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天完全黑了下來,有細雪飄然而下,帶來陣陣冷意。
上官旖旎一邊氣悶,一邊暗自運氣沖開穴道。
這沒良心的木頭,簡直就是想凍死她。
憤然低咒了一句,她好不容易沖開了穴道。搓著有些凍僵的手臂,她遙望著白茫茫的遠方。
現在也不知道展少遠去哪里了,她又該怎麼找?難道真的等到子時嗎?
懊惱之際,忽然听到身後響起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來人顯然不會武功,腳步雖急,卻很沉重。
「怎麼會這麼笨呢?應該騎匹馬來,又不會輕功,又學著少爺趕路——」
隨著來人低聲的抱怨漸近,上官旖旎唇角卻已微微勾了起來,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玄墨。」
她笑吟吟地攔住了那名正在自言自語的路人。
「啊——」玄墨嚇了一跳,但當他看清是上官旖旎時,不禁舒了一口氣,「妖女,你走路沒聲音,想嚇死人啊!」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一指點上玄墨的額頭,笑得妖嬈而嫵媚,「是你自己笨,我站在這里老半天,你都沒看見啊!」
「哼。」玄墨撫著隱隱作痛額際,冷哼了聲,決定不跟這個妖女計較,因為他知道就算計較了也是自己吃虧。
他繞過上官旖旎就想離開,但眼前一花,又被攔住了去路。
「妖女,快讓開。我得去救人。」玄墨瞪了上官旖旎一眼。
「你去救人嗎?」上官旖旎含笑看著他,「怎麼看也不像你救人啊!」
玄墨頓時漲紅了臉,「就算,就算不是我救,我也能幫上忙。」
上官旖旎聞言微皺起了眉心,語氣微微帶著苦惱之意,「可是,我暫時還不想放你走,你說怎麼辦?」
玄墨原本漲紅的臉霎時變得慘白,「妖、妖女,你想做什麼?」他神色驚惶地往後退著,「你如果殺我了,少爺不會放過你的。」
上官旖旎聳了聳肩,好笑地看著玄墨,「我有說過要殺你嗎?」
玄墨不解,「那你想做什麼?」
上官旖旎朝玄墨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問你家少爺現在在哪?」
玄墨一怔,然後氣鼓鼓地回應︰「我才不會出賣少爺。哼,誰不知道你今夜子時要殺少爺。」
上官旖旎眼中不知閃過什麼莫名的神色,突然湊近了玄墨兩步,「我告訴你哦,今天晚上,我的心情不是很好。雖然我剛才說過,並不想殺你,但我很可能隨時改變主意。」
玄墨看著上官旖旎唇邊的笑容,只覺得背脊陣陣發涼,這個妖女可能真會殺了他啊!
「你——你要殺就殺——」他強行壯起膽,想鼓起勇氣迎上上官旖旎的目光,卻被她眼中那冰冷的神色給嚇了回來。
「士可殺,不可辱——我絕對——絕對不會出賣少爺——」
死死盯著雪地,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決心。
「哦,是嗎?真是忠僕啊!」上官旖旎眼中的冰冷漸漸退去,掠過了一絲狡黠之色,「其實我不用你告訴我。我早就知道你家少爺在哪了。」
「啊?」玄墨傻傻地抬頭,「你知道還問我干什麼?」
上官旖旎眼眸一轉,「你不知道嗎?你家少爺讓我來試你的忠心。」
「騙人。少爺才不會這麼做。」玄墨冷哼了一聲,卻覺得自己小小的心靈有些受傷,少爺不會真這樣做吧?
「是嗎?」上官旖旎笑得神秘而古怪,「可是你家少爺告訴了我蓉姑娘所住的地方,卻沒告訴你啊?看來,他比較信任我。」
「你說謊。少爺哪里會信任你。」玄墨不服氣地頂回去,「我知道蓉姑娘住在離這十里之外的冰心草廬,少爺早就告訴過我了,而且,我也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玄墨緊緊捂住了嘴。
糟了,他上了這個妖女的當了!
等他抬起頭,面前已赫然不見了上官旖旎的身影,空曠的雪地里只留下一道清脆的嬌笑聲,「多謝你啦,你這個笨蛋小侍從!」
玄墨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對著空氣大喊︰「你這個妖女,我玄墨絕對與你勢不兩立!」
冰心草廬里,燭火搖曳,照出一片昏暗的光芒。
行轉一周天後,盤膝坐在床上的展少遠才緩緩睜開了眼,那雙眼眸在燈火的折射下更顯得湛藍而深邃。
體內的真氣已不如以往那般順暢,看來,他必須要加緊步伐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
忽然,隔壁傳來虛弱的輕喚聲,他急忙翻身下床,然而腳下一顛,幸而扶住床邊的桌沿,才穩住了身形。
略緩了一口氣,他收起臉上疲倦的神色,才走到隔壁,輕輕推開了房門。
床上,躺著一名面色憔悴的女子,雖然因長久的病患而顯得蒼白無神,但那精致的五官,不難看出,她曾經也是一名絕代佳人。
「大哥——」那女子見到展少遠就欲掙扎著撐坐起來。
「小蓉。」展少遠走過去,按住她的雙肩,眉峰微蹙,「不要起身。」
「大哥。」展蓉神色淒楚地輕撫上展少遠銀白的長發,眼中隱現淚光,「都怪小蓉不好,害你變成這副樣子。我不要再治了,不要再治了。」
淚水終于滑落眼角,展蓉撲進展少遠懷中低聲飲泣。
「小蓉——」唯有在展蓉面前,展少遠臉上才稍顯出溫和之色,他輕拍著展蓉的背,低低地道,「小蓉不相信大哥嗎?」
展蓉哽咽著搖了搖頭,卻無法再說出什麼。
她就是太相信大哥了,才害得大哥變成這副樣子。
十年了,因為她這身病痛,不僅折磨了自己十年,也折磨了大哥十年。
「既然相信,就安心養病。」展少遠扶著展蓉躺下,然後輕輕地為她蓋上錦被,「再用三次藥,你的病就可以痊愈。」
「可是那些藥——」
展蓉正欲開口,就見展少遠湛藍的眸子微微一凝,她及時收住了口。
她知道,若是再說下去,大哥必然會生氣。
「我只是不想大哥有事。」伸手緊握住展少遠的手,忽然發現,他的手很冷。大哥內力深厚,手不可能會冷成這樣。
「大哥,你生病了嗎?手怎麼這麼涼?」
展少遠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我剛剛從外面回來,只是有些累了。」
看著展少遠略顯蒼白的臉,展蓉還是有些不放心,「大哥,如果有事,千萬不要瞞我。」
「嗯。」展少遠輕應了聲,然後淡淡地道,「你好好休息。將軍府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必須得趕回去。」話落,他站了起來,就要離去。
「大哥,不要走——」
展蓉半撐了起來,但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下去,就被展少遠冷然打斷︰「小蓉,不要任性。」
展蓉咬咬唇,又躺了回去,臉轉里背對著展少遠,眼眸中卻帶著無限委屈。
她只是想大哥留在她的身邊多一會,就一會也好。
但大哥,每次都是來去匆匆。
展少遠看了展蓉一眼,微掀了掀唇,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忽然他眉峰一皺,伸手按了下胸口,卻又悄然放下。
轉身走出門外,他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漠。
正欲邁開步伐,突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展少遠霍然抬頭,就看見了上官旖旎。
「可真是讓我好找啊,木頭。」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又習慣性地勾上了展少遠的脖頸,眉目含嗔,唇角噙怨,「你讓我在雪里傻傻待了一個時辰,一身冰冷,你又要如何補償我?」
展少遠淡漠地看著她那亦真亦假的神色,冷冷地道︰「子時還未到。」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妖媚絕倫,「子時是子時,而現在是現在。」看到門縫里似乎有一雙眼楮在注視著他們,她神色曖昧地附在他的耳際,輕聲低語,「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好讓你更加了解我。知道嗎?女人都是很小氣的,特別是我。你讓我在雪地里站了一個時辰,我就讓你待上兩個時辰補償我。」
展少遠嘴角一揚,正欲開口,忽然身後響起一聲輕呼︰「大哥——」
那聲大哥,讓他微微分了神。
上官旖旎趁機出手,一指就朝他胸前點去。
展少遠右掌一拍朝上官旖旎當胸拍去。
「好狠心啊木頭!」
上官旖旎冷笑一聲,化指為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聲,一合即分,她腳下未動分毫,但展少遠卻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
「大哥——」一直躲在門里的展蓉終于忍不住沖了出來,扶住展少遠。
上官旖旎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這是自己第二次與展少遠交手,上一次她就察覺展少遠與自己旗鼓相當,不可能這一次會差這麼多。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傷害我大哥?」展蓉怒斥上官旖旎,卻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神色慘白如鬼。
「回去。」展少遠忽然一把推開展蓉,用內力一帶,將她推進了門里。
「大哥?」上官旖旎揚眉看了眼門里展蓉,又看了眼展少遠,難道他們兩人是兄妹?似乎長得不太相像啊!
「大哥——」
被推回屋里的展蓉正欲再出來,卻被展少遠冷聲喝止︰「小蓉,若是再出來,就不要叫我大哥。」
展蓉一驚,僵立在了門里。
「少爺——少爺——」此時,一路拼命奔跑來的玄墨終于趕了過來,還未及喘氣,就被展少遠一把推進了屋內。
「玄墨,看著蓉姑娘,你們兩人都不準踏出冰心草廬一步。」
「是,少爺。」
被展少遠眼中的冷凝神色嚇到,玄墨趕緊扶著展蓉回到床上,「蓉姑娘,少爺有事要處理,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吧!」
「大哥——」展蓉擔憂地看著展少遠,低聲輕喚。
然而,展少遠卻恍如未聞般,一把扣住了上官旖旎的手腕,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