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蔻瞳依稀記得,有一次,段皓默默地尾隨著她,走了好長的一段路。
而這一次,換她默默地尾隨著他,走了好長好長好長——長得有點可憐的一段路。
她不知道段皓要去哪里,他好像沒有目的地似的,在市區里盲目地走著,速度不快也不慢,足夠讓在他身邊經過的女孩子們在見到他後從他身邊經過的短短時間內對他流了一地的口水。
途中,根據非正式統計,有四個女孩子因為看他而被男朋友擰著耳朵帶走,六個女孩子試著以貧血的借口挨過去但被他躲開,八個女孩子因為看他而不小心撞到了路燈的柱子。而更多的女孩子,在他突然停下,坐在馬路邊的圍欄鐵墩上看著來往的車龍後選擇了跑進後面的文具店買筆記本和筆。
買筆記本和筆做什麼?
當然是假裝做市場調查,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之後趁機套他的手機電話號碼了。
只是,他的沉默讓許多女孩子無功而返。漸漸地,雖然還是有很多女孩子試著要接近他,卻因為他身上散發的濃烈疏離感而只能選擇對他遠觀。
夜幕,悄悄地降臨。
她一邊捶打著因為站得太久而發麻的腳,一邊悲哀地發現無論培養多久的勇氣,還是不足以驅使自己的雙腿向前往他走去。
突然,見到一對母子經過,小孩子興高采烈地不停詢問著母親晚上辦慶生會的時候,生日蛋糕要怎麼分配給他的小朋友比較好。
她想了想,飛快地眺望著四周,然後,唇邊亮起了一抹好看的微笑,連忙往燈光旖旎的某一處走去。
而就在她離開後,他終于回過頭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他離開已經坐了快兩個小時的圍欄鐵墩,飛快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看到一間連鎖商店,模了模無聊發悶的喉嚨,他走進去,想要買常抽的那個牌子的香煙,結果卻發現已經沒貨了,只好在那個殷切得有點麻煩的女售貨員的介紹下隨便買了一包香煙。
走出來的時候,他漫不經心地點燃了香煙。
他的習慣是先把煙點燃了,看著煙火淺淺地燃燒好一會,在煙火就要熄滅時才把煙放在嘴里。
可是,就當他把煙要往嘴里送的時候,手中的香煙以及煙盒卻猛地一起被誰給抽走並扔到了地上。
他意外地一愣,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沖到面前來氣喘吁吁的她。
她的手里,拿著一袋方方的東西。
她的臉,掛著很生氣的表情。
「笨蛋,我以為你被人拐走了!」
閉走?
她擔心他被誰拐走?男人?女人?
他很想笑,但是,笑不出來。
面對她的責罵,他的反應是轉過身去,飛快地撿起地上的香煙,無視她的錯愕,轉身就走。
點燃的火星,還有裊繞的煙霧,在路燈下隱隱約約。
她拿他的沉默沒有辦法,只能急急地跟著他。可是,他這次走得很快,就像是一心要擺月兌她似的。
路,越走越偏僻。
然後,才一個拐彎,居然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她詫異地站在轉角處,沒想到他真的是要擺月兌她。
一直以來,段皓雖然無視她,但還是給她一種放心不下她、甚至或許是寵著她的感覺,那,他這次為什麼要擺月兌她?而且,還是在這種偏僻無人,燈光又閃爍得可怕的地方?
總覺得,這種地方,隨時會有流氓走出來襲擊她。
所謂,人算不如老天玩。
如果說,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的願望都會成真,她真的很想拜托老天不要在不該听話的時候听話。
但是,眼前,三條流氣的影子突然從暗處里躥出來,並因為看到她而詭異婬褻地笑著。
握住蛋糕包裝袋的手,忍不住緊張地握緊,塑料袋在安靜的夜里發出了響亮的「沙啦啦」聲。而那三條流氣的影子,因為這個聲音彼此對看了一陣,然後一起看向她,莫名其妙地哈哈笑了起來。她退後,想跑,可是那三個流氓卻突然包圍了她。
看著他們漸漸地靠過來,她一急,用手上的塑料袋往他們一扔,連忙跑開。可是,腦後突然一痛,其中一個流氓居然狠狠地捉住了她的長發。
猛地被推到骯髒的牆上,她雙手成拳,想使用攻擊咒文,可是在心里飛快地詠唱了好幾次,才記起自己因為曾經與族人們定下要月兌離翼族的約定而被禁止了使用攻擊咒文的能力。
臉色,霎時變白。
眼看著那幾只毛手往自己的胸前伸來,她嚇得緊緊地閉上了雙眼,腦海里猛地飛過一張臉,她月兌口而出,失聲喊道︰「段皓!」
可是,回應她的只有靜夜里恍惚的回聲。
而那三個流氓,哈哈大笑著,嘴里噴出了酸臭的酒味,有人甚至開始動手去模她的頭!
惡寒惡心的感覺,因為腦後的某處被模而顫栗了全身,全身的力氣,就像是一瞬間被狠狠地抽光似的。意識到其中一個流氓作勢要親過來,她連忙伸手去擋,可是,雖然能夠清晰地意識到要如何去抬起手如何去擋,手卻抬不起來。
這是後遺癥。
她腦後的某處,有一個讓她痛恨的印記,那個印記,在族里或許是至高無上的象征,可對她卻是一個天大的致命點!
因為,無論是誰踫到她腦後的印記,她都會瞬間變得軟弱無力,無法動彈,只能傻傻地僵硬在原地。
而且……
大熱天的,還必須得把頭發放下來,以掩飾那個印記。天知道這對于體質奇怪,內熱超大的她而言是多麼慘絕人寰的事情!
不過,眼前最讓人懊惱痛恨的,絕對是那張惡心噴著酒臭的唇已經快要吻上她了!
狠狠地,她逃避地閉上了雙眼。
「啪啦啦……」
突然,听到一陣靜電的響聲,就像是她所熟知的那種可以使人昏迷過去但又不會傷及人體的攻擊咒文。她連忙張開眼,果然,那三個流氓已經被電暈在地上了。
而這時,猩紅的火星,在遠處忽明忽暗著,並漸漸地靠近過來。
猛然松了一口氣,她摔坐在地上。
而他見了,以為她受了傷,急得馬上丟掉手中的煙蒂,沖過來緊緊地按住了她的雙肩,緊張得上下左右無一遺漏地察看起來。
她意外地眨著眼,看著他臉上緊張的表情,就像是,她是他所珍愛的物件,他擔心她有所損傷一般。
為什麼?
從未在他沉默的眼中看過此類的情感波動的。
可是,在發現她根本絲毫無損後,他的目光又恢復到往日的沉默冷淡,也不說一句話,便又站起來,大步大步地離開。
「段皓!」
靜夜里,她的聲音在冷清的街道響起了回聲。
而他的腳步聲,並沒有因為她的呼喚而變得凌亂。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悲傷動容。
悲傷,是因為自己無法完全地放下她。
如果,剛剛自己不是因為擔心她而走回來,那麼……
他狠狠地閉上雙眼,拒絕想象一切不想看到不想發生的場面。
「段皓!」
她,還在身後呼喚著他。
這一次,她的聲音居然帶著被遺棄的可憐,害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段皓!」
就像是一根無形的線,緊緊地隨著她的呼喚纏繞了他的心。
所以,他只好放棄掙扎,靜靜地轉過身,再一次回到她的跟前,低頭,看著仍然跌坐在地上好不狼狽的她。
徐徐下跪,他伸出手,想要為她撫順散亂在臉頰兩邊的發,可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而她,卻為他那奇怪的動作所疑惑著。這個時候,她發覺自己可以動了,一雙小手,便往那跌得早已經失去了原來形狀的方盒子模去,然後,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
他沉默著,而她,目光晶瑩明亮閃爍著期待。
于是,他在她的注視下,伸出手緩緩地打開了那個盒子,看到一團奇怪的東西。
「生日快樂!」
他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不是今天生日嗎?」
程思亮明明暗示她,今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段皓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