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燁影的記憶中,有一個院子種滿了杏樹,綻放著美麗的花兒,白的,紅的,粉紅的。
而站在院中最矮的杏樹底下的小女孩,伸出白女敕圓滾滾的小手,可是,不管怎麼向上伸,與花兒的距離也並沒有縮小。
院外,幾個大人帶著各自的孩子經過。而當時還是小男孩的他看到院子里的小女孩那麼努力地去摘花,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可是,那小女孩很嬌小,看她努力地跳高,卻在落地時踩到了凸起的樹根于是狠狠地摔在地上,還是小男孩的他不禁「噗嗤」一笑,心想著,那樣的高度,如果是自己,踮起腳就能摘到了。正抬起驕傲的下巴打算進去幫忙,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走進了院子里。
那個人,是個跟他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穿著規矩的小西裝吊帶褲,頭上歪戴著一頂看上去很紳士的帽子,臉上是細致如雕的五官,看起來像個小大人似的。
看著那個小大人似的小男孩默默地走過去,先彎身扶起那個正哽咽著的小女孩,為她拍打身上的塵土,然後轉身,一跳,雖然摘到了花兒,但落地的時候卻像小女孩一般地摔在地上,他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皓真是乖。」
「就是,那麼小就懂得體貼別人。」
「哎,我們家影就不行了,一天到晚地淘氣。」
「哎呀,什麼話,你們家影已經很好了。只不過,小皓比起其他孩子就是聰明穩重又體貼些……」
身邊的大人們,又開始嘰嘰喳喳了。
笑容僵在唇邊,他負氣地輕哼了一聲,目光又轉向院子里面。
只見,那個小女孩一臉笑容燦爛地去接那個小大人似的男孩子遞過去的花,而那個大人似的小男孩,沖著那個小女孩如春風般地微笑著——那一刻,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生氣著,轉過頭去,暗暗惱怒著。
一陣風吹來,飄飛的窗簾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回過神來,合上手上的速寫本,方燁影走到烘干爐旁邊,拿起已經干得差不多的衣服,然後套回身上。
接著,他徐徐地走出去,沒有看到校醫,直接走向拉著白色紗簾的休息區。
伸手挽簾,看著正躺在里面其中一張病床上仍然安睡著的那個叫瞳的女孩子,他的目光,緊緊地鎖住那張出色的小臉。
猛地,听到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放下手里的紗簾,轉過身去,只見林少蘿急匆匆地跑進來。
「瞳呢?」
「在里面睡著。」
他淡淡地說著,看著林少蘿緊張地把整個紗簾挽起,然後坐到病床邊去,又是探溫又是拍打那個叫瞳的女孩子的臉。
「她是誰?」
淡淡地問著,他端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你不知道她?」
林少蘿驚訝地轉過來,像是他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是件天地不容的事情似的。
「你的死對頭。」
「啊?」
他錯愕地發出了古怪的單音。
「她就是阮蔻瞳,你一天到晚詛咒兼職時做錯事、被雇主解雇的那個總是不由分說就撕掉你提交的經費申請單的學生會秘書長。」
是她?!
他錯愕地看著那張淨麗的小臉,無法將這小臉的主人和那個名字聯系起來。
但是,他還是開口,對林少蘿說出了一句叫林少蘿錯愕得幾乎整個下巴掉在地上的話︰「她醒來後替我問問她,‘請問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說罷,他轉身離開。
而林少蘿,嘴角抽搐著,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搞什麼啊,這家伙……這是第一次吧?听到他主動要求別人當他的女朋友。」
才說著,不經意轉看向病床那邊,卻驚見本來一直沉睡著的阮蔻瞳居然張著雙眼,一臉失神地看著灰蒙蒙的天花。
「啊,你醒了?」
「啊……嗯……嗯。」
漫不經心地反應過來,她虛弱地從床上坐起來。
「你剛剛……」
「我听到了。」
懊惱地伸手扒亂滿頭的長發,她掀開身上的薄被。林少蘿見了,趕緊過來攙扶她。但是,她推辭了林少蘿的好意,「不用了,我沒事。」
罷剛的確是暈過去了,但是,在還沒有到校醫室的時候她其實已經醒了。只是,從沒有被方燁影那樣地抱過,她忍不住貪婪地想要把那樣的時刻留住,心想著哪怕只是多那麼一秒半秒的,也好。
「那你……」
「我拒絕。」
知道林少蘿要問什麼,她淡淡地回答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溺水,長久泡在冰冷的水中的緣故,那自從方燁影發生意外後就沒有得到過平靜的腦袋,終于冷靜了下來。
心不在焉地穿上自己的鞋子,暗暗慶幸自己穿的是防水的涼鞋,不然,現在還是濕答答的一定很難受。
「其實他的條件也不錯啊,在學校里也受女生歡迎。」
「林少!」
那邊,林少蘿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想要游說她改變主意,感覺事情變得越來越讓人哭笑不得了。
餅去,是她想盡辦法去接近方燁影,求林少蘿幫忙,林少蘿卻表現得無關痛癢,愛搭不理,可現在呢,居然苦口婆心地勸她答應?!
但是,方燁影又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地說要她跟他交往呢?尤其,在知道她就是那個跟他對著干的學生會秘書長以後?
「你還要去哪里?」
「不是說了嗎?今天要到美術社做模特。」
說罷,她不理會林少蘿在後面的怪叫,徑自走出了校醫室,往美術社走去。
如果剛剛在水里見到的一切不是幻影,那麼,段皓也曾經為了救她而潛入水里吧?難道,一切又是段皓的緣故?
突然感到渾身發冷,頭暈目眩的,她連忙走向不遠處的小樹,想要扶一扶,但沒有走到,腳就發軟站不穩了。幸好,剛好有人經過,扶了她一把。
「謝謝。」
暗自松了一口氣,抬頭,卻見到了一臉沉默的段皓。
似乎,在這種時候是該感到錯愕的,但是,偏偏她卻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沒辦法,自從來到了這個時空,總覺得倒霉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的,像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段皓。又或許,再過一陣子,連方燁影都要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這般暗惱著,她被段皓扶著,走到草叢那邊坐下。
靜靜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好一陣,她才轉過頭去看段皓,卻意外地發現他一副在找東西的表情。
「你在找什麼?」
「沒。」
他倒是回答得飛快,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
「丟了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東西?」
段皓沒有回答她,仍然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在四處看著。
「速寫本?」
見他愣了愣,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這里,分明就是他剛剛坐著畫畫的地方,大概他剛剛在救她的時候,把速寫本遺落在這里,現在就是為了找那本速寫本才會在這里出現的吧?而提到速寫本,她不由得又想起,以前不管在哪里,總是會看到他手里拿著速寫本,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畫些什麼。
而其實,她對段皓知道的並不多,除了他常常出現在美術社,除了他的畫備受好評,除了他有一個可怕的後援會,除了他……居然就是翼族的族長。
想到他的身份,就不由得收起興致勃勃的表情,她學著他端出一副沉默沒表情的臉,緊緊地看著他。
可是,他卻在發覺她的視線以後急著轉身離開。
「慢著!」
她急著要起來,卻忘記了自己力有不逮,幸好他反應快,回頭又扶住了她。而她,趁機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意外于衣服底下的肌理竟意外的結實,險些分了神——當日扒他衣服的時候,一心想著要怎麼得到祭師的真正力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身材好不好呢。
啊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猛地甩掉滿腦袋的奇怪想法,她瞪著他,決定把彼此的底牌攤開。
「喂,我已經知道你是翼族的族長了。」
听到她的話,他意外地瞪住她,但是,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多的波動,只有眼楮里的閃爍暴露了心里的亂。
這是心虛!
她徑自這樣認為著,並說道︰「你是族人派來監視我的,對吧?」
就在她的話音落罷,他的眼神已經恢復到往日的淡漠。
但是,她繼續說道︰「喂,我明明已經跟族里說好了,只要我能在大學期間賺取足夠的生活費,證明自己能夠獨立並不丟族里的顏面,你們就要答應放我自由,為什麼現在又來監視我?」
雖然段皓還是段皓,但眼前的段皓畢竟不是那個單以氣勢就能震懾她的段皓。雖然淡漠,雖然疏離,但畢竟還沒有學會拒人于千里以外的冷。
既然已經回到了過去,不把握機會問出原因把事情弄清楚她會慪死的。
縱然不能改變什麼,但到底,以她24歲的智慧,總該可以好好地欺負一下這個只有19歲的段皓吧。
「既然可以那麼?嗦,你的身體應該沒事了吧?」
他突然松手,而她,腳一軟,猛地跌坐在地上,摔痛了可憐的小屁屁,疼得一張小臉都扭曲了起來。可他呢,也不看她,轉身就要走。
「喂!」
狼狽地要從地上站起來,可是不管怎樣就是起不來,她急得直打身邊的草坪。而他,沒走出幾步,听到身後幼稚發泄的聲音,翻了個白眼,又狠狠地嘆了一口氣,走回她的跟前。
「太過分了,還說什麼王子!看到人家站不起來都不知道要扶一下。」
猛地一抓手邊的草,摔到他剛好俯下來的臉上,但她還是覺得不夠,對他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