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騰文……」
「你走,別理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尹騰文細黑的眉毛糾結在一起,漂亮的眸定向別處,頭不肯轉向修媛,「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吧?報道上說得沒錯,我是這樣的人,只是我沒想到,說出這些話的,是我曾經的妻子,那個和我一起在上帝面前發誓一生不離不棄的女人。」濕潤浸到了喉嚨,他有些哽咽了。
修媛坐在地上看著他,她想,他一定傷透心了,為什麼,酉美最後還要這樣做呢?要知道,多少人曾經那麼羨慕她擁有了當年的美少年的童話愛情啊!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女人做到如此的地步?難道,是她有隱情,還是他確實如此?
修媛跪起身,用膝蓋蹭到尹騰文面前,她抖著手撥了撥他已經凌亂的黑發,展開自己的懷抱,緊緊摟住了尹騰文的肩,「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沒有人規定人一定要假裝堅強。」
靶覺到自己的懷里一陣輕顫,然後就有溫熱的淚水滑過她的領口。修媛閉上眼,忍住自己的眼淚,這個時候,總是有一個人要假裝堅強的。
周末,尹騰文依約與修媛去參加她的同學聚會,當兩人踏進海邊別墅時,屋內兩男兩女,全驚愕地張大嘴巴,然後是清一色賠著干笑。尹騰文看得出他們是有話要問修媛的,但是修媛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終于,尹騰文被不友善的目光刺得有些無力了,他隨便找了個借口,閃進了衛生間,修媛,終于落單了。
「喂,媛,是不是挺美的啊,自己少女時的偶像就在身邊。」丁娜笑著問,語氣里滿是調侃。
「什麼啊,只是不小心遇到了。」修媛忙澄清。
「得了吧,不小心遇到,我怎麼遇不到?想當年我們可是都好喜歡好崇拜他的哎。」丁娜眼里閃著夢幻的光彩,當年的尹騰文,俊美得讓多少女人為他瘋狂尖叫啊,他的憂郁,讓多少女人為他心疼呢。
「真的是,這事說來話長,有時間再跟你們細細講來。」修媛想就此將話題打住,卻不料同學兼好友們可不願這麼輕易結束。
「我說修媛同學,他那個新歡不會就是你吧?」一直追求修媛的邵瑞滿臉嘲諷,十足的對尹騰文不屑。
「啊,不會吧?」目光一直跟著邵瑞的嚴霓在听到這話後,貓一樣的眼馬上轉向修媛。
「你們不要瞎說,什麼新歡,那都是酉美編出來的。」修媛有些慌亂地拿起面前的果汁吸了一大口。
「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真的了。」丁娜回頭看了眼老公,搖頭嘆息。
「喂,修媛,你可要想好了,他可是有家庭暴力傾向的。你可是我們班最完美的一朵花了,可千萬不能讓他褻瀆了。」嚴霓撲到修媛面前,表現過于激動了一些。
「你們不要瞎說了好嗎?」修媛精心描畫過的秀眉完全湊在了一起,沉下的臉少了平時的嫵媚風情,多了一絲冷漠嚴肅。
「我是說認真的哎,她打老婆啊。」嚴霓叫了出來,很緊張的樣子,說完這話,還小心地瞄了瞄邵瑞。
邵瑞的眼光卻定向她的身後,嚴霓猛然回頭,尹騰文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了。
剪成碎發的黑絲遮不住他臉上的表情,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時,他像一個受驚的小動物般閃躲著眼神,有些慌亂地移到修媛身邊,重重地坐下。眸光沒有任何焦距,他的樣子,像極了他五年前拍過的一部玄幻電影里的暗夜精靈。在那部片子里,精靈遇到了天使,在現實的生活中,他無法肯定身邊的修媛是否是那個天使,只是當他不小心听到她的朋友們警告味十足的話語時,他發現自己真的真的很在意。
「哎呀,我們今天好像還沒有拍照呢。」修媛拍了拍手掌,企圖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娜娜,幫我和尹騰文拍張照片吧?」
「啊?呵呵,好呀。去海邊拍吧。」丁娜回過神,笑得有些尷尬,她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將視線調離尹騰文的身上。
被修媛拉著來到海邊,海風吹起她褐色的長發,陽光斜斜地照射下來,碧藍的光芒從海面折出,反射在修媛有些蒼白的臉上。
「來,看這邊。」丁娜舉著相機興奮地喊著。
風很大,夾著海的聲音呼呼地從耳邊刮過,修媛踮起腳幫尹騰文順了順短發。剪發的那一天,他答應過她,一切重新來過的。轉過身,修媛輕輕貼向尹騰文,感覺到他有些僵硬的身子,修媛揚起了粉女敕的唇瓣。
「一,二,三,開始!」丁娜的聲音里有著為修媛快樂的興奮。
沒有閃光燈,只听到「 嚓」一聲,笑得有些不自然的尹騰文和一臉甜蜜嬌笑的修媛映入畫面。
「我看看,我看看。」修媛好開心地跑向丁娜,像只漂亮的天鵝。而他,在陽光下,終于發現了,天鵝的頭頂,有幾絲白色的羽毛閃動。
是怎樣的辛酸和苦累,讓如此年輕的她有了如雪的發?突然覺得心里好痛,好悶,尹騰文一直站在剛剛站的地方,看著修媛和朋友們搶著相機時那張無憂單純快樂的臉,他越發的迷惘,到底,她為什麼還會把如此落魄的自己當成寶貝一樣來保護?
夜已經深了,修媛房間的燈還在亮著。淡淡的白色光線從門縫下溜了出來,尹騰文側著身子盯著那道光線,想她在那扇門里做著什麼。
修媛的房門突然開了,她小心地探出身,手里拿著杯子,有咖啡的香味飄了過來,尹騰文在黑暗中看著她,突然覺得她的動作可愛得讓人發笑。終于還是沒忍住,他笑了出來,而修媛嚇了一跳,好在手里的杯子已經空了,避免了一場燙傷事件的發生。
「你還沒睡?」黑暗中,修媛的聲音探索性地投了過來。
「嗯,我睡不著。」尹騰文伸手擰開落地燈,坐了起來。
「為什麼啊?」修媛趿著拖鞋走了過來,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素白的小臉閃著愉悅的光芒。
「怎麼這麼開心?」尹騰文也跟著心情好了起來。
「好奇怪哦,以前看你都是很深情、很憂郁的樣子,從沒在照片上看過你笑呢。現在看到你活生生地在我面前笑,真的覺得,天啊,我好幸運哦。」再成熟的女孩,當回想起年少的往事時,都會恢復到天真純情的表情吧。
「呵,活生生,這是什麼詞?」尹騰文一連串的笑聲發了出來,「以前呢,我是懶得笑,所以經濟公司注重在我的憂郁氣質上做包裝。後來呢,是我沒有什麼可以笑的事,所以記者拍到的都是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樣。」
「那你現在怎麼笑了?」修媛听到他講自己的事,好開心。
「因為和你在一起。」尹騰文直覺地說出口,才發現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夜里,太曖昧了。
丙然,修媛白女敕的小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粉女敕的唇瓣張張合合,竟然發不出聲音。一雙靈動的大眼忽閃忽閃,晶亮得少了白日那抹迷蒙,這樣的她,讓他有些心動。
「啊,很晚了,我回去睡了。」半晌,她終于找到這樣一句話,「你也早點睡啊,晚安。」火燒般,她趿著拖鞋跑回了房間,只是這次,是她的房間一片黑暗,客廳的燈,一直亮到第二天天明。
他是不是又要重復悲劇了?他應不應該繼續下去?會不會,她是另一個酉美?
「尹騰文,你不困嗎?你昨晚沒睡吧?」忍了一上午的話,修媛終于在午餐時問了出來。
尹騰文手里的筷子停在餐盤上,看了修媛一眼,收回手,「嗯,沒睡。」
「你睡不著嗎?」修媛又問。
「嗯,事實上,我很困,可是我就是睡不著。」尹騰文老實地回答。
「是床睡不慣嗎?」修媛只能想到這一個理由。
「不是,不要多想了,吃飯吧。「尹騰文又伸出筷子,明顯不想就此事多說。
修媛咬著筷子看他,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低頭扒飯。
「你都不上班嗎?」片刻沉默後,尹騰文問出這個問題。
修媛想了一想,她該怎麼回答呢?她最近在寫一個劇本,不過,這個劇本,是寫給他的前妻酉美的。要不要這樣說呢,修媛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不想勾起他的心傷,是她能為他建起的城堡最後一道牆。
「我啊,現在處于失業狀態,哈哈。」
尹騰文扒飯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頭盯著她,看她笑得很樂觀的樣子,不知是該佩服她的堅強還是感嘆她的不知擔憂。
「我想,明天搬回我的別墅。」想了一下,尹騰文在修媛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丟出這麼一句話。
「什麼?」笑容凝結在修媛的臉上,她眨了眨眼,讓自己盡量笑得自然。
「我不能一直這樣在你這里住下去,你又處于失業狀態,怎麼負擔兩個人的生活?更何況我又不是沒有家。」看他說得多有道理啊。
修媛垂下眼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還在笑,邊點頭邊說︰「嗯,是的,是的。」
「修媛,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哦,咳,好。」修媛嗆了一下,眼淚流得更凶了。
「其實,我只是想可以偶爾看到你的笑臉,現在我才發現,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太寂寞了。」尹騰文盯著她的頭,一根一根數著她隱約可見的白色發絲。
一般有骨氣的女人,怕這個時候要掀了飯桌吧。他把她當什麼了,精神上的慰藉品嗎?還是一段感情受傷後的療傷藥?可是她修媛不同,她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她的傲氣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得到了更多的礪練,所以,她在听到他的話時沒有任何受辱的感覺,她揚起頭,展開真摯的笑容,「嗯,好。」只要能在他的身邊,哪怕時間不多,也好,也算是諸神們,對她痴情的回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