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結婚又如何,他不是早就被她吸引了嗎?省略戀愛過程又怎樣,只要彼此有愛,接下來的日子不也能累積戀愛回憶?可是,來不及了,他生平頭一次體會到,所謂「來不及」有多遺憾。
「你爸懇求我,給不起你要的,就干脆放你走,在難得你也恍然大悟的時候;那時我問自己,我到底有沒有愛過你?答案是肯定的,而且我發現對你的感情越來越深,不過我沒有信心能不能像你愛我那般愛你,如果不行,你是不是受傷更深?所以那一刻,我決定讓你去尋找屬于你自己的快樂,不再是繞著我打轉,跟隨我的喜怒哀樂生活。」
路宙翼輕輕吻去她的眼淚,震懾在過去的安韶葒,沒有拒絕他的親昵,他將她擁進懷里,又接著繼續道︰「簽完名後的第一秒,我就後悔了,我告訴自己,為了能讓你自由翱翔,我必須放手,去戶政事務所登記那天,如果你有從你爸背後抬頭看我一下,或許你會看見我有多舍不得。」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所有的事,都和她當初想的不一樣!安韶葒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是一場多過份的玩笑,她這些年的煎熬到底算什麼?
事情都解釋清楚,照理說她應該要釋懷,可是為什麼她的心里反而很沉重?
當年她自顧自愛戀的世界,遭他不經意摧毀,如今,她構築了另一個堅強的世界,哪怕是自欺欺人的果敢剛烈,也是她好不容易逐步適應的……
現在她的世界,又因為他的干預而風雲變色,拼命說服自己不想要的幸福,無預警地從天而降,她很錯亂、很難接受這改變。
她用力掙月兌他的懷抱,胡亂抹去臉上的眼淚,「我不知道愛或不愛,到底要怎麼分辨,我也不想花心思去理解,可不可以維持現狀就好?」
懷里失去柔軟的溫暖,路宙翼感覺很失落。「什麼叫維持現狀?」
「就是、就是……」她心情很復雜,腦子也很混亂,該怎麼說才好呢?「這五年多來,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很高興天大的誤會在若干年後,有機會解釋清楚,接下來我們一樣可以各過各的生活,見面的時候微笑點頭、沒見面的時候保持聯絡,就像普通朋友一樣,一樣……」
「夠了!我不可能把你當作普通朋友!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母親。」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不是你老婆。」她堅持這點,但她不能否認他們之間還有芊芊寶貝的事實,「我鄭重告訴你,我不可能讓你把芊芊寶貝從我身邊搶走!」
碧執的小天竺鼠!哪里有榔頭可以敲醒她總是執拗的腦袋?路宙翼為之氣結。
她居然異想天開到以為他會和她搶芊芊寶貝?他才舍不得讓她失去寶貝女兒,也舍不得讓女兒在爸媽之間選邊站,有爸爸就沒媽媽、有媽媽就沒爸爸,這種事情太殘忍了。
「安韶葒,我也鄭重告訴你,既然當年種種誤會都解釋清楚了,我不會再被動接受你保持距離,既然我知道芊芊寶貝的存在,我就不可能讓她繼續過著沒有爸爸的生活。」他捧著她的臉,堅定地說道︰「你和芊芊寶貝都是我的,我一個都不會放手。」
一雙墨黑深邃、無邊無際,當初好不容易才爬上岸邊,這下安韶葒又感覺到載浮載沉,她承認不是他大言不慚,的確如他所言,他有顛覆她世界的能力,只要他羽翼下的一個角落,有個好位置讓她窩著,她真的會甘于失去自我。
她花了五年時間學著翱翔自我,卻心知肚明她自己的翅膀有多僵硬,獨自飛翔有多辛苦,人們抬頭仰望以為她在高空,從宇宙高處俯瞰,才更實際的發現,她一直都是低空飛著。
無依靠的飛行很累人,但是也好過某天從依附的翅膀上重重摔落,她摔過一次就痛徹心扉、永生難忘,哪敢再像當年那樣敢死?
從默默愛他到努力貼近他,然後再拼命將他從她心房驅逐,用了接近十年的時間,人的一生有幾個十年?女人最璀璨的精華,佔據其中多少比例?而她將之揮灑在同一個男人身上,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看著離她越來越近的臉龐深情動人,安韶葒理智稍微飄離,剎那即回,她緊閉上眼,閃過路宙翼的貼近,在他不設防的當下,她想也沒想的抬起膝蓋用力一擊!
路宙翼瞪大眼,痛得半蹲,不敢相信她那麼狠心;安韶葒萬分抱歉,他看起來比她預期的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匆匆抱歉以後,她轉身跑掉,不敢回頭再望一眼,怕看見一番勃然大怒,或是讓她投降的可憐兮兮。
她知道這樣傷害路宙翼的那話兒很過份,雖然他強硬帶她來汽車旅館談話,畢竟他也沒對她做出太夸張的行為,可是她必須在溺斃前求生,打斷惡魔的誘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否則以她的力氣,哪里抵擋得過他?她對他總是沒轍的意志力,怎麼禁得起他的催化?
和路宙翼重逢以後,她才知道沒有他的世界,只有表面鞏固;所謂幸福的世界,看來觸手可及,其實遙不可及,這樣的虧,她已經吃過一次,不能輕易再陷入泥沼,絕對不可以……
以家為概念的系列廣告佳評如潮,在拍攝象征完善保全的廣告前,公司特地招待員工旅游來犒賞大家,安韶葒本來是興致缺缺,礙于公司上層的好意只好勉強參與,等到上了游覽車之後,她才听說溫泉之旅改成牧場之旅。
沒辦法,誰教她在公司沒有朋友,沈孝培又正忙著,她最後一個知道消息,並不讓人意外。
現在跳車來得及嗎?早知道今天早上有裝病念頭時,就該執行的,現在她前方坐著路宙翼,旁邊坐著路薇凰,雖然不只有他們、雖然不是同一個景點,但還是很難不回憶起,多年前那次提前為她舉辦的生日旅行。
「我就是想讓大伙兒接觸大自然,呼吸新鮮空氣,有助于放松腦神經,刺激靈感來源,才臨時建議上層更改目的地的。」
安韶葒不由自主地注意前方,沈孝培熱絡地和身側的路宙翼聊天,而路宙翼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沒想到他會來,她原本還以為他沒興趣參加這種員工旅行呢!
他還在生她的氣嗎?從汽車旅館那天之後,在公司踫面,她感覺到他有意無意的冷漠,和先前視線熱烈的追逐不同,她應該要松一口氣的,說實話,她竟有一絲落寞,他……決定听她的話,放棄復合的希望嗎?一雙水燦凝眸不覺黯淡。
不曉得他那里還痛不痛?她後來有反省餅,她到底哪來的創意踢他那里?不過她不好意思也拉不下臉向他道歉。
重逢以後,她一再質疑他到底想怎樣,仔細想想,或許她也該問自己到底想怎樣?
明明想逃出他的掌心,又好像不希望他真的松手,會不會貪心的開關被啟動,她是在期待他更多所謂舍不得的證明?
她想得到又怕得到的不踏實,干脆不想要得到,偏偏又無法控制想要還是不想要……
她好矛盾!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葒葒。」路薇凰輕聲呼喚,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一點,「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她用下巴努努前方。
吵架?他們根本沒和好過吧!安韶葒心頭泛起一抹苦澀,「他跟你說的?」
「他怎麼可能跟我說這個?我自己猜的啦!」最近某人的身邊,圍繞著一股讓人窒息的低氣壓,能扯動某人心情的只有那個「某人」,身為他們的妹妹和好友,她想猜不到都難,「你們到底為了什麼事不愉快?」
安韶葒不知該從何說起,想起那一踢,她心里還是很過意不去,「那天我們去汽車旅館……」
「汽車旅館?」路薇凰高分貝的尖叫,成為車上所有人的焦點,敏感的詞匯引人好奇,只除了她前方一個滿臉黑線的男人。
這兩個白痴!路宙翼在心里暗咒,在他背後討論八卦,不能再低調一點嗎?
安韶葒面紅耳赤,滿心後悔不該用汽車旅館當開頭,天啦!或許她該後悔的是,不該因為一時憂郁煩惱,想找神經比她還大條的路薇凰傾訴。
「路薇凰,我不要跟你說了啦!」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驚訝了嘛!」路薇凰歉疚的吐吐舌,隨即掩不住雙眼閃閃發亮,看來他們的復合有望了!「你們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我們去談芊芊寶貝的事。」
「然後呢?」
「然後他的意思,好像是希望我們能一家團圓。」他說,他要芊芊寶貝也要她,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很好呀!那你答應了嗎?」
安韶葒悵然地搖搖頭,「我怕,怕他只是因為愧疚才對我念念不忘,怕他只是基于責任才想要芊芊寶貝,就像當初他為了責任娶我一樣。」
「你這樣和當初那個愚昧的路宙翼有什麼不同?你不是說過,他懷疑你對他只是迷戀,疑惑你怎麼可能這麼愛?到底有多愛?事實上你就是這麼愛,無與倫比、執著的愛,哪有邏輯、理性可言?難道你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路薇凰振振有詞,其實內心清楚,她自己也是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再經歷真愛。
安韶葒無言以對,好像真的是這樣沒錯,她在埋怨當初心意不被尊重的同時,也同樣不尊重路宙翼的心意,但失聯五年多,他忽然冒出來就說愛她,要和她重新開始,太讓人不可置信了吧!
對!她有在听他說話,他說他其實早就對她有感情,可是證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