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瀟瀟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變成了國寶。
她打了個內線電話下去,告訴張媽她有些不舒服,沒有下去吃早飯。好在張媽也沒有多問。
到了中午的時候,她無可奈何地下去吃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而且,她又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深吸一口氣,走下樓梯,只見張媽忙忙碌碌在布菜,見到她下來,笑道︰「瀟瀟,快來吃飯,吃完休息一下,讓老王送你回學校。」邊說邊給她把碗筷擺好。
瀟瀟一看,只有一副碗筷,立刻如釋重負,又有些好奇,咦,那個臭男生,難道……酒還沒醒,還在睡覺?
張阿姨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道︰「小聿已經回學校去了,剛走,說有事。」
瀟瀟放下心頭大石,愉快地開始吃飯。
臭男生!少見一面好一面。
午睡過後,下午三點,她坐車返校。
就在瀟瀟回校的同一時間,有兩個路人甲乙坐在D大校門口那家孫二娘家開的小小咖啡館里。
是宋聿和小男生姚遠。
已經坐了半個多小時了。
姚遠已經心滿意足地、意猶未盡地喝了五杯咖啡了,正在細細品嘗第六杯。
宋聿面前的咖啡,則一口未動。
從坐下來到現在,在宋聿點咖啡之後,兩人還一句話都沒說過。
今天的姚遠,難得地,十分的矜持,亙古未見的,非常的有耐性。
他的全部注意力,仿佛都放在那一小杯香濃可口的咖啡上了,還不時搖頭晃腦的,外帶咂咂嘴。
宋聿不自覺、悄悄地盯住他。
他在想,要怎麼開口,才能問到他想問到的東西。
懊死!都怪昨天一時頭腦發昏,才喝了那麼多酒。長到這麼大,自成年以來,酒也喝過不少次,但是,還從來還沒喝醉過呢。
正因為如此,所以,後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了。實在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早早去那個小酒館的停車場取了車,回到學校,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先事先謀劃了好久,才從宿舍把這個傻傻的小男生揪出來,想從他身上入手,尋找蛛絲馬跡,收集有效情報,以求合理對策。
二人又枯坐了半天,仍然無言。
終于,宋聿端起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似是不經意地說︰「姚遠,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家。」姚遠大力擺擺手,笑得一副很單純的樣子,「不要謝我,我只是負責把你送回去而已,實際上,你還要多謝謝陸瀟瀟師姐呢,多虧你的手機里有她的號碼,我才跟她聯系上。」
宋聿心里一沉,果然,這個……老女人也知道這件事了!
今天一早醒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他枕旁有一塊毛巾,顯然原先應該是覆在他額頭的,床頭還有一張原來應該在書桌前的椅子,當時他就感覺有些……不妙。
因為,他知道,張阿姨一向睡得很沉,那麼,姚遠把他送回去的時候,唯一可能聯系上的就是……
但是,他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因為,他發現了一件事,今天的小男生姚遠,眼中有無數的星光在閃動,冒出一個一個大大的問號,絕對絕對可媲美十萬個為什麼。
于是,他仍然一副輕松自得的樣子,「是嗎?」又喝了一口咖啡,閑閑開口,「你沒事找她干嗎,我口袋里應該有家門鑰匙的啊。」
姚遠有點委屈,「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一副鄙視他不合群,有福不同享的樣子。因為,雖然自大一以來,班上同學就知曉宋聿家境不錯,但也是從上次的八卦小報上,才真正了解到,原來宋聿的家境還不是一般的好,他老爸居然還是D市頗有聲名的一位民營企業家。
宋聿有些歉意,他潛意識里,一向還算比較低調,從不主動跟別人多提家里情況。
因此,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哦,下次請你們去好好玩。」
丙然,對面的小男生話匣子打開了︰「我昨天已經看過你的臥室了啊,那麼大,真有你的,快趕上我們家房子三分之二了。」一副羨慕不已的樣子。
宋聿敏感地抓住話頭,「昨天,你送我回房間的?」他在心中暗暗祈禱,千萬千萬說是,而且,一定是,只能是。
姚遠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一絲緊張的臉色,「是啊。」還沒來得及讓他舒一口氣,又添了一句,「不過,還有陸師姐。」
緊接著,下一句話把他打入深淵︰「我送你上去之後就走了,後來,應該是陸師姐在照顧你。」
宋聿低頭,心中無力,兼申吟。果然,怕什麼,還真的來什麼。
他無法想象,他在昨天那種開天闢地的醉酒狀態下,會說些……什麼……
在那個陸冰山面前……
再一想到她嘴角那抹千年不變的微笑,他心里再次重重地申吟。
但是,同時,心里驀地,居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帶有些許溫暖的感覺。床前的椅子,額頭的毛巾……多麼久遠的記憶,還是在他上小學時,有一次生病,一覺醒來睜開眼,就看到媽媽在床前疲憊而緊張地守候時,才有的那種深深的溫暖。
只不過,現在的這個人,居然是……陸冰山……
等他勉強鎮定下來,一抬頭,發現對面的小男生姚遠,瞬間化身為雷達,緊緊地,在探測著他的臉色,他臉上的絲絲縷縷,蛛絲馬跡。
宋聿終究也非等閑之輩,于是,他一邊招呼服務員,繼續上咖啡,一邊面帶一絲微笑地,聳聳肩,對姚遠說︰「沒辦法,昨天約了個小女生,結果居然被放鴿子,所以一接到你的電話,就干脆跑過去請你喝酒。」說得一副極其極其自然的樣子。
他十分不介意犧牲一下形象。
姚遠似是了解地點點頭,然後,頗有些困惑地說了一句,「那麼,你昨天,喝醉了之後,為什麼……」
宋聿的心一下子,仿佛被拎了起來,他緊盯著對面的這個不定時炸彈。
丙然,對面這個看似其貌不揚,實質雷霆萬鈞的超大SIZE的炸彈猛然一爆,炸得他失魂落魄,「為什麼,一個勁地叫著陸師姐,什麼陸冰山,什麼老女人的……」他歪著頭,似是想了想,然後,突如其來湊到宋聿面前,略帶曖昧地笑,「還說,她奪走了……你的……初……吻……」
宋聿是真的呆住了,心中悔恨萬分。
幸虧今天走得早,要是踫到那個陸冰山……
民諺真真一點都沒有說錯,喝酒誤事,絕對絕對誤事。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但是,他一定一定不能讓這個還沒有清楚認識到自己潛在巨大價值的雷達,探測到他心理活動的哪怕毫厘。
于是,同樣憑借超人的定力,他十分平靜地開口︰「怎麼可能呢。」接著,略帶嘲諷地笑了一下,「我逗你玩呢,喝個酒,隨隨便便開個玩笑逗逗你,你也當真。」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非常適時地響了,一個不甚知名的女生打過來的,邀他去看電影,他以前所未有的溫和口氣說︰「好,我現在就在校門口咖啡館,你直接過來吧。」說完,瀟灑起身,「抱歉,我有約會,我先去把賬結了,你再坐會兒。」
同樣地,瀟灑離去。
這下換姚遠呆住了。
本來,這個有點傻但不蠢的小男生,經過昨天一個晚上的觀察和親身體會,幾乎可以以90%的概率斷定,這個宋同學對他的冰山姐姐,呵呵……有點……那個……
但是,經過一個晚上反反復復的天人交戰,最後,他還是很有良心地,打算替他保密。
雖然他一向信奉「為朋友兩肋插刀,為女生插朋友兩刀」,但是,陸瀟瀟師姐,畢竟是那種只可遠觀的女生,看看就好,他別無他念,而宋聿盡避冷血,但是對他這個比較處得來的同學,還是十分仗義的,每每在他囊中羞澀的時候雪中送炭,而且,經常請他出來吃吃免費大餐,到各處去玩玩,但凡遇到什麼困難,他第一個想到的,還就只是宋聿。
因此,盡避從昨晚開始,喉嚨一直癢癢的,十分難受,他還是下了很艱辛很艱辛的決定,只字不露。
方才,他只不過是以小男生的促狹心理,想逗逗宋同學,再順帶騙點吃的喝的罷了。
沒想到……難道,他又想錯了?
他努力想想,再想想,突然覺得,不對啊,大家不都說,酒後吐真言的嗎?
想得腦袋都快破了,也想不出來個子丑寅卯。
算了,喝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