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那至少上兆元。
在座的眾人听了,面面相覷好一會兒。
林天河第一個回過神來,提出質疑,「岳先生不是在開玩笑?」
「沒人敢這樣當面懷疑我。」岳明桑皮笑肉不笑,目光炯炯。
他也許是在場最年輕的主事者,卻也是氣勢最迫人的。
一年前,才有傳聞,新加坡的老字號新星企業元老,仗著自己年長,在岳明桑的面前冷嘲熱諷,大致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之類的話語,岳明桑當時也不吭聲,只是不到三個月,眾人眼睜睜的看著新星企業毫無預警的倒閉。
「岳先生有什麼條件?」
天底下絕對沒有白吃的午餐,林家兄弟隱約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不算條件,只是一個附加性質的小要求。」開門便見山,是嗎?岳明桑也干脆得很,「Agate,高瑪瑙,把她給我。」
「什麼?」林家兄弟齊聲大吼,保護的意味顯而易見。
岳明桑覺得相當刺眼,「怎麼?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有問題嗎?」
「你是怎麼知道小妹的?」林天河十分詫異,也因為他口氣中的輕蔑而火大。
「噢,小妹?原來你們都是這樣稱呼她的。」岳明桑諷笑一聲,「在床上打滾時比較有禁忌的快感,是吧?」真是一群好「哥哥」啊!
他誤解了,且不斷的想像這些男人都曾經撫模過那嬌媚的身子……陰郁不悅的無名火燒得更旺。
「你這家伙!」一名個性比較沖動的林家兄弟拿起咖啡杯,用咖啡潑他。「滾!」
「開玩笑,我們怎麼可能把她交給你?」
「我想我們的談判破裂了,岳先生。」林天河更是按鈕通知警衛室,叫人過來將這位貴客‘請’走。「滾回你的新加坡!」
「我想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岳明桑抬起手,爬梳濕漉漉的發絲,被咖啡弄得一頭一臉,卻不顯一絲狼狽。「敬酒不吃吃罰酒。」然後起身,昂首離去。
連續熬了兩個晚上,為某家日文出版社校對、修潤兩份原稿,高瑪瑙累得窩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且響個不停。
一只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抓起小巧的手機,又縮回去。
「喂,我是瑪瑙……媽?」她勉強恢復一絲清醒。
「小妹,你在忙嗎?」就像全天下的媽媽一樣,林母的聲音溫柔又慈藹,「晚上有沒有空過來吃飯?」
當晚,高瑪瑙回到林家。
林家人住在陽明山上的祖產別墅里,平常人多聲眾,一人一嘴,吵得要命,今晚卻很反常,冷冷清清的,除了幾個打點生活的僕佣外,只有林母一個人出來招呼她。
「大哥他們呢?」高瑪瑙頗為不習慣,以往只要她一到家,林家兄弟都像傾巢而出的蜜蜂,繞在她身邊,尤其是林天河……他們都不在家嗎?
「應該還在公司里加班吧!」林母嘆了口氣,「你今晚留下來陪陪我,最近也不知道是發生什麼大事,每個人都又緊張又忙碌,尤其是天河,整個人累到瘦了好大一圈。」
是嗎?
斑瑪瑙留下來陪著林母一起等門,聊啊聊著,眼楮便不知不覺的閉上,陷入香甜的夢鄉里。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听到交談聲,隱隱約約的,一動,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客廳里,而是在為她準備的臥房的大床上。
赤著雙腳,她踩著輕悄的腳步,尋找聲音的來源。
起居室的門留有一條縫隙,她的手搭在門把上,還來不及推開,便因為听見里頭的說話聲而頓住。
「公司的外部資金周轉不靈?」林母輕聲喊道,就算是再不懂商業上的事,也能明白兒子們所說的事情的嚴重性。「怎麼會?你們不是都很順當平穩的在做生意?還是……還是你們得罪了什麼人?」
「沒有……」
「對呀!媽,那才不叫‘得罪人’好嗎?明明是那家伙的錯。」
「天河,不要說了,這麼大聲……」有人警覺的東張西望,直到確定一切都無異樣,才壓低了聲量,「小妹在隔壁睡覺,吵醒她就不好了。」
「這跟小妹有什麼關系?」林母也警覺起來,「說啊!你們別轉頭……天河,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得不得罪人來著?」
「媽的!你這個大嘴巴……」
面對其他兄弟恨恨的咒罵,林天河自知失言,抱著頭,不敢出聲抗議。
「沒事啦!媽。」
林家兄弟努力的打哈哈,企圖掩飾真相,可是很快的就因為林母難得板起的威嚴臉孔而閉上嘴巴,不敢再出聲。
「呃……媽,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話說那天談判破裂,岳明桑起身離去,翌日起,林氏企業面臨一連串的突發狀況。
看中的南海小島使用權被某人以雙倍的高價優先標走,海外上市基金指數狂跌,不實的小道消息四處流竄,尤其是林氏就要被岳門合並的流言,導致小鄙東們不停的來電關切。
太多的狀況,仿佛雨後春筍冒出頭,讓人疲于奔命,也令人擔心,許多因為謠言而紛紛拋售的股份,在林氏本身還來不及回流收購之前,旋即被某位不具名的海外金主買走,想要追查,卻沒有任何線索。
「我們公司的股份被買走了百分之五十一。」林家的大哥嘆口氣,「公司算是已經落入別人的手中。」
換句話說,他們這些林氏的老板已經變成他人砧板上的魚肉,隨時都得等著菜刀剁下來。
「媽,做最壞的打算,我們也許連這棟別墅都得賣了,重新來過、從零開始……你介意嗎?」林家大哥安撫的說。
林母快要崩潰了,拼命的搖頭,「可是……這是你們爺爺、爸爸努力拼起來的事業……我不懂,你們說的那位岳先生,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那家伙他媽的在肖想小抹!」林天河從不在母親面前爆粗口,如今卻破例了。「大哥,你知道嗎?姓岳的今天居然還打電話到我那里,叫秘書留言給我,說現在還來得及,三天內,凱頓大飯店,把人打包得漂漂亮亮的送來……我真想找人做掉他!」
這種口氣,這種要求……他真想比中指。
「就這麼辦。」另一個臉色極差的林家兄弟附和。
「不好吧?為了那種人犯下殺人罪,可不值得。」
「怎麼會不值得?我們出點錢,找人一槍……」
「夠了。」林母心悸的喝止孩子們愈來愈夸張的討論,「你們不要嚇媽媽,嗚……」
「媽。」眾人立即停止討論,趕緊安撫老人家。
沒有人注意到開了一條縫隙的門外,一道身影來了又去。
天空依舊烏雲密布,隨時都有可能下滂沱大雨。
電視的氣象新聞說近來有一道新的鋒面,民眾出門最好多帶一件保暖衣物。
可是,有人穿得一點都不保暖。
「哇噢……」口哨聲響起。
擦身而過,一路上,人人都回頭看著那位「霹靂嬌娃」,眼楮大吃冰淇淋。
斑瑪瑙選了兩件式的迷你衣褲,黑亮皮面,只做重點式打扮,長筒靴長及膝下,相互呼應般,臉上的妝又濃又香艷,媚眼輕輕一轉,撩人至極。
她直接走到凱頓大飯店的櫃台前,「通知岳明桑,高瑪瑙報到。」
「啊?對不起,小姐,你……」驚艷于她的嫵媚,震懾于她的女王陛下架式,櫃台經理一時之間愣住。
「我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通知岳明桑,他現在不想見我,交易就拉倒。」高瑪瑙逕自下命令,沒人知道的是她的虛張聲勢底下,是一觸即碎的脆弱。「去呀!」
癟台經理連忙撥打內線電話,說了幾句話,然後如釋重負的比個手勢,「十五樓,總統套房。這邊請,電梯可直達十五樓。」
「哼!」她不斷的深呼吸,不斷的為自己強行建設心理,設法保持抬高下巴、昂首闊步的姿勢,不然很可能會轉身落跑。
當的一聲,電梯的金屬門扉應聲開啟。
斑瑪瑙以壯烈犧牲的心態走出電梯,一腳踩上柔軟的真絲地毯,華麗的巴洛克布置,考究的排場自不在話下。
正前方的牆上掛著一幅手工織錦壁畫,色彩斑斕的叢林,金楮老虎正棲息其中,但仍警覺的豎起頸後毛發,專注的看著前方,仿佛在留意著每個可能的入侵者。
「你喜歡這幅畫?」一只手掌毫無預警的從後方踫觸她的頸子。
「啊!」驚喘一聲,高瑪瑙全身戰栗。
貝住她的腰肢,輕輕轉動身子,炯炯有神的雙眼從頭到腳的後巡她。
啊!這個男人,這個懷抱……
「你……這麼大的房間,就你跟岳夫人兩個人住?」高瑪瑙很不自在的別開頭,隨便找個話題打破沉默,可是話一說出口,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外遇者」、「小三」,「狐狸精」……
「可麗兒?她只不過順道跟我一起回來探望娘家的親戚,已經先回新加坡了。」
所以岳明桑才敢大大方方的偷腥?
「你不怕有個萬一?」
「萬一別人知道我們的事?這算是恐嚇嗎?」岳明桑嗤笑一聲,臉龐逼近她,「萬一別人知道我們的事……你認為真正的受害者會是誰?」
斑瑪瑙倒抽一口氣,「你好自私……」
這熟悉卻又陌生得教自己無法不為之悸慟的男人啊!
她有自知之明,他們再度相逢,就算不是他用這種威逼的手法強迫她前來,她遲早也會情不自禁的投懷送抱,即便只能看見他這種冷酷絕情的臉孔。
真的,與其說他自私,其實她又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