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飄蕩著藥膏的味道,還有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煙味。
听著那雖然單調卻有節奏的翻書聲,她的眼楮眨著眨著,方才那份不安,居然漸漸地彌散開去。
突然很想听段皓說話,所以她開口︰「你說,如果我的英文名是D.K,代表了什麼?」
段皓沒有開口,只有翻書的聲音頓了頓。
她沒有轉過去,所以不知道段皓在做什麼,但是,她確定他有听到她說話,而或許,是因為她的問題太過無聊,所以他不願意浪費唇舌回答吧?可是,他沒有再翻動手中的書了,房間里,突然靜得可以听到他們彼此的心跳聲。
而就在她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卻開口了。
「‘D’是指‘77號球王大將’的‘大’吧?」
那雲淡風輕的聲音,還有屬于段皓式的玻璃般的清脆腔調,使她的眼前突然漫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水汽。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答案,該猜對的人沒有猜對,不該猜對的人卻猜對了呢?
「我以為你要說‘D’是指你的‘段’呢!」
強壓下心頭的苦悶,她打趣著開口,逼回眼前的朦朧。可是,當她轉過頭去看他時,卻見他正眺望著窗外。
猛地,她愣了愣,不確定地開口︰「我離開了以後,你一直看著窗外?」
VIP房其實很大,但是,因為段皓喜歡眺望窗外的風景,所以族人們特地把病床移到了窗邊,而這個窗以外,就是療養院的院子。
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目光依然沉默著。
可是,她卻為他此刻的沉默感到心慌意亂,「你生氣了?」
他的目光沉了沉,然後無所謂地開口︰「為什麼我要生氣?」
「因為……因為……」
她一時語塞,為什麼要這樣問他,其實她也不知道。而其實,即使讓段皓看到方燁影吻她,那又如何?雖然,段皓名義上是她未來的丈夫,她也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在一切結束以後遵守約定回到族里,承擔自己的責任,甚至……嫁給他,但是,現在想這些,似乎……似乎……
猛地,無端憶起了在水里自己纏吻方燁影時段皓就在旁邊為她拔水草,心里不禁又亂了亂,想問他有沒有看到什麼,卻又開不了口。最後,她一咬唇,重重地低下了頭去。
可是,下巴突然被他挑起,迎視著他沉默的目光,她的心「怦」地跳了一下。
他想做什麼?
他……
看著那漸漸接近著的臉,她僵硬得無法動彈。
那灰黑色的眼眸,深邃而發亮,倒映著她緊張的小臉,並在眼前漸漸地放大著。
呼吸,似乎因為他的逐漸接近而變得困難了起來。
她不敢眨眼,由于急促呼吸著,心跳的頻率似乎也加快了。
就在他的唇就要覆蓋上她的時候,她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可是,良久良久的,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心里格外的緊張,雖然可以清晰地感覺著他的氣息,但是卻不知道他為什麼停了下來,他分明是想要吻她的,不是嗎?
想到這里,她心里一驚,張開雙眼,卻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鼻子上。
「你、你看什麼?」
「黑頭。」
她為他的回答瞪大了雙眼。
「很多黑頭。」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著,然後放開她,反身靠在靠枕上,繼續低頭看他的書,那種理所當然得接近莫名其妙的態度,害她久久無法反應過來。可他呢,像是嫌她受到的打擊不夠似的,突然抬起眼楮看著她,用一種很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說道︰「還不去清潔一下?太難看了。」
「你……」
她的臉霎時一紅,緊緊地捂住自己的鼻頭,想罵他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句。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合起手中的書,看著她,「沒事了就回去吧,不必總是往這里跑的。」
她一愣,突然意識到他剛剛惹她生氣,只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
的確,被他一氣,居然不經意間就忘記了方燁影為她帶來的沮喪。
「你……在擔心我?」
「我只是不想私人空間被打攪。」
她愣了愣,為他話中的冷漠。
突然,想起他總是獨來獨往的,似乎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也從來沒有看到他跟誰在一起出現過。即使那些仰慕他的後援會成員們,也定下了絕對不能與他單獨相處的規則。足球比賽的當天,在休息區里,那些一起踢球的青瓜蘿卜們對他保持著距離。而當他住院以後,系里更是沒有誰來看望過他,問過他住院到底住在哪里,就連那些緊張他的後援會成員們,也只是顯得有點沒精打采而已,回頭照樣過自己的生活……
不由地回想起過去在星之谷附小、星之谷高校的校園生活,想起因為害怕被發現與眾不同而被教育必須遠離其他人,漸漸變成總是孤獨一人的自己。
雖然她和他曾經就讀同樣的學校快十年了,可是,她卻不知道他這個人的存在。可想而知,過去的他和她一樣,也是離群而處,盡量不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反反復復地過著單調的每一天,生活在猶如牢籠的世界里……
「喂,一個人會很無聊的。」
其實,她很想逃開為了彌補他受傷所以必須照顧他的責任,但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突然這樣對他說︰「雖然我會有點吵,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他像是微微愣了愣,定眼看著她。
「對于一個想方設法月兌離族人的人而言,說出這樣的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喂,人家是一片好心……」
他的手,突然又挑起了她的下巴,慢慢地湊過來。她見了,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告訴你,你再說黑頭,我就……」
捂住鼻子的手,突然被他的另一只手拉開。就當她以為他又要取笑她時,他卻突然閉上雙眼,唇湊前,並同時用本來托住她下巴的手捂住了她張得老大的雙眼。
唇上突然綻放的柔軟觸感,霎時讓腦海一片空白。
等他的唇離開她的,手放下,待她再一次清楚地看到他時,他已經躺在靠枕上,若無其事地看他手中的書了。
那種理所當然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態度,害她差點反應不過來。
即使在後來想起了是自己被吃了豆腐,也因為他那份可惡的坦然而無法發作,只能莫名其妙地紅著一張小臉,瞪了他整整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