她自會吩咐你如何助她復興魔宮。」

「少主在九霄派那麼久……」唐卿卿偏著小腦瓜,「怎麼會曉得身世呢?」

「有人在暗中指點少主。」李楠樨別開眼,「你不用多問。」

「哦……」唐卿卿似是憶及一個關鍵,「師父,我看那九霄派的弟子,全然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的,想拜入它的門下,怕是不易。」

「不必擔心。」李楠樨勾了勾手指,「附耳過來听我說。」

「……」

「明白了嗎?」他低聲問。

唐卿卿若有所思地點頭。

毫無頭緒。

又找了一個上午,樓玉京三人依然是兩手空空。

傷痛在身的天璇手杵長劍,坐在石塊上不住喘息,「要不,回玉虛宮交差吧!」

「啊,沒找到九花靈株,怎麼交差?」天璣愣愣地問。

「笨啊!」天璇很想掐死他算了,怎麼會有這麼遲鈍的人,「就跟掌門說,咱們已把整座光怪山給翻了個底朝天,根本沒那個什麼九花靈株,另外想辦法就是了。」

「呵呵……」

銀鈴般的笑聲宛如細雨穿林打葉,聲聲印在人心之上。

洞察力敏銳之極的樓玉京旋即捕捉到方位,不遠處的白楊樹的枝干上,倚著名綠衣果足的少女,長發垂肩,雲袖細紗,懷里抱著根精致的笛子,似笑非笑,一臉無辜地盯著樹下略顯得些許狼狽的他們。

樓玉京認得這個笑聲,是昨夜那名引他們出去的少女。

「多謝你昨日一番指點。」江湖規矩,他拱手道。

少女一翻身,輕盈地飄落在地上,聲息皆無,「我叫唐卿卿,你呢,叫什麼名字?」

「九霄派弟子,樓玉京。」他簡單地答。

「樓——玉——京。」一字一字念出他的名,唐卿卿手指點著櫻唇,「啊,上處玉京,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為飛仙之主……是誰給你起的名?年紀輕輕就讓你修仙?嘻,玉京是天帝住的地方,人就是人,怎麼可能真的成仙,住到那種仙境?」

「休得無禮!」天璇听她肆無忌憚地對樓玉京的名諱品頭論足,又是歆羨又是嫉妒,天知道她在心里默念了多少次,都沒辦法真正叫出那三個字,而眼前這個不知哪里冒出的小女孩好大的膽子。

樓玉京也有所意外——

他的意外不在于眼前少女不僅對在江湖上已頗有威望的他一無所知,甚至直呼其名,而是詫異這麼年輕就對道家典籍中的章句張口即來,就是他身邊的天璇與天璣,也未必能把方才的話出自哪里說個明白。

不簡單。

「姑娘……」樓玉京收斂心神道,「請問可曾听過一種名為九花靈株的藥草?」

唐卿卿長睫微顫,「啊,你問它做什麼?」

「師叔,她的身份咱們還不清楚。」天璇激動地道,「你怎麼可以問她這個?」

「我的身份——」唐卿卿格格笑道,「不就是生長在座陸離島上的人?莫說是找尋一種難覓的珍奇異草,沒有人領著,你們連那個洞都出不來,更別說翻遍整座山?」

翻遍整座山是天璇提出給掌門交差的彌天大謊,從別人嘴里吐出,她的一張臉氣得紅一陣白一陣,偏又啞口無言。

「那姑娘是知道了?」听口氣,他問對了人。

唐卿卿雙手背在縴腰後,笑盈盈道︰「是啊,很巧,我家就有。」

「可否請姑娘割愛?」

听到肯定的回答,樓玉京三人皆是精神一震。

唐卿卿的水眸閃了閃,「那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拿給你,我怎麼辦?」

「在下明白君子不奪人所好,但救人如救火……」樓玉京懇切地再次拱手,「希望姑娘能看在這個分上將靈草轉贈,九霄派對此大恩必然銘記在心,有朝一日,只要姑娘一句話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願意為我赴湯蹈火?」唐卿卿點了點他的胸口,「說話是憑良心的喔。」

樓玉京淡淡道︰「君子一言,唯死方休。」

「什麼死不死的,哪有這麼嚴重。」眼見天璇的臉色越來越差,唐卿卿故意地彎彎眉毛,笑嘻嘻道,「樓玉京,我不要你死,也不會多麼為難你,只不過……那靈草是我娘留給我護身的,沒了她,天下之大,若然遇到意外,就算有你的承諾,怕也是遠水不及近渴,所以我的要求很簡單——」

「師叔,你看嘛,她就是別有目的!」天璇不住跳腳。

「師妹。」事關重大,天璣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樓玉京一手揮袖示意他們兩人住口,轉身對唐卿卿道︰「請說。」

「你的功夫很不錯呢……」唐卿卿把玩著辮子,「竟然可以在那洞里發現我,還用咒術逼我不得不現身,看來,九霄派的功夫名不虛傳,往日里我學的東西有限,不足防身,所以想拜九霄派門下學藝。」

「什麼?!」天璇和天璣異口同聲。

「這……」樓玉京也有幾分始料不及,「拜我九霄門下乃是大事,我一個人做不得主。」

「哎,你還說要為我赴湯蹈火,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到。」唐卿卿一個旋身,飄然回到樹杈上搖晃起赤果的蓮足,「算了,你們走吧,就當我們沒有遇到過……」

「不行!」天璇哪肯善罷甘休,「九花靈株我們勢在必得!」

「你們是土匪嗎?」唐卿卿縮縮玉頸,無辜地瞅著樓玉京,「是不是我不交,你們還要殺了我,然後搶東西……九霄派不是名門正派嗎?」

「不得無禮。」樓玉京瞪了天璇一眼,沉思片刻,說道︰「這樣吧,姑娘,我們實在需要九花靈株來救人,你若肯割愛,可隨我們一起回九霄派,姑娘對我派有大恩,掌門念在這點自會有他的考慮。」

「好。」她也痛快地拍了板,「我知道,讓你現在就給個準話,是強人所難,可……你要答應幫我在掌門面前美言。」

「師叔,她是個來歷不明的人,你、你不怕引狼入室!」天璇上來拉樓玉京的袖子。

樓玉京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淡淡道︰「事有輕重緩急,救人為先。」一個九霄派,再應付不了一個荏弱少女,還拿什麼技壓武林,成為泰山北斗?

好啦,完成任務!

唐卿卿心滿意足地躍下草地,為他們帶路。

「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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