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一如既往地以不變應萬變,當他不存在,不動聲色地,只管平靜走路。
宋聿可就沒這麼好的涵養了,他對這個呆呆傻傻,且心胸狹窄的韓博士素來好感全無,盡避因為這個韓博士的存在,無心插柳地幫他趕走了很多潛在的蒼蠅,但是,一想到這麼多年來,瀟瀟的大名要被迫跟這麼一個路人聯結在一起,他的心里不免就有些酸溜溜的。
況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在瀟瀟潛移默化下,都已經打算以平常心來看待這個路人甲了,這個路人甲還不知趣地閃一邊該干嗎干嗎去,居然還有心當面挑釁,簡直豈有此理!
因此,他毫不示弱地,惡狠狠地盯著那個顯然色厲內荏,在他的凌厲目光逼視下已經有些微瑟縮的韓博士,順帶瞄了一眼旁邊那個似乎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眨巴著眼有點不知所措的小女生,正待出言嘲諷幾句,瀟瀟拉拉他,他回頭看看瀟瀟十分平靜的眼神,想想,終于還是忍住了。
便宜你了,臭博士!
于是乎,現在的陸瀟瀟,在宋聿此前無數次的連累下,已經被這個顯然不好說話的默默險險逼到了懸崖峭壁邊上,她看著默默那副肯定已經對著鏡子彩排過無數無數遍的後媽面孔,暗暗地,更加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敝不得當時那麼爽快地放她出門,現在看來,絕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人家在這兒等著她呢!
讓她還能怎麼說啊,瀟瀟只能將功贖罪地盡力配合,披掛上陣,扮演一個被虐丫頭的無名小角色了。
于是,她唱作俱佳地一把撲到默默身上,把一直硬撐到現在的默默很是嚇了一大跳,「大人饒命啊,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555555……」
默默倒是再也撐不住了,不由得笑,「我真是服了你了,跟你那個寶貝小宋同學在一起,其他什麼都沒學到,這種小人招數,倒是一學就會。」
接著,她用手指戳了一下瀟瀟的額頭,嘲笑道︰「以為我是傻子呢,你那個小宋同學啊,每天在我們面前晃得比考勤表還要準時就不提了,晚上送你回來的時候更是一副擺駕回宮就生怕別人不知道的架勢,嘖嘖嘖,小男生的獨佔欲,還真是嚇死人!」
瀟瀟只能慚愧。事實的確如此,這一點,默默倒並沒有夸張。
而這個宋同學,也的確真的就有這麼夸張。
片刻之後,默默倒也肯放過她了,本來嘛,以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誼,這種因為臉皮薄兼沒有經驗而導致的小小的無心之失,又何足掛齒,也只不過想逗逗她而已。
況且,瀟瀟和小宋,可是她百年難得看好一次的一對佳偶呢。
于是,她重又坐了下來,一點一滴,仔細盤問瀟瀟和宋聿交往以來的種種細節。
對史上罕見的這一對活寶的感情世界,說她一點都不好奇,顯然是假的。
瀟瀟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其一貫的謹慎,該說的全盤托出,不該說的一字不露。
好在默默對她一向知之甚深,基本上,問的都是堪堪越過她心理承受線的問題,于是,兩人十分愉快地邊笑邊聊。
到底姐弟連心,干的親的,都是如此。
而且,到底干的還是比不過親的,因此,每每姚遠這個弟弟都比他的默默干姐姐反應要慢上半拍。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這個晚上,當默默已經毅然決然地放棄晚上的自修,在宿舍蓄勢待發地對著鏡子排練了好久,等著GIVE那個重色輕友的陸瀟瀟SOMECOLORSEESEE的時候,姚遠才遲鈍地發現一個當下在D大實在已經算不得什麼的新大陸。
因為,當他很難得很難得去上一次自修,百無聊賴地在各個教室門前探頭探腦的,看看有沒有空座位的時候,在一個地理位置很偏僻人煙也很稀少的小教室里,一眼看到,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竟然坐著兩個熟人。
那個目不斜視低頭專心看書的長發美女,可不就是陸瀟瀟師姐,而那個坐在陸師姐旁邊時不時側過臉去瞄她兩眼的看上去蠻臭的小男生,可不就是他曾經一度極其熟悉,但這段時間以來感覺分外陌生的宋聿宋同學?
原來這兩人……
他只能再次模模下巴。
同時,心底涌起一陣微弱的酸意,還有一種很強烈的,失落感。
原來,這個宋聿,真人不露相,還真的留了不止一手呢,神不知鬼不覺地,居然有了這麼重大的進展,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居然瞞著他!
不用問都知道,上次宋聿向他不恥下問地虛心討教了半天的第一次約會,那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听上去十分之難伺候的女主角,鐵定就是陸瀟瀟師姐了。
唉,怪不得人說戀愛大過天,戀愛中的女人更是大得不能再大,沒想到一貫溫和有禮的陸瀟瀟師姐,居然也不例外。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起來,前一段時間宋同學一個勁地拉他在陸師姐附近轉悠,根本就不只是單純的望梅止渴,而是更深層次的眉目傳情。
再看起來,宋同學每天晚上一反以往慣例地,就跟上了馬達強勁的發條一樣,一到六點就比鐘表還要準時地飛奔出門,轉瞬間杳無蹤跡,一定都是跟陸師姐來教室上自修了。
真是一瞥驚醒夢中人啊,要不是他今天靈機一動,心血來潮想要來上自修,哪能發現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新大陸?
想著想著,他的酸意和失落感越來越少,對自己的佩服和崇拜倒是越來越多了。
嗯,這麼個顯然奇貨可居的大發現,他要好好想想,善加利用才行。
于是,他有些詭異地一笑,然後隨便找了個教室,坐了下來,邊看書邊想,到了差不多九點鐘,標準的下晚自修時間,隨著人流就出了主教樓,準備舒舒服服先回宿舍,以逸待勞地,靜候宋聿佳人有約歸來,然後,再趁他心情愉悅神思不屬之時,狠狠地敲他一筆,一雪前恥。
他知道宋同學不到晚上十點半熄燈是不會回來的,也就意味著,他還有大把時間可資利用,因此,他且不慌不忙,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一路晃蕩著回到宿舍。
一進門,他就傻眼了。
宿舍里千年罕見的,居然滿滿當當的,齊齊聚了一屋子的人。
全是同班男生,他一眼掃過去發現,好像除了他和那個還在上著自修的宋聿,其他人基本上全都到齊了。
而且,聚在一起明顯相談甚歡的,有志一同地密謀著什麼的樣子。
眾人一看見他,頓時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而且,目光一致投向他背後,似在等待著什麼。
他有幾分莫名其妙地也看看背後,空空的,沒人啊。
就看到其中一個男生走上前,越過他看看門外,然後轉身對著他,「就你一個人?」
他更加莫名其妙地「嗯」了一聲。
于是,一瞬間大家就跟二戰中听到空襲警報解除的都柏林老百姓一樣,重新恢復正常,繼續接著熱烈討論。
他繼續呆在那兒,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家,完全處于狀況外。
餅了一會兒,終于有好心人注意到他了。
還是方才那個男生,看著他完全莫名所以的神情,拋下一句輕飄飄但石破天驚的話︰「姚遠,還虧你是宋聿最要好的朋友呢,他的事情,你也未見得比我們清楚多少吧。」
一副極其鄙視他誤交損友的口吻。
即便姚遠再呆,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
心里大呼倒霉,原本還想獨享一塊大肥肉呢,現在顯然是雞飛蛋打了。
不過,跟在大家後面喝喝湯,也蠻不錯。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于是,他很會隨機應變地,用很是慘痛的口吻說︰「你們都知道啦?」
順便模模敵情,詐詐他們,看他們知道多少,還有沒有剩余價值留給自己挖掘。
只見大家都轉過頭來看他,顯然一副他問了一個史上超級STUPID問題的模樣。
其中一個長得有幾分像鞏漢林的小男生,十分八卦地說︰「開玩笑!最近D大最轟動的八卦新聞,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說著,頗有幾分妒意,「宋聿這小子真行,就連那麼多男生踢到鐵板的陸瀟瀟師姐,居然都被他攻克下來了,還真是那個什麼什麼的,近水樓台先得月!」
儼然一副先天不足後天補的酸葡萄心理。
姚遠一愣,再怎麼說宋聿也是他的好朋友,而且這句話明顯有失公允,因為,再再怎麼說,宋聿也是一位如假包換的玉樹臨風,聰明絕頂的新時代有為好青年嘛。
他決定,自己要站出來幫宋同學說句公道話。
他不仁,但我不能不義!
但是,當他一眼掃過去,眼光所及之處,看到的是一顆比一顆大,一顆比一顆酸的超級癩葡萄,他也就識相地閉上了嘴。
畢竟,胳臂扭不過大腿。
于是,片刻之後,眾人繼續熱烈討論,務必要讓這個一不小心撿了金元寶的宋聿大大地出一次血。
同一時刻,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正和瀟瀟在教室里上著自修的宋聿,突如其來的,渾身打了個寒戰。
當晚十點三十五分,熄燈後才剛剛過五分鐘,從D大五舍,這個男生宿舍樓六樓西面的某一間寢室里,就傳來了好一陣驚天動地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且持續了足足三分鐘,惹得前面一棟樓里剛睡下的無數女生不得不敲臉盆抗議,以示強烈警告和不滿;惹得剛剛睡下的五舍管理員也是咬牙切齒火冒三丈,這幫混小子,仗著他為人和善可親,白天不停地給他添亂也就罷了,晚上還不得安生。可是他累了一天,渾身骨頭都有些散架了,又剛剛睡下,實在是不願離開溫暖的被窩,爬起來再去察看了,明天再說吧。
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你們,這幫混小子!
發出噪音的,自然是宋聿的寢室,而這個噪音的產生,是源于宋聿一進門,看到此等情景,還沒等眾人開口,就極其痛快地,主動自覺地提出,在很快就要來到的聖誕夜,他將邀請全班同學吃一頓免費聖誕大餐,外帶奉送通宵卡拉OK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望大家提前奔走相告,屆時務必準時出席,攜眷亦可。
而且,應大家一再的強烈要求,他答應會盡量說服他的女朋友,也就是眾人熟知的陸瀟瀟師姐,前來和大家共襄盛舉,歡度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