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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衷 第5章(2)

文弈宇臉色冷下幾分,勾勾嘴角,「方才不是說了,將我要用的藥材及用品準備好,我便能醫治劉老爺的病!」

劉鴻慶滿眼難以置信,「你……」想不到那麼多位名醫治不好的病,在這人的手上竟如此簡單就能化解了!

再次打斷他,文弈宇兀自續道︰「現下,在你準備東西時,就請劉少爺讓人帶我們到客房去,我累了,要休息。」

不習慣接受「命令」的劉鴻慶怔了怔,眼神一閃。「好。」他隨即招來僕人吩咐,「帶文大夫及這位姑娘到客院,小心侍候。」

「是,大少爺。」僕人應諾,隨即對文弈宇和喬月琦躬身,「兩位貴客請隨小的來。」

文弈宇瞥了劉鴻慶一眼,跨前幾步抓住喬月琦,轉身便跟著領路的僕人離開廳室。

略微淨淨手臉,喬月琦隨即又跑出廂房,越過客院的花園,跑去敲文弈宇的房門。

她不敢說自己很了解文弈宇,畢竟他始終不肯將他的事告訴她,可方才當他由那位劉老爺的寢房出來,全身都散發著一股不對勁的氣息,她知道自己說感受到的絕不會錯,再加上後來劉少爺對他說的那些話,她雖然听不太懂,卻感覺得到有些事正在他們兩人之間發生,而這種感覺令她擔心。

她才舉起手想敲門,就見文弈宇的房門只是虛掩,並未完全合攏,心中升起擔憂,令她不假思索推門而入。

「文弈宇……」

她剛喊出聲,隨即見到直挺挺站在窗前,對著外頭發呆的文弈宇,而他那挺直是背影顯得十分僵硬、不自然。

「文弈宇,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喬月琦走近,站在他身邊悄聲地問。

文弈宇身軀微震,沒有應聲,過了好半響才突然轉頭看向她。

「為什麼問?你怎知有事發生?」

喬月琦眨眨眼,「從你由那位劉老爺的寢房出來,臉色就不對勁,還有那劉少爺對你說的話也很奇怪,還好像跟你有仇似地一直瞪著你看,所以我猜想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才會讓你們兩人變成這樣。」

本來她還以為是劉老爺的病,連文羿宇也沒辦法醫,他的臉色才會那麼奇怪,可後來他又說可以救劉老爺的性命,由此可見,並不是他的醫術的問題了,那麼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想不到我的情緒這麼容易被你看穿。」文羿宇自嘲一笑,「那麼,你應該也已經听出‘發生’了什麼事了吧?」

「哪有。」喬月琦立刻搖頭,「你們說了一些話,我就是听不懂,才想來問問你呀!」

文羿宇眼神沉郁地看著她閃動疑問的大眼中,充滿著對他的濃濃關懷,心中驀地一悸。

他倏地撇開眼,語氣透著一絲嚴厲地問︰「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啊!」喬月琦連忙點頭,表情很認真。

他目光再回到她臉上,「還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你很想多了解我,是吧?」

「對啊。」可惜他始終不肯「配合」。

「那麼今天就讓你徹底了解一下我這個人吧!免得你老是看不清事實,真以為我是個大好人。」目光盯住她,文羿宇的語氣陰森。

喬月琦不解回視,「文羿宇?」他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

整個人由窗前回身,文羿宇靠著窗欞看著她,緩緩開口。

「或許你已經听郁人師弟說過,我是個孤兒,快病死時被師父天河老人撿回山莊,後來才會被賦予‘文’這個姓氏。」

「有啊!童郁人還說‘文’是你們師門祖師爺的姓,所以天河山莊,凡是被天河老人撿回來的孤兒,皆以‘文’為姓,對不?」

「沒錯。郁人果然跟你說得很清楚。」文羿宇冷勾唇角,「可有件事你並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嗄?」

「當年被師父帶回天河山莊的我已滿四歲,因為太過于瘦小,師父一直以為我不足三歲,且也病得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可他並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記得,什麼都沒忘。」

「文、文羿宇……」喬月琦有些緊張地看著他,總覺得他此刻的表情十分奇怪,周身還散發出一股莫名的冷酷張力,令人心寒。

「我本出身富貴之家,可惜一出生身子便帶著病謗,延醫診治數年,花了大把大把銀兩,直到四歲還是治不全,所以我那不耐煩的爹,索性將始終無法痊愈的第五子往荒野之地丟棄,既省了事,也省了銀兩。」

輕描淡寫的敘述讓喬月琦震驚地瞠大眼,她看著他,終于明白他臉上為什麼會有那種奇怪、近似冷嘲不屑的表情,原來他並不是孤兒,而是個棄兒,而那是怎樣的親爹,竟然如此殘忍,為了省銀兩,竟拋棄生病的兒子于野地不顧!真是太可怕、太沒人性了!

「當年我已四歲,就算年幼也已懂些事,怎麼會听不懂大人所說的話,可惜當時的我病弱到無法抗議這種沒人性的對待。不過就算我當時出得了聲,我那位富有的爹還是不會讓我繼續留下來,浪費他的銀兩。」文羿宇對著她震驚的小臉繼續說。

听著他諷刺的口吻,喬月琦依舊為他幼年的可怕境遇感到震撼,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

「富有的人一向重視自己的生命,勝過其他人,他們可以傾盡一切,尋找名醫來為自己的性命努力,怎麼也不會放棄,可他的孩子就不一定有那種好運了。三年五載,花費巨銀,若仍是治不好,便毫不留情地放棄了!你說,像這種富人,就算醫好了他的病,能醫得了他那顆自私自利、殘忍的心嗎?哼!我倒覺得這種人不醫對他反倒是件好事!」

「文羿宇!」被他偏激的言詞嚇了一跳,喬月琦期期艾艾出聲,「不、不是這樣的,並、並不是所有的富人都如同丟棄你的人那般……無情!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太好啦!」

「是嗎?」文羿宇帶著濃冽寒意的眼,定定看進她的眼中。

「呃……」想再勸說的喬月琦,被他「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嗎?」目光瞬也不瞬,文羿宇再道︰「冥冥之中自有一條線,牽引我到這里來‘償債’。」

「償債?」喬月琦已弄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堅持我到劉家看診,可現在我已知道自己為什麼也願意走這一趟了。血緣終是有所牽引,看來我學醫的目的,便是為了來此替那個拋棄我的親父醫病,償還他生下我及養育我四年,才將我丟棄的‘恩情’!」他驀地笑了,「等我將他治好,我和他恩怨相抵,再無瓜葛!」話落,他的目光突然轉向半掩的房門,唇角勾出諷刺線條,冷冷再出聲,「所以,劉大少爺,不管我們的長相有多相似,我們也只是毫無瓜葛的陌生人,我不過是一個來賺取賞金的大夫,其它什麼也是!這樣的‘結論’,劉大少爺可滿意否?」

室內頓時沉寂下來,過了一會兒,門外再無聲響,文羿宇嘲諷的目光轉向喬月琦,看見她滿臉恍然震驚與……憐惜?

「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什麼會訂下不替富人看診的條件了吧!」他輕笑一聲,「另外,順便告訴你,為何連當官的我也不診的原因。那是因為方才我看診的劉老爺,早年曾花錢買了一個官位……這樣前因後果你全都明白了吧!」

看著他的笑容,喬月琦突然向前抱住他,語帶哽咽道︰「別把話說得這麼刻薄、無所謂,我知道你的心里根本不是這麼想的。」原來他認出劉老爺是他的爹了!

文羿宇身軀僵硬,沒有推開她,亦未回抱,「那麼我是怎麼想的呢?」垂眼看她,他的語調冷漠無比,可其間卻又夾帶著一絲怒火,「你是在同情我這個‘棄兒’嗎?」

「才不是呢!」埋在他的懷中,喬月琦喊了聲,然後再嘀嘀咕咕說起話來,語調仍是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哽咽,「其、其實我是想要告訴你,當‘棄兒’也沒什麼不好,像有些人即使有著親爹、兄弟姊妹,他們卻一逕視你為無物,徹底孤立你、瞧不起你,那種日子也不會比一個棄兒好到哪里去!所以,你是不是棄兒,根本一點也不重要!」

「你並非棄兒,當然可以說的很好听。」文羿宇冷哼,眼神復雜。

「我的話出自真心,你不相信?」

「要我去相信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文羿宇不客氣地嘲諷,心中燃燒著一股莫名火焰。

喬月琦猛地抬頭,瞠著大眼看他,「我懂的!我懂得就算身邊圍著很多人,卻怎麼也找不到歸屬的那種感覺……」

「別說了!」文羿宇猛地吼出,可才出聲便立刻察覺自身情緒的失控,他努力以平靜的聲音再道︰「這件事沒有繼續討論下去的必要,一治好劉老爺的病,我們就離開。」他必須制止她,他無法忍受听著她那些仿佛已看透他的心的言詞。

從沒有任何人可以這般直接、清楚地看透他心中所思,而這種被看穿心事的感覺,令他感到難堪,也無法接受!

喬月琦一雙大眼依然仰望他,「可劉老爺是你的……嗯,我想現下你的心中一定很難受,要不你……」

「說夠了嗎?」文羿宇粗魯地打斷她,俯眼瞪住她,「真以為你已經很懂了?」

喬月琦急了起來,「我哪有這麼說,我不過是想安慰安慰……」

「那就真正的‘安慰’我吧!」話落,帶著怒氣的唇俯低,攫住了她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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