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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愛情不打烊 第10章(1)

「你的意思是……你無家可歸?」

揚起濃密的睫毛,齊仲凱和顏靜繪視線相遇,眸底閃爍著一絲冱異,「那你昨天住哪里?」賓館?旅店?公園?還是街頭啊?

「別把我說得那麼可憐,我只是尚未在台北找到住所,希望總經理可以收留我一晚而已。」

其實這只是個借口,待他讓她住下之後,她絕對會找出一百個理由,讓他答應永遠將她留下。

只可惜他臉色有異,她只好識相地問了句︰「怎麼,不方便?」

他也不矯情,直接回了她一句︰「確實有一點。」

「可是我是女孩子耶!」況且現在外頭還下著大雷雨,他怎麼舍得將她拒于門外?

對于一點,齊仲凱確實無法狠下心來,同時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婉拒一個巧妙解決他因漸漸模糊的視力而諸多不便的好幫手。

但他心底更清楚,一旦答應收留她,要不了多久,她肯定會察覺他那極力隱藏的天大秘密。

而他現在就可以開始想像,一旦秘密東窗事發,他將可預見,他一定會被迫提早退休,然後在漸漸模糊的世界里,一個人獨自品嘗孤寂。不!他絕對不讓自己變成那樣子,那種辱沒對他而言就跟死沒什麼不同!

「你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為難。」她明知故問︰「難道是因為尊夫人的關系?」

「事實上,今天早上我才剛離婚。」他坦然,卻有些硬澀地說道︰「這還是個秘密,你必須向我保證,你會替我保管好這個秘密。」她聳聳肩回道︰「我不是個大嘴巴。」

「很好。」他俐落地闔啟了大門,她卻搶先一步鑽了進去,令他怔愣了一下。「你怎麼……」

只听見她皮皮地回道︰「既然這間屋子尚無女主人,總經理應該不會介意我搬進來吧?我會付房租的!」

這簡直是霸王硬上弓!齊仲凱輕巧地關上了身後的大門,沒好氣地回道︰「得了,我不要你的房租。」

「那就是免費羅?」

「我的意思不是……」這丫頭簡直是得寸進尺!

「那就謝啦!就知道總經理您最有愛心了。」在她一陣搶白之下,他連回絕的機會都沒有。

唉!算了,為了隱瞞他罹患嚴重眼疾的秘密,今早他才剛剛這散了一批佣人,整個家里空蕩蕩的,忽然來個下屬兼心月復,老實說也挺不錯的!至少面對突發狀況的時候,他身邊還有個人可以照應。

只是他才正這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歇斯底里的尖叫.最教他疑惑的是,那股聲音似乎跟某個人還挺相似的……

「哎呀?」

「該死,你怎麼了……」話未落盡,一抹軟玉溫香已經撲上身,非但一點也不避諱,還緊緊摟著他,怎麼也不肯放手。

「發生什麼事了?」他感覺她在發抖。

「好像停電了。」她抖著嗓音說︰「怎麼辦?」

「可能是保險絲燒壞了。」聞言,他挽起袖子,說道︰「我去修理吧!」

就這樣,他領著她,雖然腳步略顯緩慢,卻毫無障凝地繞過黑漆一片的客廳,來到長廊牆角的轉角處,在他打開變電箱前,他無奈地低頭看向死命拽著他袖角不放的膽小表。

「你還要抓著我多久?」

「我怕黑。」

「那就讓我盡快把電路修好,別一直抓著我。」

「拜托!現下伸手不見五指,黑漆漆一片,哪里還有辦法修什麼鬼東西啊?」她建議道︰「我們應該先找到一支手電筒才對!」

「那種東西對我毫無用處。」

「怎麼會毫無用處?難道……你是看不見的?」

她感覺攬抱在懷的手臂驀地一緊!

「有那麼明顯嗎?」他冷冷一笑。

「沒有一個視力正常的人,在突然面對黑暗的時候,幾乎不用適應,還可以暢行無阻繞行整個屋里大半圈的。」她強調地說︰「就算是一個長期待在屋內的人,也絕不可能對屋內的種種擺設、距離熟悉到這般程度。」

他是個工作狂,當然不會經常待在家中,除非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足以令他適應生活周圍中的一切,否則他不會撐到現在,讓身邊的人對他已經失明的事實都未看出破綻。

「沒想到你的觀察力還挺敏銳的。」

「你……真的是看不見的?」

「還不到百分之百。」他看向她,深邃的眸有些失去焦距,坦承道︰「不過說穿了,現在的我,跟個瞎子也沒什麼不同。」

「但你看起來就像正常人一樣。」

今天她在公司里觀察了他一整天,除了閱讀與使用電腦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吃力的,但其他時候他仍與一般人無異。

「我真的很好奇,失去視力之後,你如何讓自己還像個正常人一樣?」「適應,還有模索。」他喃喃低語︰「其實對我而言,這些還不算太難。」

「但一天之內,總會發生一些突發狀況不是嗎?倘若不在你預期之內,發生了棘手的事,你通常會怎麼進行危機處理呢?」

「嗯,這個問題問得很好。」他勾動唇角,挑高一眉,語氣緩和卻略顯諷刺,「通常我會選擇置之不理,或者……一把‘她’帶回家。」

******

他居然暗示她是個麻煩?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嘴里雖是這樣碎念著,但瞧瞧她手里在做什麼?她居然還主動弄晚餐給他吃,這若是讓王茉希知道了,肯定又要大肆糗她了!話雖如此,這一頓晚餐卻是顏靜繪有史以來吃得最安靜的一餐!為了避免真實身份曝光,若非必要,她總是盡量不與他多加交談。

「你好像很了解屋內的一切?」他突然問道。

「咦?」她停下手中的進食動作,不解地望向他。

「好比物品的擺放位置。」他點出一個事實。‘你似乎都了若指掌?」「你……‘看見’啦?」

「我沒聾。」他將目光調向她聲音來源的方向︰「我還听得到。」「哦……」听說視障者的听覺比正常人還要靈敏,看來此言不假!

「你害怕嗎?」雖然不是完全的失明,但處在一片模糊的世界中,一定會感到相當不安吧?

「怎麼,現在我們打算進入感性的話題了嗎?」

「我只是好奇,為什麼你不讓身邊的人知道你的病情……」她心虛地避開他投射而來的眸光,低頭假裝喝著湯,一邊又問道︰「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你都是一個人這麼過的?」

‘你似乎很關心我。」揶揄的微笑浮現在他嘴角。‘為什麼?」

「這……」她總不能回答他,她是為了贖罪而來吧?

她斂著眉,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才月兌口說道︰「這是人之常情,你對我這麼好,給我工作、又肯收留我,我總得表示一下吧?」

「你倒很懂得人情世故,但……」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因為早在五分鐘之前,掌中緊握的銀制手鏈,已經偷偷向他坦承了她的身份!

為了親自下廚,她怕銀鏈沾了水,特意取了下來,還「習慣性」地擱放在餐廳一角那尊平日用來裝飾的人偶瓷器上,清脆的金屬與瓷器的踫撞聲,剎那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她多年以前的習慣,而那條銀鏈就算化成了灰,他也知道長得什麼模樣,因為,那正是他最初贈送給她,作為兩人立下婚約誓言的訂情證物。

「除了人之常情以外,你對我這個剛失婚的男人,真的沒有其他想法?」

雖然不知她為何而來,但早上才與他簽字離婚,下午又追著他回到家里來,想必沒有什麼令人太期待的好事。

「想法?」她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你是指哪一方面?」

「譬如,你喜歡欲擒故縱的感覺?或者,你想知道你對一個男人的影響力有多少?再不然,就是你病態地想看見一個男人在你面前如何地崩潰,嗯?」

他對她微笑,但那抹微笑是陰郁的,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流露著剛硬的痕跡。「我……我听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她企圖裝傻,但他充滿敵意的眼神卻像一盆冷水般潑向她。

「別再演戲了,靜繪,你並不是個好演員。」他早就將她看穿了。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如果不是這條手鏈,我恐怕還被你蒙在鼓里,像個傻瓜一樣,被你要得團團轉。」他以一種繃得緊緊的聲音說道。

這時她才驟然想起,自己方才遺忘在人偶上的銀鏈。

「還我!」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隱瞞,伸出手欲取回私人物品,也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都已經離婚了,你還留著這一堆廢鐵做什麼?」他眸中混合著復雜的感情——挫敗與痛苦、憤怒與懷疑。「用來證明你曾經狠狠打擊一個男人兩次的戰利品?」

「今天我們根本沒有離婚。」她不理會他語氣里的譏諷,丟給他一個事實,「今天我們簽下的……不是離婚協議書。」

「天!」聞言,他苦澀地狂笑著,「你居然還戲弄了我!」

「我只是想確定……」

「確定我成為一個廢人了沒有?」他冷冷打斷了她,聲音里有著苦澀的怒意。「現在你看見了,也證實了,你可以離開了。」

「我只是想幫助你。」

「很好。」他平淡的聲調朝她潑去一盆冷水。「那就離開,走得遠遠的,別再令我感到難堪!」

接著,兩人之間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一直瞪著他,不敢相信他一直想將她推開!

「我不會離開。」久久,她打破了沉默,像是賭氣般任性地說︰「只要我一天還是你的妻子,我就要待在你身邊,你擺月兌不了我的!」

******

顏靜繪是說真的,她的確沒有離開的打算。

非但如此,她所有的行為舉止,也有愈加乖張放肆之勢……

「請問一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在靜謐的密閉式空間里,齊仲凱獨特的磁柔嗓音更顯醇旱低沉,輕緩地繚繞在充滿氤氳的霧氣中,讓人听了不禁心醉神弛,充滿了催情作用。只可惜,此刻他臉上的慍怒表情,卻和性感迷人的嗓音成了強烈反比。

「我都說了,這一輩子我是賴定你了,就算你想攆我走,我也不會乖乖听話的。」所以,認命吧!」

之後,她威脅他說,他那隱藏多年的秘密,她都已經——知曉,既然知道當年他的背叛是無心的,那她就勉為其難判他一條無罪開釋。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要他一輩子都得乖乖听她的舌,好好愛她、疼她,與她一同分享快樂與悲傷,還強迫他得跟她分享他心中的秘密,不讓他再一個人悶著受苦。

听完,齊仲凱幾乎不敢相信,今天早上自己明明還是那麼絕望、那麼抑郁,任誰也猜想不到,到了夜晚時分,他的心情卻有了這般莫大的轉折!

若不是他心髒夠強,任誰也抵擋不了這個小惡女折磨人的手段,尤其這些年來,她刁蠻的性情又練得更加爐火純青了!

「好,既然你堅持,我也不想再唆,但……」他一手緊拉著腰際臨時抓來遮羞的浴巾,一手撫額,聲音里充滿了咬牙的不耐。「你也用不著一路跟著我到浴室里來吧?」

還有,把門上鎖是什麼意思?

「地板濕,人家怕你會滑倒嘛!」都不知道她有多賢淑哩!還這樣不知好歹,真氣人!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溫柔體貼了?」他勾動嘴角,神態不再那麼嚴厲,性感的嘴角甚至還有些上揚。

「我從以前就是,只是你都沒發現。」她噘著小嘴,又頂了回去︰「那時候你只顧著拚事業,哪里顧及家里原來還有一個妻子存在啊?」

當時她這個如花似玉的新婚嬌妻,對這個永遠將事業擺第一、十足十的工作狂人而言,不過是家中某個會自由走動的漂亮家俱罷了。這一次,他沒有反駁。因為以前的他,確實如她所言,是個不懂得何謂珍惜的大蠢蛋。

總是以為,身為妻子的她,本就應該配合丈夫的腳步,所以自私地要她日復一日地獨守著空蕩蕩的屋子,卻忘了問她快不快樂?

總是以為,她離不開他,所以任意揮霍了她的信任,卻夜夜帶著一身應酬後的酒氣回家。

總是以為,她深愛著他,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在事業上沖鋒陷陣,卻忘了再怎麼嬌艷的花朵,一旦失去了愛的灌溉,總有一天也會慢慢地枯竭、萎靡而死。

他深愛著她,卻醒悟得太晚,當她開口要求離婚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婚姻早已陷入了泥沼,再也挽回不了。

「是我不對。」想起過去的荒唐,他的嘴唇扭成一抹苦笑。「那時的我……簡直是個混蛋。」

「可不是?」她輕哼了聲,順手抓來一塊香皂,輕輕搓揉起泡後,便往他光果微濕的身上抹。

「你……你做什麼?」光果的胸膛忽被一股滑潤的觸感所侵襲,他嚇得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幫你抹肥皂啊!」有必要反應那麼大嗎?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行了。」他只是看不見,又不是行動不便的糟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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