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這麼鄙夷,向盈第一次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她——真的很臭。
梳洗過後,向盈身上總算沒有異味了,還換上了干淨的衣服。雖然只是粗布衣,又是不亮眼的米色,但也比原本的髒衣服好看。
當然她也順便洗了頭發,還得小心洗著,免得弄痛額頭上的傷,加上她頭發長了,沒有吹風機可吹,光是擦個半干就耗掉她好多時間,她猜想,那男人愾定等她等得不耐煩了。
不過怕什麼,既然決定宣戰,到時她見招拆招就對了!
雖然她打從心底畏懼那男人,但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她,早養成獨立堅強的個性,出社會後更是受過大大小小的磨練,培養出她驚人的抗壓性跟適應力,所以再怕她也不會退縮的,更不會輕易屈服于他。
這時,向盈正往大廳方向走,準備去見徐立滄听他差遣,她快步走到負責領她去見主人的丫鬟身邊,笑道︰「謝謝你幫我梳發。」
這個丫鬟是在她昏睡醒來後就負責照顧她的人,她本以為對方是個冷淡的人,但對方卻在看到她對這一頭長發束手無策時,主動幫她梳了一頭好看的發型,讓她頗為感激。
丫鬟沒理會她,目不斜視往前走。
向盈又追了上去,「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向……不,我叫盈盈,這是我的小名,我媽……我娘都是這麼叫我的。」
她們可是同事,未來會一起做事,彼此不說話可會讓她悶死,而且既然她都來到雲宵國了,怎麼說也需要交些朋友,彼此好有個照應。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嘛!說嘛!」向盈纏人的問。
「春兒。」春兒嫌她煩,扔下話後快步往前走。
自己就這麼討人厭嗎?本來春兒的態度讓向盈有些受傷,但一想到春兒可能是因為那男人討厭自己,這才不敢跟她太親近,便不太在意春兒的態度了。
「春兒你好,請多多指教。」她親切的朝春兒笑道,見對方瞥了她一眼,不回應的繼續往前走,她忙追問︰「對了,春兒,你們將軍叫什麼名字啊?」
她總要知道那個當她是仇人的男人叫什麼名字吧。
春兒一副見鬼似的瞪著她,「將軍叫徐立滄。快點走,我們遲了!」
徐立滄?向盈記住了,更快的追在春兒後頭,繼續厚臉皮的問春兒關于將軍府的事。
徐府前廳,徐立滄早等候向盈多時,且除了徐恩典在,還有個五十多歲、身材結實粗獷的男子,他叫徐仁,是徐恩典的爹,徐立滄的叔叔。
徐家早年就是赫赫有名的將門之家,除了徐立滄的父親,徐家兄弟、徐氏族人亦有不少是馳騁沙場有名的軍士將官。
徐仁也曾經是名猛將,跟著兄長南征北討,卻因打仗時傷了腳,自此退出沙場,但也因此在兄長被人陷害之時並未受到波及,直到兄長在獄中過世,徐家家道中落之際,他因不放心佷兒徐立滄,便帶著兒子搬到京城來,後來徐立滄立了戰功又雪了父親冤屈,新帝便將原來的徐府賜給徐立滄改建成伏虎大將軍的府邸,而徐仁便帶著兒子住進府里。
徐仁除了是將軍的叔叔,也是徐家的總管,徐家的大小事都是他發落的,對徐立滄來說,是個有如父親般能倚重的長輩。
可惜徐家雖靠著徐立滄夠努力又夠爭氣的重現往日威名,但受當年之事波及後,如今徐氏一族只剩徐立滄一個人從戎,徐家的英勇將士們早已沉寂了,病的病,隱居的隱居,與徐立滄最親近的徐恩典又只想從商,徐家已無法回到將門之家的榮景。
「真是太慢了,當這里是她家,可以慢慢梳妝打扮嗎?阿滄,那女人真的會安分做事嗎?會不會還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什麼都不做?」徐仁見何緗綺遲遲不來,諷剌哼道,臉上更流露對她的厭惡,顯示他對忘恩負義的何家人有多痛恨。
「我豈會容她拿喬,她不想做也得做!」徐立滄想起她宣稱自己失去記憶'焚模作樣的樣子,眸底閃過一抹銳光。
她裝不了多久的,他遲早會讓她露出本性!
「真想見見何小姐呀,何小姐睡著時就是個美人了,醒來一定更……痛!爹,你干麼踢我?」徐恩典抱著腳痛呼著。
「你這色胚孽子,可別被那個狐狸精迷住了!」徐仁氣道。
徐立滄沉著臉不吭聲,也覺得她太慢了,隨即抬起手想差人去叫人,正巧春兒領著向盈踏入廳內。
見到她,徐立滄覺得胸臆間微微一震。梳洗過後的她雖一身樸素米色粗布衣,亦不施脂粉,仍難掩她的天生麗質,還多了分以往不曾有的親和氣息,讓他既感到熟悉又覺得陌生,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
不過,無論何緗綺生得有多麼美若天仙,氣質變得多甜美,在他心里,她都是面目可憎的,因為她是個愛慕虛榮、令人作嘔的女人。
听說當年她在退了他的婚後,自視貌美,眼界變得極高,曾在新帝登基那年參加選秀,卻因為性子高傲,得罪了掌事太監和宮女,最後沒選上,之後大概是她誰也看不上,以至于到了二十歲都嫁不出去,她那貪婪的性子實在讓人鄙夷。
徐恩典年輕氣盛,對美人哪有抵御能力,看她看得雙眼發直,直到又被他爹踢了一腳,才哀叫著收回視線。
徐立滄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總算人模人樣許多,難怪要費那麼多時間梳洗。」
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向盈故意自嘲,「誰教我實在太臭了,只好多花一點時間打理,才不會被你嫌臭。」
「你怎麼能自稱我,要自稱奴婢,也要尊敬的叫主子一聲少爺,怎麼能你你你的叫,真是太不像話!」徐仁大聲教訓她。
「是,奴婢知道了。」
被當眾怒罵,徐立滄以為她會惱怒的回嘴,但見她只是溫順的低下頭應是,著實讓他頗吃驚。
向盈在心里忖道,橫豎她都成為他家奴婢了,不能改變命運的狀況下,該守的本分和規矩她當然要遵守,避免被他挑毛病找碴,不過她也沒打算逆來順受,她會勇于接下他的報復招數,然後讓他刮目相看。
「很好,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奴婢,那麼就做好奴婢的本分,今晚就先煮個五菜一湯讓本少爺嘗嘗。」徐立滄目光銳利地道。
向盈還以為他會提出要她飛天遁地的無理要求,現在不過是煮飯,哪有什麼困難。
「沒問題。」她拍拍胸脯道。
徐立滄看她輕易就點頭了,真不知道她是哪來的自信,「我可不吃豬吃的餿食,要是煮得讓我不滿意,就全部塞進你嘴里。」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不信她會煮飯呢,不,不只是他,在場的人包括春兒都是一副不信她所說的樣子。
想想也對,原主何緗綺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會做飯。那好,她要讓他們都嚇得下巴掉下來!
「何緗綺,離晚膳還有兩個時辰,你就好好努力吧。春兒傳令下去,任何人都不許幫她。」徐立滄對春兒命令道。
向盈看到春兒低頭應是,心想也無所謂,她一個人煮就行了,再說兩個時辰等于四個小時,時間還很寬裕。
對這件任務,本來向盈是很樂觀的,但當她被帶到後院一間小廚房,並看到爐灶和廚具時,整個人都傻住了。
她忘了……古代沒有瓦斯爐,她得自己生火。
她又望向沒剩半點水的大水桶,想起古代沒有水龍頭,她還得去提水。
看來,要準備好這頓飯,難了!
向盈必須去提水,她不知道井水在哪里,只能問春兒。春兒雖被下令不能幫忙,但可以協助她,便領著她走一趟,要她扛上扁擔挑水。
向盈生平第一次挑扁擔,裝滿水的水桶很重,井水又離小廚房很遠,得走那麼長一段路,她根本沒辦法維持平衡,打翻了一次次水,可說是吃足苦頭。
「哈哈——大小姐哪會提水。」
听到有人背對著她偷笑諷剌,向盈更不想服輸,硬是不斷挑戰挑水,想做給那些嘲笑她的人看。當然也有幾名小廝長工見她貌美想幫忙,但一得知少爺下了不準幫她的令,便都退開了。
所以當向盈將水桶裝滿時,已經汗流浹背,但她不能休息,畢竟挑水就費了不少時間,接下來還得生火煮飯。
這時向盈真慶幸廚房里有木柴,沒讓她去砍柴,也有送來蔬菜、米、肉和面粉,沒要她自己憑空生出來,但要怎麼生火,她毫無頭緒,已經荒唐的想鑽木取火。
幸好廚房里還有打火石這種東西,在經過模索後,她成功點燃了火。
「太好了!終于可以做菜了!」向盈高舉起手歡呼。她在心里早擬好菜單,準備要類顯身手做菜。
沒想到正當她專心切菜洗菜時,爐灶因放了太多木柴,燒得太旺盛,開始冒出一陣陣濃煙,等她回過神時,都快被薰死了,且火勢還有變大的趨勢。
完了,著火了!
向盈第一個反應就是灑水熄火,一做完這動作,她幾乎崩潰的扯著自己頭發,「你這個白痴,要重來了!」
當她重新換了木柴生火後,體力已耗盡一半,但菜都還沒煮半道呢。
來吧,戰斗吧!她沒有氣餒,而是愈挫愈勇,卷起袖子打算拚了。
從小她的母親便要兼兩份工作來撫養她,所以為了替母親分擔家事,她很早就學會自己煮飯,要做出簡單的五菜一湯難不倒她。
但說歸說,向盈終究用不慣古代的廚具,又要控制火候,加上她格外想煮出好吃的料理,當她做好五菜一湯時,徐立滄規定的時間也快到了。
「你都煮好了吧……喝!」春兒一直都待在廚房外,直到時間到了才進廚房看,沒想到一對上何緗綺便被她嚇得不輕,倒抽了口氣。
向盈納悶問道︰「春兒,你怎麼嚇一跳,我這菜是不是有問題?」
春兒看著賣相極佳的五菜一湯,搖頭,「不是,是你……」
春兒正想說明時,有僕人來了,說要端菜到飯廳給將軍試吃,還要向盈一塊去,那個僕人在看向向盈時,也是臉色古怪、欲言又止,但向盈沒注意到,一心只想快讓徐立滄吃下她的料理,好讓他刮目相看。
途中,不少僕人指著她暗暗竊笑著,春兒本想跟她說,也變得不好意思開口,向盈雖覺得有異,不知他們在笑些什麼,但也沒想太多,就這麼一路走到飯廳。
飯廳里,徐立滄和徐仁父子早坐在位子上等她了。
當徐立滄看到她踏入時,眼皮抽動了下。
徐仁和徐恩典也都一臉古怪,徐仁還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見兒子好心想提醒她,隨即瞪得兒子馬上閉嘴。
五菜一湯一一放上桌,有紅燒琵琶腿、清蒸魚、麻婆豆腐、炒鮮蔬、炸蝦跟蘿卜排骨湯,挺豐盛的。
看到這一桌菜色時,徐立滄一怔。除了春兒之外,他還另差了人去盯著她,听到她翻倒了水、生火生了老半天,差點沒失火的事,還以為她肯定不會煮菜,沒想到燒出來的菜倒是色香俱全,就不知味道如何。
「看起來不錯,就不知是不是只能看而已。」他就是不想贊美她。
「這個就要請少爺品嘗了。」向盈陪笑道,心里得意忖道,等你吃了,肯定會贊不絕口。
「看起來很好吃。」徐恩典早嘴饞的想伸手捏一塊肉來吃。
徐立滄大力拍掉他的手,接著讓他的小廝阿方遞上銀針,一道道插針試毒。向盈吃驚的瞠大眼。難不成是在試毒?他當她是那麼惡毒的人嗎?
確定無毒後,徐立滄終于吃了,徐恩典和徐仁也吃了,全都露出詫異的神情。徐恩典驚艷地望著她道︰「原來這不是鳳梨蝦球,雖然也是面衣包蝦,可炸得酥香,還真好吃!」
「堂少爺,這道就叫炸蝦。」向盈回道。她早透過春兒弄清楚徐立滄、徐仁和徐恩典之間的關系。
「真好吃,沾這個醬更好吃。」徐恩典邊吃邊沾著桌上紅色的醬料道。
在古代沒有蕃茄醬,向盈也沒時間做,只好用廚房里現有的醬料混和調制,剛好很適合沾來吃。
其他幾道都是家常菜,不過向盈都很有自信。
徐仁雖然很想批評她幾句,但她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他完全沒機會挑剔。徐立滄每道都吃了一口,愈吃愈覺得匪夷所思,她怎麼會做菜,且廚藝還不輸給府里的廚子?
他抬起頭,充滿懷疑的質問她,「你是什麼時候學會做菜的?我記得你爹娘很寵你,根本不可能讓你下廚。」而且他也不信以她這自視甚高的性子,會想學做菜。
先是臉色一變,接著她很快地擠出笑容道︰「或許是我有興趣學嘛……我也忘了。」
反正她一句忘了,他能拿她怎麼樣,她就是煮出來了。
快點承認我煮的菜很好吃,你很滿意吧——她在心里得意洋洋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