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一風捧著一方木匣在內堂外徘徊。恰好段玉卿正晃晃蕩蕩地從內堂經過。
「咦,宮大哥?你要找姐姐嗎?」段玉卿友好地招呼。
「呃,呃,沒有,我只是,我只是……」宮一風支支吾吾。
爆一風的含糊其辭頓讓段玉卿心生疑竇,「真的沒有什麼?」
「真的沒有什麼!呃,是這樣的,玉卿,這里有件東西是傲龍寨送來給寨主的,我正在想要不要給她送去!」宮一風望著眼前慧黠的眸子,靈機一動,搪塞道。
「當然要給姐姐看啦,上次他們送來的什麼玉連環不是讓咱們給解了嗎?」
「這……」宮一風故作為難。
「這什麼這呢?宮大哥要是為難的話,我去送給姐姐好了!」
段玉卿的話正中宮一風的下懷,「我還是親自給寨主送去為好!」宮一風以退為進。
「宮大哥,你是想讓我送去的對不對?畢竟上次玉連環的事情,姐姐好像很生你的氣哦!」段玉卿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爆一風只好道︰「那就有勞玉卿小兄弟了!」
段玉卿擺擺手,作勢要打開盒子,口中尚且念念有詞︰「我倒要看看傲龍寨還能送來什麼?」
爆一風慌忙道︰「玉卿萬萬不可打開盒子!」
玉卿從善如流,停住手,奇怪地問︰「為什麼?「
「這盒子是傲龍寨送來的,一年之約馬上就要到了,我恐怕他們還會耍些什麼不入流的手段!」
「不入流的手段?」段玉卿的腦袋盤旋了無數的問號。
「反正你別打開就對了!」在這麼機靈的孩子面前,宮一風多少有些狼狽。
「哦,那宮大哥,我把它給我姐姐送去了!」段玉卿出奇的配合。
爆一風看到段玉卿的表現,長長地呼出口氣。
「好好!」看到段玉卿的背影消失,宮一風才心滿意足地回轉。
匣子里裝的是一根玉簪,在山寨里,玉簪是最最平常的定情信物,霜凝看到玉簪,定會明白他的心意的。盡避橫空殺出冷為君這個人來,但是他相信,霜凝是中意他的,畢竟他可是天香寨最最年輕帥氣的,這點他有自信,這點他從山寨中女孩子看他的眼光中可以感受出。宮一風不斷地進行著心理建設,但是他卻忘了,在那些目光中從來就沒有段霜凝的。
不入流的手段?匣子里裝的是毒煙毒彈,一打開就爆炸?里面裝的是毒蛇毒蜘蛛,一打開便四散而跑?里面裝的是見血封喉,一踫便倒?段玉卿的發散思維越發散越遠。
「不行,為了姐姐的安危,我要打開瞧瞧!」段玉卿如是說服自己。可恥啊,明明是他好奇!靠在內堂最僻靜的角落,段玉卿把匣子放在了地上,折了根長長的柳枝,在距離匣子一丈遠的地方用柳枝挑開匣子。
臥倒,蒙頭,閉眼!
咦,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動靜呀?段玉卿匍匐著向匣子靠近。切,匣子里面躺著的不過是根玉簪嘛,宮大哥真是能小題大做。
段玉卿撈起玉簪把玩,溫潤的玉簪在陽光下閃動著翠綠的光澤,可是這光澤在段玉卿的眼中怎麼能比毒蛇毒煙更有趣味?
「浪費我的精力,沒意思!」段玉卿簡直有幾分憤恨難平了。
「什麼沒意思啊?」三張過度放大的老臉驀然地出現在眼前。要是一般人,早就嚇得尖叫連連,但是他沒有尖叫,因為,呃,習慣了!
「這是什麼?」老大段得金湊了上來。
「宮大哥說是傲龍寨送來的禮物!」
「又是傲龍寨送來的禮物?」老二興致缺缺,傲龍寨的禮物絕對的是,禮無好禮!
「宮一風,傲龍寨,禮物?」老三正在慢慢地消化段玉卿話語中的意思。
「是啊,怎麼想著有那麼一點的不搭界啊?」
「讓我瞧瞧,讓我瞧瞧!」三個人結成同盟,大聲地命令段玉卿將東西交出。
段玉卿把玉簪甩給了三人。
「切,不過就是根玉簪嘛!」率先表示不屑的是老大,還把玉字拉得老長,這傲龍寨就是不大氣,什麼時候能送根金簪呢?
「這傲龍寨未免太小氣了!」老二隨即表示了鄙視。
「就是,最起碼也得弄盒金簪來現現!」不愧是親兄熱弟,想法是完全一樣,老三提出了對傲龍寨的期望。
「小心啊,宮大哥說這玉簪里有不入流的手段!」站在一旁的段玉卿,涼涼地提示。
「不入流的手段?」捏起比自己小拇指還要小上好幾號的玉簪,老大問出大家的疑問。
「是啊,沒準這玉簪呢被毒浸過!」段玉卿用他的發散思維影響著別人。
玉簪應聲而落。
「老二,你的手掌目前沒有什麼中毒的跡象吧?」
「二哥內力深厚,當然沒有問題,要是換成霜凝的手……」
「對。」老三又模出隨身攜帶的手錘,沖著墜地後劫後余生的玉簪奮力一拍,「好了!」老三得意地說,手起處,玉簪化成了齏粉,隨風散去。
「還有這個匣子!」段玉卿將匣子再度奉上。老三接過,重復了一邊剛才的動作!
四個暴力少年,呃,不,一個暴力少年三個暴力老年,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的杰作。
「呀,不好,我還有課!」說完,段玉卿一溜煙地消失不見,速度之快讓人懷疑他是否出現過。
「那咱們也去看看霜凝那丫頭在忙些什麼好了!」老大的建議得到了兩兄弟的附和。一時間,人散盡。陽光照在一小堆的木屑上,誰也不會在意!
「老師,你確定要這樣?」美美眨著大眼鏡疑惑地問。
「是的是的!」這種假公濟私的行為多少讓冷為君有點心虛。
「冷先生,野花采來了,要怎麼用?」上次被紅糖水和鹽水陰錯陽差地治好的小環熱心地問道。
「小環姑娘,多謝多謝!」冷為君接過野花道謝。
「老師,全山寨的野花幾乎都在這兒了!采這麼多的野花要做什麼?」段玉卿雖然樂得不上課,但不過問一聲,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我自有用處!」饒是冷為君的臉皮再厚,現在也不禁微微發熱。所有的孩子都被打發出去尋覓野花,只剩下段玉卿和美美貪懶,不願動彈。冷為君咬咬牙,為了約會嘛,大家應該是原諒他的。冷為君不斷地進行著心理暗示。
「咦,北北怎麼出去這麼久了還沒有回來?」冷為君故作驚訝地問道。千萬不要怪他卑鄙,只有把北北祭出,才能拐到鬼靈精怪的美美。
「是喔,我出去看看!」美美終于自告奮勇一次。
「玉卿?」冷為君危險地眯起眼。
「做什麼?」段玉卿立刻警覺。
「不做什麼,我只是忘了上次測驗的時候誰不及格了,想讓玉卿同學幫助老師回憶回憶!」
「冷先生……」不止一道黑線從段玉卿的額上冒出。威脅學生是師道的必要組成部分。
「玉卿同學,你說有必要讓你姐姐幫我回憶一下嗎?」
「冷老師,後山坡有些野薔薇,我去采好了!」心中狂罵冷為君卑鄙無恥下流,段玉卿幾乎是奪門而出。
冷為君搖搖頭,看來啊,有些人就是不能給他來文明的。冷為君自顧自地得意他的教育方式中,沒有注意到一旁小環崇拜的眼神,哇,這個冷先生好厲害啊,連山寨中最難纏的段玉卿也對他服服帖帖。
「老師,我采的!」
「黃色的是我采的!」
「呀,別踫我的花,老師還沒有看過!」
「你看,我的花比你的好看!」
「哼,我的花比你的花多你怎麼不說?」
……
冷為君將野花一一接過,而廚房的大娘也把他要的菜油拿過來了。
「冷先生,你要的菜油!」廚房的大娘大嗓門從門外傳過來。
「謝謝大娘!」冷為君笑容滿面地謝過。
「你用這麼多的菜油要做什麼?」大娘好奇地問。
「呃,我用來練字,呃,硯台里放入點菜油,墨會分外的好磨!」
「這樣啊,那能用多少菜油啊?」大娘對冷為君的說法將信將疑。
「呃,山寨里每個孩子的硯台里都要用的,因此,要多用些預備著以後用。」
「那我把菜油放在這兒了,冷先生還需用的話,再去廚房要就是了!」
再次謝過廚娘,冷為君把一大瓶菜油拎進教室中。
小環仰慕的眼光越來越熾熱了,冷先生什麼都懂哎,硯台里要放菜油這樣的事情,冷先生都是懂得的。不行,她要告訴小姐妹們,冷先生是個萬事通。
冷為君沒有發覺小環看他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質變,再度向段玉卿道︰「玉卿,老師有事情拜托你啊!」冷為君臉上的笑容甜得能膩死蒼蠅。
段玉卿心中的警鈴大作,對于徹底認清面目的笑面虎,段玉卿決定要警戒再警戒。
「老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是應該的,那學生能不能冒昧地問您,您要弟子干什麼?」
「很簡單,這個,你能不能給你姐姐送去?」
「這……」哼哼,原來是這樣啊,心底竊笑不已,但面孔仍努力地保持嚴肅,「雖說是弟子服其勞,但是老師您也是知道的,山寨中那麼多的事物都是要我姐姐處理的……」不趁火打劫,呃,不,要為姐姐負責,這是段玉卿處事的一貫作風。
「嗯,這個給你!」
皺巴巴的一張紙遞降過來,段玉卿漫不經心地接過,口中念念有詞︰「什麼啊?」隨即展開。
「沒什麼,只不過是你上次測驗的成績,上次我忘了給寨主看!」早就知道這小孩不好對付,他早就留了後手。
「哦,老師……」趾高氣揚立即被諂媚擠走,「咱們萬事好商量!」
「還不快去!」
「老師我這就去!」說完風一樣地沖出教室。
唉,不知道,他的冰兒會不會赴他的約呢?
「聞說今朝月尚好,也擬踏瓊瑤。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段霜凝罔顧眼前推擠如山的賬本,手托粉腮,呆呆出神。
「寨主寨主寨主……」
爆一風聲聲喚,奈何佳人魂兮不歸來!
「霜凝。」宮一風大著膽子靠近,醉人的體香從鼻孔傳到了心中,他終于體會到了心癢難耐的滋味。手更是大膽地握住了段霜凝的一縷秀發,如緞的感受讓他不忍釋手。
「 。」頭上傳來的刺痛讓段霜凝回過神來,「宮一風?」段霜凝心中疑惑不已,這宮一風為什麼要靠她這麼近?
爆一風慌忙掩飾,「我來是要告訴寨主,我們請的工匠還沒有來到!」
「咱們是什麼時候請的工匠?」
「月初!」
「從鎮上到山寨用多少時日?」
「五天!」
「派人去鎮上工匠的家詢問過沒有?」
「已經派人去過了!」
「怎麼說?」
「他的家人說他已經動身前往山寨了!」
「沒有說是哪個山寨嗎?」
「這倒是沒有說!」
「再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傲龍寨又故伎重施,將工匠籠絡去了!」
「倘若傲龍寨真的把我們請的工匠挖走,我們如何是好?」
「哼。」段霜凝冷笑出聲,「如何是好?去年的時候,鎮上所有的工匠不都被傲龍寨搶走了嗎?再難還能難過去年!」
「是!」
「如果真的是傲龍寨把工匠搶走,那就去更遠的鎮子去請工匠!我就不信,傲龍寨能請盡全天下的工匠!」
「是!」
爆一風看著段霜凝黑瀑布般的秀發上空無一物,「霜凝,你的發簪……」
「哦,早上起來忘記帶了!」段霜凝輕描淡寫。
「如果再度請了工匠,我們天香寨會雕什麼石像?」
「等請到了工匠再行商議好了!」
「那樣會不會延誤時機?」宮一風神情頗有些急切。
「不會!」她斬釘截鐵地回答。涉及山寨的事務,她怎麼會馬虎。
「霜凝,一個人的思慮難免不周全,要是把想法說出來……」
「我自有分寸,宮管事,你還有事情嗎?」段霜凝下了逐客令。
「玉卿可曾帶東西給你?」宮一風急道。
一片紅霞飛上了段霜凝的腮上,手不自覺地扶住眼前的紙箋。
看到段霜凝嬌怯怯的反應,宮一風喜不自勝,
「那你為何不戴上呢?」宮一風不由道。
「戴什麼?」段霜凝發現宮一風的話是如此的莫名其妙。
「玉簪啊!如此緊要的東西怎麼會忘戴呢!」
「玉簪?緊要?」段霜凝反問。
「是啊,玉簪是何等緊要的東西,你一定要隨身攜帶。」宮一風滿腦子都是段霜凝含羞帶怯的嬌態,一點也沒有發現段霜凝沒有回應他的話。
「哦,我會記得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大概是說傍晚時分嗎,段霜凝決定還是把冰兒是誰的問題擱置在一邊,去赴冷為君的約。
「一定要把玉簪帶上,凝兒!」宮一風不自覺地改了稱呼。
「宮管事,倘若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嗎,霜凝還有事情要處理!」段霜凝實在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糾纏。
「凝兒,那我先走了。」宮一風戀戀不舍地告辭。凝兒,他的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