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金寧城里商鋪林立,招財米鋪的隔壁是旺來布莊,再過去是林記糕餅店、鳳仙酒樓、天下蜜餞鋪、阿福食居……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琳瑯滿目的貨品陳列在架子上,伙計的吆喝聲、掌櫃和顧客討價還價的喧嘩聲,馬車過街的轂轆聲,落在馬背上的鞭子聲,還有穿著緋色短襖,拿著畫糖的孩童歡笑聲,一聲一聲入耳。
對扮成小廝的杜雲錦而言,古代的市集實在新鮮。
「跟好,不要左顧右盼。」
杜雲錦小聲地咕噥兩句,一臉缺糧少食討債鬼的神情跟上前頭的男人。
「大少爺,你的腿長,我的腿短,你的一步我要走兩步,你好歹走慢點,不要讓我追得氣喘吁吁。」
又不是趕著投胎,走那麼快干什麼?
「還敢跟主子頂嘴,掌嘴。」沒讓她學點教訓不知道怕,奴才的本分是不多話、唯主子是從。
「掌嘴?」喔,好吧!傍他面子。
打蚊子似的輕拍兩下,敷衍了事,臉不紅不腫,像是桃花飄落湖面,看得沐昊然眼角一抽。
「這叫掌嘴?」搔癢還差不多。
拉了拉過長衣袖的杜雲錦橫眉一睇,「我是為大少爺著想,要是把臉打腫了,你帶個豬頭小廝出門多丟臉呀!」
听到「豬頭」小廝,走在另一側的趙春忍不住笑出聲,在主子兩道眼刀橫掃下,才板著臉裝正經。
「強詞奪理,有下人走在主子前頭的嗎?」大掌一撈,他將越過他的小人兒往後扯,丟向身後。
「哪有強、哪有奪,我說的是至理名言,雖然大少爺嘴上不承認,心里是認同的,五官端正的奴才總好過斜眼歪嘴的吧!人家看到你帶個歪瓜裂棗在身邊,被笑的還是大少爺你呀!」
奴才長得好不好攸關主人的面子,牽個一拐一拐的武大郎能看嗎?
「錦兒,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了嗎?」不提醒她一下又要糊弄過去了,她最擅長的是——我不記得了。
當杜雲錦一臉無辜地眨著眼,沐昊然真要相信她的一派胡言,水汪汪的大眼像會說話似的,讓人易陷入。
她微扁著嘴,輕聲嘆息,「大少爺未老先衰了,連自己說過的話也忘得一干二淨,沒關系,你挺住,我天生有佛祖的慈悲心,不會嫌棄你是腦袋空空的草包大少。」
「杜雲錦,你……」果然女子不可養也,出爾反爾,「不亂看、不多話、不亂跑」的約定全扔到狼肚子里。
「噓!小聲點,大庭廣眾下咆哮有失禮儀。」她小心翼翼地瞧瞧左右,表示她是盡責的小廝,絕不讓主子當眾出丑。
什麼規矩,她全忘光了,難得出來一趟,以她愛湊熱鬧的天性哪會安靜地當條無聲的小尾巴?當然是多听、多看,等日後她光明正大的走出沐府,才有好去處。
「錦兒姑娘,你要把大少爺的嘴捂到什麼時候,總要讓他喘口氣。」
這個杜姨娘真的變得跟以前的杜姨娘不一樣,有點太……活潑了,趙春困惑的撓撓耳,主子的事不能過問,要裝聾作啞兩眼瞎,才是做下人之道。
「是錦兒,不是姑娘,我這會兒的身分是小廝,不要叫錯了。」她放下手,瑩白手心微微殘留一絲溫度,那是男人的唇……莫名地,面上一熱,淡淡的潮紅如霞。
「跟上。」沐昊然面色不改的伸手一拉。
「啊!那個……呃,手……」不好吧!
「嗦。」他低斥。
「……男男授受不親……大少爺斷袖……」
嗚……沒必要這樣整她吧!小廝、小倌雖然只差一字,可意義相差十萬八千里,她不是眉清目秀的小相公啦!
薄抿的嘴角微揚,沐昊然似笑似怒地握緊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再廢話,我就把你賣給人牙子,到北方的山里挖礦。」
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杜雲錦不斷在心里重復這句話,大BOSS太強大,她也只有低頭了,誰叫她還吃他家的飯。
「大少爺,我們要去哪里?」
「吃飯。」他說得簡潔。
她一怔,「可我剛吃飽!翠花偷……呃,拿了三個素肉包子,我這會兒還撐著,吃不下。」
難道是她的認知錯誤,通常跟著主子出門的小廝不是沒得吃,得在一旁布菜,看主子吃,等主子吃完,再囫圇塞兩口殘渣剩菜,一頓也就解決了,咚咚咚跟在主子身後回府。
未免出現以上的情形,所以她先把肚子填滿,免得看人吃,嘴饑得口水流滿地,丟人現眼。
「等你看到滿滿的一桌菜就餓了,老是埋怨吃冷菜冷飯的人,這個算是補償你,又不是沒給你飯吃,主僕倆老往大廚房偷食,實在太不像話,朱師傅總說今年的老鼠真多。」就這兩只貪嘴的老鼠,好幾次遮遮掩掩地「借」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