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甲尼撒手中的刀在她離開後瞬間滑落在地,人也跟著癱了下去,蜷縮著身子他的手緊緊摟著不斷顫抖的自己。
類似疼痛卻更令人痛苦的熱潮陣陣襲來讓他渾身漲得通紅,額上冷汗猛冒,可盡避唇瓣已被咬破往下淌著血,他都沒有出過一聲。
她在外面,他感覺得到!不能讓她擔心,他更清楚!
靠著這個念頭一直堅挺著熬到藥效全數退去,而到那一刻時間早已不知過了多久。本想著起身向她解釋的他再也支持不住地坐在地上沉沉睡去。
當甲尼撒再次睜開雙眼時,天已大亮。
看著身上不知何時被人覆上的柔軟毛毯,他笑了。定是怕他著涼她悄悄進來為他加上的!在他讓她傷心難過時她卻依然不忘關心自己!他的妻子啊,讓他說什麼好呢!
將毛毯緊擁入懷,他就像是在抱著她,整顆心都變得暖暖的。
突然間他抬起頭,由地上躍起。腿部傳來一陣劇痛可他仍快步走到門旁將它一把拉開,欣喜笑容卻在見到來人時沉下。
「您終于醒了!王妃說您受了傷讓我叫來阿蘇,可又交代不讓我吵醒您,真是急死我了!您是哪里受——」當猛然間見到他血跡斑斑的手和腿時一臉震驚地大叫道︰「天啊!」。
「王妃人呢?」
「清早就被米底使臣請走了。」魯卡快速說完後將頭轉向一旁,「快點來看看啊!」
「是。」拿著藥箱的阿蘇趕緊走過來。
甲尼撒的劍眉微擰。米底使臣找她能有何事?
沉思中的他被魯卡拖進屋,而後阿蘇開始清理起傷口。
手上劇烈的疼痛感傳來他卻沒有動,雙眼直視著前方,心中一種不好的預感正在悄悄醞釀。
「請您不要沾水,更不能過分用力,如果傷口再裂開就比較麻煩了!」阿蘇將繃帶纏好後不放心的交代。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阿蘇恭敬地退開,這時一名國王的侍從走了進來。
「甲尼撒王子,國王請您過去一趟。」
「現在?」
「是。請您馬上跟我走。」
「好。」
沒有任何耽擱甲尼撒隨他到了國王的寢宮。金碧輝煌的大殿內那波勃來薩正焦急地來回走動。
「父王。」
「快過來!」國王見他忙招手。
「是。」看著焦急的父王,他不自覺地輕蹙劍眉。
只有遇到戰爭或國內發生重大災變時才會見到父王的這種凝重的表情,難道這兩天又有大事發生?
「米底國王來了。」當他走到身前時國王低聲說。
「什麼時候?」他國國王到來是多麼隆重的事,不可能沒有任何動靜,除非……睿智的眼轉了轉,是私下前來。
「今早。」
「為邊界問題?」最近為了爭奪亞述肥沃的土地,巴比倫和米底在談判桌上爭吵不休,已經到了僵持狀態,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應該是!他怕是要在背後出謀劃策了,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說心里話,甲尼撒一直不願與米底為敵,並非僅因他的妻子是米底公主,最主要的還是他和米底的將士同患難共生死過!現如今曾為盟友並肩作戰的國家卻因各自的利益而劍拔弩張針鋒相對,這是他不願見的,因此兩國的談判他並未參加。
可他很清楚,為了巴比倫國的利益,為了萬千巴比倫百姓的利益,他不能撒手不管。
「以後的談判我會出席。」
「那就好!」納波勃來薩松了口氣,心稍稍安下。這個兒子不願做的事誰也逼不了,哪怕是身為國王的自己!
「這件事就全權交由你負責。」
「是。」
「米底自認為比巴比倫強大是有恃無恐,他們打算要走亞述百分之七十的領土,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以武力相威脅,揚言不同意此項協議就在戰場上決定一切!我國初建又剛經惡戰根基不穩,已不宜再有戰亂,可眾戰士們用鮮血換來的成果我們也不能白白拱手讓人,你定要小心度量三思處理啊!」盡避對兒子放心,他還是忍不住交代,茲事體大不可不憂啊!
「我了解。」
「父王相信你會處理好此事!」
看著那充滿器重和信賴的眼神,甲尼撒重重點頭,「您放心!」
「好!你可知曉我方的條件?」目光忽然變得有些閃爍。
「知道,亞述一半的土地。」他的提議,共同努力就該共享成果!
「已經改了。」國王輕咳兩聲。
甲尼撒劍眉一擰。改了?他怎麼不知!
「改成什麼?」
「亞述百分之六十的土地。」
「理由呢?」不會無緣無故就多要戰果吧,巴比倫可不比米底!
「攻陷尼尼微的計策是你出的,不然兩國軍隊都會損傷慘重,也不會如此輕易就取得勝利!」
「計策不是我出的。」他平靜地說。
「什麼?!」國王大驚,「那是誰出的?」他急著追問。千萬別是米底人!
「我的妻子。」聲音里不自覺地多了份驕傲。
「糟了!」
「父王為何如此說?」
「米底定會以此為由索要更多土地,塞米拉斯畢竟是他們的公主,而我國也就相應失去了唯一的有利之處,完全處于被動狀態!」
甲尼撒皺著眉頭沒有應聲。
「若有人提及此事你萬萬不能應聲,只要你不承認他們又沒有證據,就不會有問題了!」國王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父王放心。」他俯首,隱于暗處眼中卻並不認同。
他不會主動來提,可真有人問起,他會承認計策是塞米拉斯出的,那是她的功勞他不能抹殺!至于土地一事他會想其他辦法解決但絕不會退讓,必要時他不惜開戰!
不過這些想法被深埋在心里並未表露出,他不能讓年邁的父王擔心。
「好!這是近日談判的記錄,你先研究一下。」他將一托盤泥板文書交到甲尼撒手中。
「今日的談判定在何時?」
「午時更。」
「那容兒臣先行告退!」看來他只能晚些再向她解釋昨夜的事了!
「去吧。」
甲尼撒抱著文書離開了大殿。
一夜沒合眼的塞米拉斯在城中最豪華的客棧見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人。
本在疑惑米底使臣究竟有何事的她瞬間明白過來。原來是她的父王來了!他秘密離開米底到此怕是為亞述的土地吧,可他找她干嗎?她可不會傻到認為他是思念女兒才這麼做的!
心里如此想著,她卻雙眼含淚地奔了過去,投入那個早早為她大敞開的懷抱。
「女兒好想您!」
「父王也甚是思念你啊,整日整夜都惦記著,可惜政務繁忙到現在才有時間來看你,你不會埋怨父王吧!」薩里斯感慨地說,手輕撫著她的背。
「怎麼會!女兒了解!」她深埋在他懷中的臉上表情相當的麻木,眼中有著明顯的譏諷。
惦記她?才怪!
「那就好!在巴比倫過得如何?可有人欺負你?如果受了委屈可定要與父王說啊,父王定為你做主!」扶起她的身子,那本一片冰冷的臉上瞬間堆滿了關心和疼愛,而那斜長細小眼中的算計光芒依舊在閃爍。
「女兒在此過得很好,謝父王關心!」她感激地說。
不知道她在此如何,他會見她?她可不信自己的父王會把時間浪費在沒用的人身上,不管那個人是誰,與他是何種關系!
「那父王就可以安心了!」
「勞煩父王掛念,女兒真是不孝!」她屈膝行禮,一臉自責。
「你是父王的愛女,父王關心你是自然的,快起來!」
「謝父王。」
「來,咱們父女坐下好好聊聊。」他牽著塞米拉斯的手走到椅子旁坐下。
「父王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她明知故問。
「此番私下前來,一是思念愛女,還有就是順便看看談判進展得如何。」
「談判之事讓父王煩心了?」
「唉!」他刻意發出一聲長嘆,「米底和巴比倫各持己見,此事怕是難辦啊!」一臉苦惱的他偷偷瞄了她一眼。
「見父王如此女兒是焦急又心痛,可這兩國政事我一個女人實在是不好插手!還請父王父王放寬心,別太在意此事,身體要緊!」知道他定有事相邀,她先聲奪人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薩里斯一听此話連咳數聲。
「父王您這是怎麼了?」她憂心忡忡地問,卻是冷眼看著彎的他。
「老了!」他感嘆。
「您這是哪里話!案王正值壯年,何老之有呢!」
「確實是老了!不然父王怎會總是思念起你的母親呢!」
塞米拉斯聞言瞬間挺直身子,眼中幽光乍現。看來他是調查過她了!
「你母親跟了我一場又幫我生下你這麼好的女兒,可謂勞苦功高,可她生前沒享過什麼福,死得又冤,死後也沒有好好安葬,父王就想啊,是不是該把你母親的靈柩好好整修一番,擴大其規模以安慰她的在天之靈呢!」
「謝父王依舊記掛母親,可如此勞師動眾就不必了吧!我想父王叫我來除了思念我怕是還有其他事吧,您不妨直說!」她客氣地笑著,手卻緊緊攥到一起。
竟拿母親的尸骨相要挾,這個卑鄙到極點的人怎會是她的父親!可不得不承認如此一來他確實掌控住她的要害,讓她不得不體听從他的命令!不過這是暫時的,她發誓!
「女兒的聰明才智實在是令為父的佩服,那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此次叫你來確實是有事相托。」
「您請說。」
「由你來代表米底出席談判。」
「我?不是王兄在處理此事嗎?」這個老狐狸又在打什麼算盤?
「我讓他滾回去了!」他一臉不屑。
「那父王就相信我能處理此事?」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吧!
「我可從沒懷疑過你的能力!」
塞米拉斯挑起眉。她該慶幸還是該哭呢?
「可我畢竟是巴比倫的王妃!」她的心是向著巴比倫的,他不會不知!
「這我倒是不擔心。」薩里斯悠閑地品了口桌上的椰棗汁。
正因為她是巴比倫人愛戴的王妃,她說出口的話別人才不好反駁!
何況整個巴比倫唯一能對他構成威脅的也就她丈夫一人,由她出面定能牽制甲尼撒!
「父王不擔心我將此事搞砸?」語氣有些挑釁。
「孝順的你不會希望母親的亡靈被人打擾吧!」和顏悅色地緩緩放下手中的金制高腳杯,他的眼中確是陰森冷然布滿肅殺之氣。
「我會處理好此事,您盡避放心!」塞米拉斯囅然而笑,內心深處憤怒和仇視的火焰卻在悄悄燃燒。
畢竟是她的父親,她從不想與之為敵,可現在他將事情做絕,那也就不要怪她無情!
「好!案王放心,很放心!」他大笑數聲。
「談判的事就讓別人和你細說吧,父王這一路奔波頗感疲憊,就先去休息去了。」
「您請。」
目的達成薩里斯笑著走出正廳,過了會數名米底使臣走了進來。塞米拉斯坐在主位上耐心傾听他們冗長的報告,而後與眾人詳細周密地計劃安排起來。
一直躲在窗邊偷听的薩里斯在許久後點點頭,滿意地離開了。而這時塞米拉斯,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地向外看了一眼。
空中一陣颶風乍起,瞬間黃沙飛揚烏雲蔽日,暴雨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