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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好忙(上) 第九章 新的出路(1)

月洞門旁,一道頎長身影立于桂花樹後,沉郁冷肅的黑瞳染上淡淡笑意,狂肆不羈的面龐變得柔和。

「迎喜,你何必好言好聲的看她臉色,不過是自甘墮落的下賤女子,以為攀上高枝就傲起來了,我呸,以大少爺的眼光不可能對她上心,頂多是玩玩她罷了。」

跩什麼跩,大少爺只是貪一時新鮮而已,以後有得她哭了。

下賤女子?樹後的男子眸光一冷。

「說人賤者人自賤,高枝不用攀,拿把提子一架不就上去了?真不曉得你們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男人嘛,是青菜蘿卜,論斤論兩有得賣,犯不著栽死在這個坑里。」

一個不好換一個,挑挑揀揀不要是爛的就好。

論斤論兩有得賣?他的眉一揚。

「杜雲錦,你把膽子養肥了,竟然敢罵我賤,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她絕對饒不了這女人。

「別,冷靜點,大家有話好好說,不用動怒,都是一院子姐妹……」看似要勸架的迎喜上前一攔,可是她捉住春雪的手臂,卻是將人推向杜雲錦,讓兩人斗個你死我活。

河蚌相爭,漁翁得利。

「滾開,你不要插手,我忍她很久了,再不給她一點教訓,她都爬到我們的頭上了。」

春雪一把甩開迎喜,袖子一撩準備出手了,她以眼神暗示與她交好的丫頭,幾個人將杜雲錦圍起來,面帶冷笑。

「春雪,不要沖動,她是姨娘,我們只是通房丫頭,她要打要殺是我們的命,你千萬別做傻事,姨娘是半個主子,以下犯上要挨板子的……」打吧!打吧!打死一個她多一分機會。

本來還沒那麼氣的春雪听到「半個主子」,想到一心愛慕的大少爺,又想到自己是升不了姨娘的通房丫頭,整個火氣大爆發,渾然沒發現添了把柴火的迎喜慢慢地往後退,退到外圍,面上是淺淺淡淡的笑容。

「杜雲錦,你給我過來,跪下,趴在地上舌忝我的鞋面,否則……」春雪一臉狠色的握起拳頭。

「否則你要將我千刀萬剮,碎尸萬段不成?除了威脅沒點新鮮的嗎?好歹你是老夫人院子出來的人,別丟她老人家的臉,要麼干脆點,白刀子入,紅刀子出,你也省事些。」免得一天到晚來找她麻煩。

「你……你不怕死?」看她無所畏懼的表情,春雪反而退縮了,高漲的氣焰萎了一大半。

「怕呀!誰不怕死,可死得窩窩囊囊不值得,你們搶得頭破血流的男人我看不上眼,與其你們一腳踩我,還不如下藥吧把大少爺綁在床上三天三夜任你們蹂躪,讓他腿軟得下不了床,人不就是你們的了。」

把他的精力掏光,看他怎麼到外頭風流,拈花惹草。

哇,好狠的女人,居然想到下藥這一招!

小小的驚呼出自趙春驚訝的口,兩道冷厲的眸光一掃,他頓時一縮肩、低頭,收起佩服的表情。

唉!他家少爺被嫌棄了,人家說看不上他,太傷人了。

他得三緘其口,以免受池魚之災。

春雪一听,臉都紅了,「你在胡說什麼,我……我們怎會做那麼……下作的事,你真不要臉……」

「杜姨娘,你這是在害人呀!我們春雪可是再善良不過的人,連只螞蟻也不忍心踩死,你教她下藥不是要害死她,大少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後院女子鬼祟的行徑。」

迎喜在一旁再放一把火,話里維護實在挑撥,將降溫的火再熊熊燃起。

迎喜不輕不重的一挑弄,被愛沖昏頭的春雪就著了魔,整個人氣呼呼的想找人出氣,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將她們耍弄在股掌之間的杜姨娘,她是後院女子共同的敵人。

可是說也奇怪,大白天見鬼了,當春雪等人要上前找麻煩時,她們竟一個個像中邪一般不是突然跌倒,便是大叫有人打她後腦勺,有的雙膝跪地,有點狂笑不已,有的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

沒常識也看過電視,腦子轉得極快的杜雲錦立刻明白是有人暗中幫了她,隔空點穴在經典武俠劇中隨處可見。

于是,她也順勢裝神弄鬼一下。

「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做的事老天爺都看得見,瞧,八方大神、各路大仙都來了,手持功德薄記你們的功過,日後到了閻王殿上誰也別喊冤,記得清清楚楚,看要上刀山還是下油鍋,炮烙、車裂、拔舌地獄……」

稍早之前,清雨閣內。

「你說我隨時可以離府?」

這是餌嗎?專釣她這條大魚,杜雲錦暗暗想著。

「沒錯,以我在府里的地位,此事並不困難,只是要費點功夫,讓你走得名正言順。」就怕她自己不想走。

「有什麼條件?」她相信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獲得之前要有所付出,這才公平。

趙筱攸輕揚一笑,「我很喜歡你,你是聰明人。」

「我也不討厭你,和你談話很舒服。」有些人面目可憎,連半句話也談不下去,只想掐死對方。

杜雲錦腦海中浮現的是飛揚跋扈的沐昊然,她覺得他太輕佻,張狂得讓人想巴他一下。

「呵呵……看來我們有相同感受,要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會是很好的手帕交。」可惜老天爺並不仁慈,總是出其不意的安帕叫人意外的轉折,逼人去選擇。

「現在也可以呀!沒人說妻與妾不能是好朋友。」在沒有利益沖突下,大小老婆也能和平相處。

必鍵在于男人。

趙筱攸笑了笑,沒接話。「然弟他雖是沐府的嫡長子,可是在婆婆的把持下,他處處受限,有志不能伸,有好幾次眼看著要成功了,又被打壓下去,他一個人孤掌難鳴。」

「看不出來……」杜雲錦小聲的嘀咕,沒想到以沐昊然那樣性子狂狷的人會讓人踩在頭頂上,是他在人身上上鞍,將人當馬騎才對,這才符合他狂放如風的行事作風。

「我雖然是茶商之女,卻幫不上忙,我的娘家此時也亂得很,不扯他後腿已經是萬幸。」

說著說著,她捂唇輕咳。「和你談過話後,我發現你對茶葉知之甚詳,在這方面可以給然弟莫大的助益,他太傲氣了,驕傲到看不見自身的欠缺。」

「你的意思是?」她有些猜想到,又覺得不確定,她的茶葉知識真的能幫上忙嗎?

案權主義的社會不允許女子從商,在男尊女卑的觀念下,女人家拋頭露面做生意視為不貞,是受人唾棄的下作女子,少人看得起。

「我要你跟在他身邊,用你對茶葉的知識和獨特見解幫助他,他和二叔一茶一布的競爭已有落敗之勢,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大權旁落,就此屈于兄弟之下。」

他太狂傲了,忍受不了嫡長子讓位,嫡次子繼承家業的打擊。

目前的情形各有勝負,尚未看得出誰優誰劣,可是趙筱攸很清楚這只是表面的平靜,底下的暗流早已波濤洶涌,就等那致命的一擊,將人狠狠打落谷底,再也爬不起來。

「他同意嗎?我看他比較想踩死我。」杜雲錦訕笑地打趣,和沐昊然長期相處很危險。

至于哪里危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會丟失某樣她認為很重要的東西,而她不想給。

「這是我的問題,我會說服他。」箭在弦上,不容然弟任性,不得不發,否則折弓。

如今的趙筱攸身子每況愈下,她臉上不健康的淺青色讓她看起來像墓地的磷火,幽幽冥冥、鬼氣森森。

其實她離當鬼也不遠了,至少在杜雲錦看來,她實在太瘦了,瘦得穿起衣服來都空蕩蕩的,像披了一塊布似的單薄,在風中飄搖,彷佛生命的火花即將熄滅。

「你的病不要緊吧?每回我來看你,你幾上總放著一碗熬好的湯藥。」而且她注意到,趙筱攸有時喘得厲害,有時疼得眉頭緊蹙。

趙筱攸神色微黯,「打小到大的毛病,習慣了。」

習慣了……嗎?

心口微澀的杜雲錦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若她沒猜錯的話,大少女乃女乃患的是先天性心髒病,在二十一世紀開刀或許能治愈,而在這個時代只有等死的份。

當年她的高中好友關養真也是有心髒病,是她陪好友去開刀,和好友的家人守在手術室外,直到手術結束。

開完刀的養真不再發病了,能跑、能跳,還發了瘋似的去參加鐵人三項,學人騎越野車翻山越嶺、高空彈跳,什麼瘋狂的事都做了,讓她開了好笑又好氣,大罵瘋子。

杜雲錦在心疼中離開清雨閣,她很想救趙筱攸月兌離多年宿疾的苦痛卻無能為力,神情有些蔫蔫的。

等她在回到遺花院,一入屋,就見黑漆螺鈿小幾上放了一包還熱著的栗子,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用吃發泄也是抒發情緒的一種方式,只是這栗子連翠花也不曉得是誰放的。

栗子包著硬殼,應該不會有人下毒……吧?

她也不吃,就是喜歡剝殼的感覺,一顆一顆剝得圓圓胖胖一堆成堆,看漸成山狀的栗子內心無比舒暢呀!她邊剝邊站起來,伸展久坐而僵硬的筋骨。

可是就是有人見不得她太舒坦,好不容易才清靜了一會,一大票來勢洶洶的娘子眾又殺至,根本不給人活嘛!

幸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三寸不爛之舌一出,那群娘子軍被她說得臉色鐵青、發黑,氣呼呼地走了。

她正覺得暢快,忽听到一個意外的聲音響起——

「一堆鬼話連篇,虧你也說得一臉得意,嚇嚇膽小的還行,遇到道行高的,人家直接當你是妖魔鬼怪給收了。」

看著從桂花樹旁走出來的男人,她微撇嘴表示不屑。

以前看過港劇的警匪片,壞人都死了警察才姍姍來遲,又是整排的警車,又是上百名荷槍實彈的飛虎隊,真不知來干麼,沐大少爺就像那些警察,當一切都擺平了才緩緩現身,還裝模作樣輕「啊」了一聲︰「都死光了,怎麼不留一個給我?」

她心底鄙視他、不齒他、吐他口水,撿便宜的事誰不會做?

「你那什麼表情,我肯紆尊降貴的來遺花院是你莫大的福氣,甩我白眼是想我把你甩上床,好好的‘蹂躪’一番?」他都听得清清楚楚,這女人敢慫恿那些丫頭們下藥,她的膽子不是普通的大。

能屈能伸大丈夫,她是小女子,看碟子下菜也要識時務。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是為了你美好的將來設想,後院能祥和一片就無後顧之憂,你的人生也成功了一半。」

「推托之詞。」那些女人千篇一律的無趣,以為成了他的女人就能無顧忌,要金銀、要首飾、要他給不了的名分。

看穿了女人種種虛假的伎倆,沐昊然也省了哄騙,給他能給的,她們也樂于接受,彼此不相欠。

「是看清事實之後的肺腑之言,你要了她們,就要有擔當,她們可是只有你一個男人,你不喂飽她們就等于養了一群餓鬼,一饑餓就出來吃人,你是鬼王,當然得管好她們。」這是被害者的悲情訴求。

「我是鬼王?」他氣笑了,冷瞳橫瞪。

對「金主」卑微是生存之道,杜雲錦將剝了殼的栗子整盤推過去,求和。

「听說你茶行的生意做得很好。」

「我不會送你茶葉。」他一臉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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