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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服冰山美人 第2章(2)

「搞什麼!」脾氣素來稱不上好的柏凌風也回敬他一眼,這幾年來,他與陸飛揚的感情,越來越奇怪。有時感覺就像以往一樣,大家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可是有時,他強烈地感覺到陸飛揚對他的敵意,時好時壞,就完全可以形容他們之間這幾年的友情。

猛然推開的大門,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嚴君堯惋惜地嘆息聲中,任昊東直接在陸飛揚的身邊坐下,「你們飛揚是不是準備投標意大利的新航線?」

「嗯。」

「馬利斯家族也是競標者,你要小心。」任昊東端起斟好的酒杯,輕輕搖了搖杯里的冰塊,清脆的撞擊聲傳來。

「這我可從來都沒有擔心過。」

「杰瑞,不是好惹的。」有的話,點到就夠了。

陸飛揚是個什麼人,向來囂張慣了,誰也不放在眼里,當然不會怕這些什麼所謂有黑道背景的競爭對手,不然他還混什麼?

「我家老頭有打過招呼,不能直接跟馬利斯家對上。」任昊東舒服地靠在柔軟的真皮沙發里,淡淡地提醒道。

「那個專案,我志在必得。」目前他們陸氏在歐洲運輸界,雖然發展地不錯,不過意大利這次新航線的招標,是一個很大契機,可以讓他的事業版圖再次擴張,他不可能也絕不會放過。

「飛揚,你知道,我就是欣賞你這種調調。」嚴君堯笑著遞過來一杯陸飛揚最愛的Absolut。

冷冷地哼一聲,接過酒來仰頭喝掉,那圓潤的口感,讓他的嘴角微勾。

「小心一點。」任昊東認真地叮囑一聲,他出身于黑道世家,對于黑道人物慣用的手法了如指掌,而且這次與陸飛揚對上的杰瑞,在道上以不擇手段聞名。他知道陸飛揚作生意一向都以冷硬聞名,他就是擔心飛揚有時太過不情面,只怕會帶來後患。

「放心。」這次回答他的,是嚴君堯,他輕拍任昊東的肩膀,「能讓陸飛揚認輸的人,可不是那個什麼馬利斯家的。」

話音一落,隱秘而奢華的包廂里,響起輕淺的男性笑聲,伴隨著一記響亮的拳頭聲。

◎◎◎

愛上一個人,需要多長的時間?

哀過冒著透明淡霧的茶杯,許漫雪突然想起曾經在某本書里看到的一個詞,一眼萬年。是的,真真正正的,一眼萬年。過盡千帆後,心里住的,還是最初的那個人。

回到台灣已經一個月了,對于這個自己出生成長的小島,她的感情是復雜的,最痛苦的回憶,留在了這里,可是最甜蜜、最開心的回憶也同時發生在這里。

有多久沒有好好在這里待過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跟著柏凌風東奔西走,每次到台北分公司都只是逗留個一兩天馬上就走。

可是,這次不同了,這次是她主動提出要留在這邊處理事務,原因只是一個月前,她看到柏凌風眼楮里出現了另一個女人。

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季度匯報,為什麼卻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看到柏凌風一向無波的黑眸里,閃爍著對那個叫夏怡航的女人的強烈興趣。她跟在柏凌風的身邊有整整八年了,這麼漫長的歲月,即使是復雜難懂的柏凌風,在某種程度上,她也稱得上是了解他的。

她從來都沒有在他眼中看到那樣的光芒,那是男人對女人的純粹欣賞,那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努力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可是他卻在那樣一個瞬間,給了別的女人。

即使他在會後沒有做任何表示,當天就飛回紐約,但她卻知道,有的事情在悄悄地發生改變,這種改變,恐怕會讓她這長久堅持的信念悉數崩潰,她受不了這樣的結局。生平第一次,情感戰勝了理智,她對柏凌風要求,要留在台灣一段時間。

她是一個要求不多的下屬,所以對于她僅有的一次請求,他沒有問原因,直接同意了。

她想了解,那個引起他興趣的女人,究竟擁有什麼樣的魅力。

多麼可笑又多麼讓人難以置信的理由,誰能想到,一向以冰冷絕情聞名開陽企業的許漫雪,竟然會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人,留下那麼深刻的印象。

這麼多年來,她的心里就只有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做柏凌風,每個字都在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苞許許多多美麗夢幻的羅曼史小說里不同的是,她與他的相遇,並不是那種布滿粉紅愛心泡泡的美麗紀念,而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絕望的日子。

就如同無數的狗血八點檔劇情一般,她在還小的時候父親就因為車禍而過世,來不及留下任何錢財給縴弱的媽媽和她,沒有任何能力的少婦只好帶著年幼的她再嫁。

然後,開始了她的悲慘人生。

整個故事貧血蒼白到讓人連多看一眼的都沒有,也許,不是所有的繼父都是壞人,不是所有的繼父都會對漂亮非凡的繼女產生色心,可是陳金財會。

在她十七歲那年,媽媽加班沒有回家,她就被那個欠了一賭債,無齒到想拿她做抵押的男人,準備賣到夜總會去。當然,他也準備好了,在將她賣出去前,自己先拔個頭籌。

于是,經過奮力掙扎與撕扯之後,她僥幸地逃了出來。

在以後無數次的回想中,那樣一個黑暗沉沉的夜晚,她的腦海里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有那盞亮在路邊的燈,明明很微黃很黯淡,可是卻照亮了她的人生。

直直刺眼的車燈印入她的眼簾,然後再是尖銳的剎車聲和她身子撞飛的巨響,很奇怪,明明被撞上的是她的身子,可是在那一刻,她竟然沒有感覺到疼痛。

暖暖的路燈,照亮著那個打開車門朝她走來的男子,年輕、俊美、優雅,如同守護神一般,走入了她的生命。

「……許漫雪。」男性優雅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恍然地回過神,望進那雙如墨玉般漆黑的眼眸之中。

她有幾分遲疑地望向他,雙眸散發出與平時的精明不同的茫然,似乎不太明白,剛剛還只是在腦海中浮現的男子,怎麼會突然走出回憶直接站在她的面前。

「FJ的合約,擬好沒有?」似乎對她的走神沒有看到,男子一如既往地淡淡發問。

「……做好了。」這些年辛苦的訓練不是白白付出的,雖然臉上的怔然神色沒有完全收斂干淨,不過許漫雪還是利落地從成堆的檔案中抽出那藍色的活頁夾,遞給等得有幾分不耐煩的男子。

「給我接新林的David。」丟下命令後,柏凌風拎著文件施施然走了。

她連忙拿起桌上的電話開始撥號,將電話轉接後,她卻傻傻地舍不得將電話放回去,只因,剛剛在話筒里回響的磁性聲音。

一道黑影投射在她辦公桌上,才喚回她飄浮的神智。

「陸總裁。」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純男性的面容。熟悉卻讓她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起來。這麼多年來,每次她失神的時候,好像他都會突然出現。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皺起好看的細眉,望向那個一臉高深莫測的男子。他不是在美國嗎?怎麼會跟著總裁來台灣?難道今天早晨與總裁一起搭機飛過來的?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這樣的目光,讓她心里一陣陣地發涼,但是天生的傲骨,讓她回以同樣冷靜的注視,現在的她,就是大家所熟悉的那個許漫雪,高傲冰冷而美艷,似乎剛剛那樣的茫然走神,只是別人的錯覺而已。

在他黑黝的眼瞳深處,閃過復雜的光,然後,掉頭就走。

他不是來找柏凌風的嗎?就這樣走掉了?許漫雪瞪著那重重關上的門,搞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沉默的男人,他突然好像在生氣一般,生氣?陸飛揚會生氣?她聳了聳肩,暗自怪自己眼花想太多,那個從來沒有什麼表情的男人會有生氣的一天,那就怪了。

雖然在商界,大家都說飛揚的陸飛揚跟開陽的柏凌風,是全世界最難搞的兩個人,脾氣大又不可一世,可是在她看來,其實柏凌風在某方面而言,比陸飛揚好說話。

陸飛揚在商界,是一個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人。他在二十歲那年,像瘋了一般拼命地學習,兩年內拿了四個博士學位,成為MIT至今仍無人能破的神話。他一出學校的大門,就大刀闊斧地對家族企業進行改革,甚至還囂張地將陸氏企業更名為飛揚企業,這人之目空一切,可見一斑。

每次遇上陸飛揚,她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因為那個男人的眼神,給她太大的壓力了。

他的眼珠,是那種很純粹的黑色,沒有一點的雜色,就如同最名貴的黑曜石一般,濯濯生輝。除了深邃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的外國基因,黑發黑眼楮,陸家男人的頑固遺傳,看來是很可怕的。

她就很怕與他的眼楮對視,因為每一次的眼神相交,她都有一種錯覺,好像心里那些諱莫如深的東西,被他一點一滴全部看到一般,明明那些都被她深埋起來,保護得好好的。

可是,每次在他的注視下,她都有一種變透明的感覺,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糟糕。從小的辛苦生活,讓她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只有把自己最真實、最赤果的感情藏好,這樣才不會受傷害。

生平唯一一次勇敢的表白,也在柏凌風無形拒絕之中化為烏有。從那以後,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起對他的深深愛戀,表現得就只是他一個公事上的得力助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以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可是這樣的躲藏,在陸飛揚的面前,好像一點用都沒有,他的眼楮,讓她感覺非常害怕。

本能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不是她所能踫觸的,也許是人的天性都有一種生物的本能,告訴自己什麼是危險一定避開。陸飛揚,就是她生命中必須要避開的那處危險,即使,他們的生命說到底其實並沒有什麼交集,不過她還是盡量讓自己與他少接觸,再加上這個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即使是與柏凌風一樣,他們也認識了八年,可是她與他之間,是真正的非常不熟。

桌上亮起的紅燈喚回她的思緒,她暗暗叫糟,最近自己好像非常容易走神,這可是不好的習慣,快速地按下通話鍵,低沉的男性嗓音從里面清晰地傳來︰「叫業務部的夏怡航上來。」

簡單的一句,她的世界,從此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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