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國皇宮
展少遠方一進宮,就看見金龍寶座上,慕霖雲正緊皺著一雙眉,低頭看著手中的書信。
「君上。」
展少遠微一屈膝正要下跪,皇座上慕霖雲卻已經出聲了︰「少遠,這都沒人,你跪什麼啊?」
「君臣之禮不可廢。」展少遠還是固執地跪了下來。
慕霖雲嘆了口氣,刻意平板著臉,站了起來,不過腳下卻是神色不動地一踢,不知將什麼東西踢進了皇座底下。
他是澤國歷代最年輕的君主,今年才剛過十七歲,一身紫袍,面目俊美,皮膚白皙,顯得有幾分陰柔。平時若是面無表情的時候,隱隱看起來還有幾分君王氣勢,但若是他微笑起來的時候,右頰邊會淺露出一個稚氣的笑窩,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孩子。
所以,能不笑的時候,他都盡量不笑。
「少遠,你可真是一塊無藥可救的木頭。」慕霖雲走下皇座,扶著展少遠起來,「先起來吧。看看這封信。」
他皺著眉將信遞給了展少遠。
展少遠接過,沉默地看了許久,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變化,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卻掠過了一抹如刀鋒般犀利的神色。
「少遠,你看看,事情都已經到這分上了。」慕霖雲黑沉沉的星目閃了閃,隱隱帶著一絲期待,「不如,你考慮下我的方法?」
展少遠收起了書信,淡淡地道︰「臣自有處理的辦法。」
慕霖雲眼中的希望頓時破滅,「少遠,你就不能變通一下?澤國的君主又不是一定要姓慕——」
他話音未落,已給展少遠冷然打斷︰「君上既貴為一國之君就應該承擔起責任。」
「又是責任!」慕霖雲頓時垮下了臉,此時的他,哪有一國之君的風範,儼然一個受了無比委屈的少年,「你也看了信了,你看看那個該死的顏皓,他根本就是抓著我不放。」
「此事臣自會處理。請君上安心等待。」
慕霖雲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反正都是你處理,又不關我的事。不如就由你全權處理好了。」
「君上。」展少遠聞言,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凝。
慕霖雲頓時收口,「好啦,你可不要生氣,不然我一天都不好過。」看到展少遠稍稍緩和的神色,慕霖雲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恢復正色。
哎,想他堂堂一國之君,竟被一個將軍制得死死的。
「言歸正傳。現在,你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臣過幾日定去會一會這位熵國的皇子。」
「過幾日?」慕霖雲揚了揚眉,「不是今日便動身嗎?那個顏皓,你最好今天就給我殺了他。」說到顏皓,慕霖雲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那個卑鄙小人,身為熵國皇子竟如此陰毒奸詐,死揪著他的小辮子不放。
「君上,如今四國戰端已起。形勢一觸即發。我們不可魯莽行事。」展少遠淡淡地道,「臣會即刻動身前往影國一趟。」「影國?」慕霖雲不解,「你不去熵國,去影國做什麼?」前幾日白城發生集體中毒事件,根據抓來的奸細口供,主謀人就是熵國的皇子顏皓。而且據探,熵國甚至在邊境積極屯兵,蠢蠢欲動。
展少遠藍眸閃了閃,「此事也許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般簡單。數年前,離、影兩國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
「啊?」慕霖雲皺眉,雖然孩子氣,但他畢竟聰慧,一點就通,「少遠,你是說這事可能與影國有關?」
「臣還不敢斷定。」
慕霖雙目忽然莫名地一亮,「那你要去影國幾日?」
展少遠淡淡看了他一眼,「少則三五日,多則七日。」
「啊,這樣啊!」慕霖雲眼眸微微一垂,不知掩去了什麼神色,「那你要小心,要多加小心。就算是遲些回來也不緊。反正李丞相也會幫我的。」
展少遠微一頷首,「那容臣先告退。」
「啊,好!」慕霖雲抬頭,臉上掠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興奮。
原本已轉身離去的展少遠,忽然停下了步伐,右手一揮。
爆殿之上,竟驀地多出了幾道黑影。
「將軍。」
那些黑衣人恭敬地垂首而立。
展少遠淡淡地道︰「全力保護君上,寸步不離。若是有一點差池,提頭來見。」
「屬下領命。」
無力地癱坐在皇座上,慕霖雲原本滿是興奮的臉龐此刻已是黯然無光。
少遠的黑影衛真是無處不在啊!
罷才他們幾個人到底是藏哪里了?
慕霖雲一一掃過那些黑衣人的臉,個個都是面無表情,眉眼含霜。
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嘛!看來自己別想踏出這個宮殿一步了。
沉沉嘆了口氣,慕霖雲認命地彎腰從皇座底下拖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個黑色的包袱。
他有氣無力地打了開來。包袱里面放著一些衣服和一些銀兩珠寶。
又失敗了。
這是他第一百零一次逃家失敗。
「少遠啊,你怎麼就不叛變呢?」慕霖雲又沉重地嘆出一口氣,無力地靠著皇座,「我父王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竟讓你這麼死忠啊?你要是叛變,那該多好!」
皇座上,那名年輕的君主說出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底下的黑影衛們卻依舊神色淡定,連眼也不眨一下,仿佛這世上沒什麼東西可以動搖得了他們執行命令的決心。
慕霖雲氣餒地將包袱丟在了地上。
不愧是展少遠訓練出來的黑影衛,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回到將軍府,還沒踏進門口,展少遠就看見玄墨正哭喪著一張臉,在門外走來走去。
展少遠微一蹙眉,「玄墨。」
「少爺——」看到展少遠,玄墨簡直就像是看見救星一般,「少爺,您快回房去看看。」
展少遠淡淡看了玄墨一眼,帶頭走去。
「那個該死的妖女啊,真是很可恨。可是,我又打不過她。」身後的玄墨還在埋怨地嘀咕著。
展少遠推開了半掩的房門,第一眼就看見了正窩在自己床上睡得香甜的絕代佳人。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不由微微一閃。
「木頭,你回來啦!」
床上的佳人竟突然醒了過來,雖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慵懶模樣,卻是萬種風情,絕代風華,就像是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
「少爺——」玄墨已氣急敗壞地跟了進來,「少爺,看見了沒?那個妖女她——」後半句話,他並沒有說完,很顯然,少爺已經看到了事實,也不用自己多費唇舌了。
「左一個妖女,右一個妖女啊!」上官旖旎懶洋洋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
「妖女就最適合你了,還換什麼其他新鮮的?」玄墨狠狠瞪了上官旖旎一眼,等會他要叫人幫少爺的被褥床單全換了,再徹頭徹尾地大洗一下房間。
哼,滿屋子都是這妖女的味道,雖然,不可否認,有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的清香。
展少遠也沒搭理他二人,只是徑直走到衣架前收拾起幾件隨身衣物。
「木頭,你要去哪?」
身後一陣清脆的鈴響,隨即飄來一陣淡淡的清香,那只柔若無骨的手已輕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可告訴你哦,你去哪里,我就跟定你到哪里了。」
好曖昧不清的話啊!
玄墨听得一陣臉紅,這個妖女真是膽大到不知羞恥為何物了?她真是來殺少爺的嗎?玄墨的心底漸漸產生了疑問。
展少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過身,「你只有六天的時間。」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放開了展少遠,「真是不識情趣的木頭,也不用這樣一天天地提醒我啊!」她可是還沒玩夠本呢。
展少遠看也未看她一眼,「玄墨,備馬。」
「是。」玄墨見到主子這種神色,就知道又有要事要辦,狠狠又瞪了上官旖旎一眼,隨即急忙領命離去。
展少遠走到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
「你真要跟著?」
「那是當然。」上官旖旎笑盈盈地挨了上來,「到手的獵物,我怎麼可以讓他跑了嘛?」
展少遠神色淡漠地一揚唇,笑意有些冰冷,「原來這就奪魄殺人的方法。」
他言下之意,是在說她的痴纏嗎?
「錯。」上官旖旎笑得曖昧而蠱惑,「你是第一個讓我產生痴纏的人。」誰讓他莫名地引起了自己的興趣,當然要趁這幾天的時間好好研究一番了。
展少遠用那一雙湛藍的眸子直直看向她,「那麼,你就當好這六天的影衛。」冷漠地推開上官旖旎,展少遠頭也不回地離去。
上官旖旎微怔了怔,繼而挑眉了然一笑,「原來這木頭也有奸詐的時候啊!」想她堂堂四國第一殺手,竟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影衛了。
既然他要玩,那麼,她就陪他玩到底了。
不過,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有趣到,她已經有點開始不想殺他了。
「少爺,我也要去。」
玄墨一臉委屈地跟在展少遠身後,抱怨之余,還不忘狠瞪上官旖旎一眼。
憑什麼這個妖女能跟去,自己就不能去?更何況,這個妖女居心不良,時刻想著殺少爺,但偏偏少爺還這麼大膽地將她留在身邊?
已經坐在馬背上,等著出發的上官旖旎將玄墨的心思全都看在了眼里,忽然,她朝玄墨勾了勾手指,面帶微笑。
「干什麼?」玄墨又瞪了她一眼,雖然語氣不善,但還是不情願地走了過去。
這個妖女真是可恨,分明自己很討厭她嘛,但看到她的笑容,這雙腿就不怎麼听話了。
上官旖旎見他走近,俯來,在他耳際低低說了一句。
玄墨聞言立時跳了起來,「你這個妖女,總是愛胡說八道。」
展少遠原本準備上馬,又听到玄墨的驚跳聲,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上官旖旎正坐在馬背上笑得花枝亂顫,而玄墨則在一旁氣鼓鼓地跺腳。
看來這奪魄殺手很愛捉弄人。
展少遠薄唇微微一揚,牽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翻身上馬,他輕聲低喚︰「玄墨。」
「少爺。」玄墨連忙跑了過來,眉宇間那抹氣憤的神色還未散盡。
展少遠也不多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跟蓉姑娘說一聲,最遲七天,我一定會回來。」
「是。」玄墨領命,又連聲叮囑,「少爺,那你要小心啊。我是說,小心那個妖女。」話落,他朝上官旖旎做了個鬼臉。
上官旖旎這次並沒有理會玄墨,而是直勾勾看著展少遠。
蓉姑娘?
心中又漸漸燃起了一絲興趣,這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好像對展少遠的一切都感興趣,包括這位——蓉姑娘。
「走吧。」展少遠似乎未注意到上官旖旎那興味盎然的眼神,揚鞭策馬,帶頭離去。
上官旖旎隨即跟上。
目送著展少遠和上官旖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之中,玄墨才沮喪地垂下頭。
每一次少爺有重要的事,都不會帶自己在身邊。也難怪啊,自己又沒有一身好武功,幫不了少爺的忙。
「啊,差點忘記了,得趕緊去通知蓉姑娘。」
似想起了什麼,玄墨一拍腦袋,急急忙忙朝東南方走去。
罷才那個妖女竟跟他說,少爺是看上她了,才會把她留在身邊。這個妖女真是痴心妄想啊,少爺都有了蓉姑娘了,怎會看上這個妖女呢?
蓉姑娘可是比這妖女好上千百倍,只可惜蓉姑娘身子不好,少爺為了治她那身病痛,真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