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悅將手中漂亮的葉脈書簽緩緩遞至眼前,透過陽光,翠青的經脈勾勒出一幅完美而復雜的圖案。
回憶與阿齊由相識到今天的相伴,一切就仿佛是一場夢般令人無法相信。彼時,他只是一個土人,連普通話都不懂的土人;而現在,他卻是M電視台的簽約藝人,除了流利的普通話,他還會些英文、會些法語、會些日語……這塊阿齊海綿對于知識的吸收能力從未停止過。這樣的阿齊,讓她充滿了期盼,和他共度的未來,無論是迪拜、巴黎或是紐約,她都深信這個男人可以讓自己放心的去信任和依賴。
乍響的門鈴聲引起了魯卡反感的叫聲。
是誰叫門叫得這樣急?藍悅隨手書簽夾回手邊的CD盒內,起身去開門。門外對自己咧著牙笑的人大大出乎了藍悅的意料,怎麼會是他?
「藍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我四(是)三(山)上的金醫生,給你推納(拿)過。」金醫生很熱情地自我介紹道。
「我記得你,只是……你怎麼會認識我家?」不會是上門來追討診金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真是要對海南醫生的敬業精神刮目相看了。
「四(是)高導游蟲(從)你的記錄中找到你的地址,然後我們才蹭(乘)火車過來的,傷害(上海)很大啊,找了半天才找到。」
「我們?你是指,來的還有其他人?」白石嶺的人竟然組團來參觀自己家?這到底是該說榮幸還是恐怖呢?
「還有我們豬(族)長,還有長老的女兒茶茶。」金醫生說時,腦袋左右兩邊各伸出了一個腦袋來,效果簡直和哪吒變身有得一拼。
藍悅確定金醫生沒變出六只胳膊來,才將視線又移回到那「新長出」的兩個腦袋上。阿齊的爸爸她曾經見過,不懂這個族長不領著族人好好表演賺錢,跑到自己這里來干什麼?至于那個叫茶茶的女孩子,藍悅一對上那雙水亮的眸,不由心中一驚︰好純好美,不愧是和阿齊一個族里的。再看女孩子靦腆的表情配上那身粗布的白裙,整個人就宛如茶花一般樸質而美好,還真是人如其名。
「可是金醫生,你為什麼要把族長和長老女兒帶來我家?」就算茶茶再漂亮自己也沒接待的理由。
「高導游說小豬(族)長跟你一起走的。他們一個是阿齊的爸爸,一個是阿齊的婚約人,當然要跟過來。」其實最不該出現的人,倒是金醫生,只是他是具備語言能力的多棲醫生,所以也被抓到了這兒。
「什麼?阿齊已經訂婚了!」這個茶茶是比她這個女朋友更有發言權的未婚妻?
「豬(族)里的規定一向四(是)新任族長必須在和長老之女成親後才能繼承豬長之位。原本老豬長已經決定退位給阿齊了,可四他在和茶茶成親前,卻留書下三(山)了。」
阿齊是為了逃婚才離開白石嶺的?自己到底愛上了個什麼人?坦白一點他會死嗎?這麼天大的事,在白石嶺還有未婚妻的事竟然對自己刻意隱瞞!
藍悅看了眼門外三個眼巴巴望著自己的人,這三個人應該是來帶走阿齊的吧。讓他回去結完他該結的婚,然後繼承他必須繼承的族長之位。這些準備將阿齊帶離自己身邊的人,她該以怎麼樣的心情來面對?
「先進來坐吧。」當觸到茶茶那雙單純的眼後,她那點原本就不強烈的敵對情緒就這樣煙消雲散。
「¥&%&&×@&%……&×。」族長大人還未坐定,已經沖著藍悅說了一大通。
金醫生接到藍悅尋求翻譯的眼神,立刻清了清嗓子︰「豬長是問你,阿齊是不是住在你這里?」
懊實話實說嗎?他們族里該不會因為自己和阿齊同居就把自己浸豬籠吧。
「沒錯。他離開海南後,就住在我家。」還是決定據實以告,畢竟她又不是理虧的一方。
得到金醫生的翻譯,族長忽地立了起來,藍悅正想抓過桌布來抵擋對方的怒意攻擊,卻不想雙手猛然被緊緊拽住,邊拽邊還不時沖著自己賠笑點頭,「¥&%。¥&%。」
「豬長謝謝你收留阿齊。」
「豬長說,這樣的大城市,房錢應該不便宜吧,希望阿齊沒欠你錢才好。」
藍悅額頭隱隱生出冷汗,原來族長大叔還是半點沒變,仍然這麼財迷,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房租問題。
「阿齊沒有欠我錢。他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完全可以維持自己的生活開銷。」為什麼這些話自己說起來都覺得異常別扭?
「那藍小姐你覺得阿齊賺的錢有沒有到三十萬?」金醫生的翻譯讓藍悅忍不住想對族長大叔翻白眼。他是不是真的想錢想瘋了,剛才還在擔心兒子欠錢,現在又開始盤算他的個人資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等阿齊回來,你自己問他吧。」藍悅說時已站起了身,「你們渴不渴?我去給你們泡些茶吧。」
不顧身後族長大叔的嘰里咕嚕,徑直朝著廚房逃去。胡亂地泡了壺花茶並抽空給最該出現卻沒有出現的阿齊發了條召回短信。
「你……好……」發音生硬的問候聲怯怯地在背後響起。
藍悅回頭,只見茶茶正躲在門框邊,靦腆地望著自己,這個像兔子般的女孩讓藍悅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視作情敵來對待。
「進來吧。」藍悅伸手招呼她,語調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溫柔。
「嗯。」茶茶輕輕點了點頭,小心地邁進了一小步,腳上的銀鈴跟著她的動作發出輕微的聲響。
藍悅見茶茶一雙眼楮始終好奇地注視著玻璃壺中忽上忽下的玫瑰花蕾,不禁笑道︰「茶茶也喜歡玫瑰花嗎?女孩子就無法抵抗玫瑰的誘惑。」
茶茶茫然地看了看藍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無辜的樣子讓藍悅想起了白石嶺上的阿齊。
為什麼一看到她就會不自禁地想到阿齊呢?難道在心底已經退卻讓步,覺得這個叫茶茶的女孩比自己更適合阿齊了嗎?
「¥&%&×@&%。」即使藍悅半個字也沒听懂,卻覺得茶茶說的土話又輕又柔,簡直像天籟一樣。
「茶茶說她灰場(非常)喜翻(歡)你。」金醫生忽然伸出頭來,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將茶茶說話時帶給人的美妙享受瞬間抹光。
「多謝……」藍悅沒好氣地回給金醫生,原本是想示意他不要打擾兩個女孩間的獨處,卻不想金醫生沒等自己說完已經把話翻譯給了茶茶。
白茶花般的笑容頓時綻放開來。
藍悅心中暗自嘆息,自己真是完蛋了,竟然對阿齊的未婚妻發自心底地喜歡。可是怎麼辦?她又完全不打算放棄土人阿齊。
花茶被茶茶小心地端到客廳。藍悅倚著大門,笑吟吟地看著茶茶很殷勤地給族長大叔和金醫生斟茶。這壺花茶看來很得茶茶的歡心,她幾乎有些愛不釋手了。如果自己拿一包玫瑰花和一只玻璃壺和她換阿齊,她會不會同意呢?
藍悅正胡思亂想著,身後的門忽然震動起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傳來,阿齊回來了!
藍悅轉過身的同時,門恰好被由外打開。
「悅悅,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回來?」阿齊雙瞳含笑注視著藍悅,完全忽略了被藍悅擋住了的父親和未婚妻以及客串翻譯的金醫生。
「是你的……」話沒說完的人猛地被人一把勾緊了腰肢,唇就這樣被吻了個正著。
老天!藍悅大腦轟地一響,她幾乎可以听到身後三人六只眼楮驚落在地的聲音。這未免也太夸張了吧,阿齊竟然在他爸爸和未婚妻面前這樣毫無顧忌地表演一場熱吻秀。
吻罷,唇還不甘心地移到藍悅耳邊挑逗地輕問著︰「是想我了嗎?」
「其實……是他們想你了……」藍悅努力移離阿齊雙臂鎖定的範圍,露出了客廳里被擋住的三個人——表情竟然是如排練過般一致的瞠目結舌。三張大大張開到能直視聲帶的嘴巴很好地表達了他們的震驚。
完了!自己逃不過被定位「狐狸精」的悲慘命運了。藍悅偷瞄阿齊,只見他意外之余果然皺起了眉頭,顯然這三個人的來訪也讓他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
她其實應該在阿齊還沒回來時就給茶茶一個下馬威的,但被茶茶那純純的一笑給笑得完全忘記了;她更應該在阿齊回來時就先劈頭蓋臉地對他的隱瞞和欺騙給予強烈的指責和抗議從而讓這個罪魁禍首心有余悸的,可她偏偏給吻得暈頭轉向,也錯過了最佳時機。現在生生放走了機會的人,只能傻傻等著命運來宣判自己和阿齊的未來了。
回復到正常狀態的族長一干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阿齊搶了先︰「¥&%&&×@&。」
緊接著便是族長和金醫生一人一句,阿齊又回兩句,族長反駁一句,茶茶輕聲插兩個字……
土語大賽,作為旁觀者的藍悅只能從幾個人的表情和音量來大致揣測談話的內容。
應該是族長很語重心長地要求阿齊回去繼承族長之位並和茶茶結婚,但阿齊卻寧死不從,所以族長的態度越來越寬容,而阿齊的態度卻趨于強硬。而金醫生是屬于在一旁敲敲邊鼓讓阿齊能回心轉意的。可是茶茶呢?她該有點激烈的反應才對,為什麼她只是一臉無奈地看著族長呢?難道是想扮可憐讓族長為她做主?
討論停止後,阿齊轉身對藍悅道︰「悅,我們要出去一下,可能到晚上才能回來。」
說罷,便以土語招呼其余三人一起準備離開。
「阿齊,沒事吧?」為什麼要出去?難道是有什麼事不能當著自己的面說,即使自己完全不懂土語?而且為什麼要到晚上才回來,這件事很難討論出結果來嗎?
「能有什麼事?」阿齊注意到藍悅眼中的擔憂,給出讓她釋懷的一笑,「我只是帶他們到處去逛逛,畢竟他們是第一次來上海。」
「只是到處逛逛嗎?」剛才那麼激烈的討論難道只是在談上海的風景嗎?一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吧,就像他瞞著自己已經訂婚的事。
「悅,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阿齊很自然地伸手握住藍悅的手以示安撫。
「阿齊,茶茶在看呢。」藍悅驚慌地想收回手,心中卻為自己所處的角色而嘆氣,怎麼一轉眼,她就心甘情願地扮演起了小三的角色了?
「茶茶在看?這關茶茶什麼事?」阿齊更緊地握住了藍悅的手,發現藍悅的欲言又止後,好氣又好笑,「你的腦袋里究竟在想什麼?」
「茶茶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你爸爸來不就是為了讓你能早點回家結婚……」為什麼阿齊臉上笑容的弧度越來越大,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嗎?
「原來你是擔心我會扔下你和他們一起回白石嶺。現在知道舍不得我了吧?」阿齊擠了擠眼,露出頑皮的笑來。
「阿齊,你沒有告訴藍小姐你和豬長之間的協議?」金醫生的插話暴露了他一直在偷听的事實。
阿齊和他爸爸之間有著協議?會是關于他和茶茶之間的協議嗎?
「其實是這樣的,我因為不想領著族人去做廉價的表演,所以拒絕繼承族長的位子。但是族人都靠表演賺取日常的生活開支,爸爸和我商議後達成一致,如果我能賺到足夠的錢來維持族人的日常開銷,我們族人就可以不再表演。但是族長的位置我必須繼承。」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會離開白石嶺來到這個城市的原因。
「可是繼承族長的位子不是必須要和長老的女兒結婚才行嗎?」他要是仍然要當族長就還是繞不開茶茶。
「誰告訴你必須結婚?如果長老生的是兒子,難道我還娶男人嗎?只要是結親就行了,我已經認茶茶為妹妹了。」
「金醫生!」這個醫生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藍小姐,我不四(是)他們豬的人啦。再說‘結親’和‘成親’在土話里真的很像。」金醫生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這副推卸責任還理所當然的樣子讓藍悅猛地想到另一個人。
「那個高導游和你是什麼關系?」
疑惑得到了證實,「高導游四(是)我堂弟。」
「悅,現在我可以帶他們出去逛了嗎?」
眼見族長大叔已經有些急切地抓起了耳朵,藍悅對著阿齊吐了吐舌︰「快去吧。」
一旁一直當著人肉背景的茶茶忽然走上前來,一把抱住了藍悅,在她耳邊極快地說了一串話。
當茶茶松開藍悅時,唇邊已經掛上了甜甜的淺笑,但眼角仍留有未藏起的濕潤。
「我把我最喜歡的阿齊,交給你了。」立在兩人旁邊的金醫生這次沒有將听到的話及時翻譯給藍悅听。這是一段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的故事,就像幽谷百合,既然已經悄悄枯萎,那就讓它隨溪流而去吧。
待阿齊走後,藍悅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阿齊和他爸爸的那個協議到底以什麼方式來結束?阿齊賺到錢了嗎?那他又是從哪里賺到一筆足以維持一族人生活的費用?
藍悅不懂老總忽然將自己召回公司的原因,要知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若非老總的妻子她親眼見過並被大大地驚艷了一把,她真要懷疑他的居心了。
「藍悅,這麼晚把你找來是因為米蘭分部那里原本取消的時裝周活動現在又重新啟動了。原本我應該親自過去的,但是和M電視台的合作才剛剛步入正軌,所以我希望你能考慮接受到分部的調令。」
「離時裝周只剩兩個月了,也就是說,給我考慮的時間並不多。」要和阿齊小別兩個月,想到這點,還真是有點不舍。
「你考慮的時間並不多,因為要趕明天的頭班飛機,而且這次不是臨時過去而是調職。我需要你借這次的時裝周為分部的擴張打好基礎。」
這絕對是委以重任。無論是對本身的專業還是對事業的發展來說,都是一個難得的契機,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這就意味著她必須說服阿齊和自己一起去米蘭。阿齊應該會願意吧,那座自己心儀已久的城市對阿齊來說必定也是充滿誘惑力的,而且他還有得天獨厚的語言能力。
「好。我接受。」藍悅爽快地應了下來。明天以後,她將和阿齊徜徉在時尚的米蘭。
蠟燭?藍莓芝士蛋糕?還有鮮花……難道阿齊還沒繼承族長之位就已經學來了神秘的未卜先知術?
猛地被人從背後用雙臂溫柔圈住腰肢,「趁我不在的時候,你偷偷去私會誰了?」
她笑著倚入他懷中,「我去私會餅屋的老板娘了。」這款藍莓芝士是附近餅屋老板娘的招牌產品,藍悅因為經常去光顧生意而被老板娘引為知己。
「阿齊,你爸爸他們呢?」藍悅注意到家中除了阿齊並沒有其他人,難道阿齊是怕他們破壞了今晚的情調所以幫他們訂了酒店?
「其實我有件事想告訴你……我們還是先吃蛋糕吧。」雖然唇角掛著笑,可那雙褐瞳中有著復雜難辨的光芒。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我爸這次會來,是希望我能回去擔起族長之職,因為他的身體出了些狀況,這也就是金醫生為什麼會跟來的原因。」說到這里,為自己前幾個月的不告而別覺得心有愧疚。
「你是說,你要回白石嶺?」藍悅只覺得當頭一棒。
「其實山上的生活比城市中要好很多,而且空氣也好,吃的東西也新鮮。我當了族長以後,族人不會再去進行表演,他們會試著和山下人做一些買賣來維持生計。悅,這至少需要五年的時間,當族人像山下人那樣能夠獨立時,我們就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在那之前,我必須代替我爸爸負起照顧他們的責任。」
「一定要現在嗎?晚兩年可以嗎?」他有他的使命,她也有她的夢想。米蘭一直是她夢中的聖地,原本以為會和他攜手前去朝拜的。
阿齊痴痴地注視著藍悅,頓了許久才開口道︰「我知道我不能勉強你跟我去山上過那種簡單到了極點的生活。」再次沉默,終于閉眼給出了心中斟酌許久的決定,「我也不能要求你等待,因為我自己也無法保證有回來的一天。」
「所以,你是在說分手?」這蠟燭和蛋糕難道都只是他送給自己的分手禮物?什麼嘛,她才不要和他分開。
「我不想。雖然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那麼明顯地感覺到了和你之間的距離,我還是努力地想拉近。我以為我做到了,可是很抱歉,我是土人的事實改變不了,你離不開都市的事實也改變不了。」他有生以來的使命——全族人民的幸福。
「我明天會乘頭班飛機飛米蘭。你要是改變了主意,我們機場見,否則此刻就是永別。」他明明可以做得很好,他明明可以永遠陪在自己身邊,什麼使命、什麼土人的事實,都不過是借口罷了。他不過只是第二個甘迪!
甩門聲冷冷響起,激起的風吹散了桌上躍動的燭火。阿齊靜靜坐回到座位上,褐瞳望著那個被遺棄的藍莓蛋糕,眼角的悲傷漸漸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
她是瘋了,一定是瘋了。
明明已經非常英明地踏上了獨自前往米蘭的行程,明明已經開始接手米蘭的工作,明明已經遇到了浪漫的意大利帥哥的告白……可她還是耐不住思念地奔回了上海。
空空的房間內彌留著阿齊的氣息,拉開窗簾,陽光不偏不倚地射在了莎拉布萊曼的CD上。打開盒蓋,那片葉脈書簽仍完好地躺在金色的唱片上。
于是,她不顧一切地收拾了行囊並在去機場的路上往郵箱里投了一封辭職信。
她決定去白石嶺,用自己的雙腳向阿齊證明,他們之間沒有「距離」這個詞存在的位置。
海口機場的喧鬧、三亞的椰林熱風……每靠近白石嶺一步,她的心跳便不由得快一分。她想象著與阿齊再見時,他會是怎麼樣的表情。他會激動地抱起自己,還是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終于,小巴士停在了白石嶺的入口處。一路上行走,原本人工雕鑿痕跡明顯的充作演出場地之用的山頭竟然沒了人影,表演用的長竿、火把都散亂地落在地上。
藍悅不由露出笑來,他真的把那些令人厭惡的表演取消了。
面朝山谷,放眼望去,那點點斑斕的顏色隱藏在深處,而那間紅色的尤為顯眼。
「阿齊。我很快就來了。」伸在空中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撫了撫那紅色所在的位置。她拋棄了一切,只為投奔這間紅頂木屋而來。
這次,她的前面沒有了土人阿齊的引領,一路攀爬前行,不時被突然冒出的樹根絆倒,被橫出的枝叉劃破衣袖。
當她手拎高跟鞋、狼狽不堪地出現在那座紅頂木屋前時,已經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籠罩了整個白石嶺。
木屋前,身形修長的男人臂彎中正抱著一只慵懶的波斯貓,那雙染了金色光芒的褐瞳中有著深深的笑容在蕩漾。他身後,紅頂上的煙囪中,正有青煙裊裊而上。
「我……我是來找魯卡的。」她望著他懷中的魯卡道。
「我知道。」阿齊靜靜地應著,唇邊的笑容那麼的滿足。
「我……我是不可能會適應這里的。」視線由魯卡移向他微敞的領口。
「我知道。」他柔聲應著,唇邊的笑容那麼的幸福。
「我……我只等五年。」視線悄悄爬上他的面頰,移過那張讓她思念的唇、那高高的鼻梁,終于與那雙褐色的瞳交匯。
「我知道。」他彎腰放下懷中的魯卡,走上前去,一手接過她的高跟鞋,一手自然地牽起了她沾滿泥污的手,「回家吧。晚飯已經快好了。」
「嗯。」她點頭。明明那麼幸福卻有種想哭的沖動,終于,回家了。有阿齊的地方,就是藍悅家所在的地方。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