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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臨九天 終卷•夫榮妻更貴(下) 第五十一章 替妹妹討公道(2)

「黎育岷,你是什麼意思,把話講清楚。」他猛地沖下床,一把揪住黎育岷的衣襟急問。

「不說,等你把粥喝掉再講。」這會兒,他反倒不急了,看著齊靳那張臉,他有那麼一點點得意的感覺。

「說!快點說!」齊靳用氣勢逼人。

他怕嗎?當然不怕,他似笑非笑地問︰「怎麼,沒把我們家清兒害死,現在想對她哥哥下手?行啊,弄死我,看她會不會回來見你這個殺人凶手。月桃,去給我備下紙墨,我馬上幫清兒寫張和離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黎育岷!」他怒吼。

「怎樣?」他揚眉挑釁。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大將軍腦子泡水了嗎?不都說過,先吃完粥再講。」話撂下,他瞠大風眼朝他猛瞧,他看他、他看他,不是深情款款、更不是相看兩不厭,而是心中各懷一把火,恨不得把對方燒成灰燼。

半晌,齊靳恨恨松開他。

黎育岷不理他,走到桌邊,月桃雖沒為他張羅紙筆,卻替他泡來上好雨前茶,他接過茶水,細細品啜。

至于齊靳,他狠狠轉過身,不顧冷熱,把銀杏端進來的粥仰頭一口咽下。

黎育岷斜瞄他一眼,輕淺淡笑,從戰神手里扳回一城,還真不是普通有成就感。

食物吞干淨了,齊靳走回桌邊,拉過椅子,在黎育岷身邊坐定。

「說!」他眼底有著不容置疑。

要他說他就說?大將軍把妻舅當成什麼,若不是清兒知道原委後,哭紅雙眼,若不是她捶胸頓足、氣恨自己沖動,若不是她一顆心,全掛在病懨懨的齊靳身上,他何必走這一趟?

依他的意思,干脆就把齊靳給晾著,讓他病蚌大半年的,再來問他一聲悔不悔?

黎育岷慢條斯理地把手中茶水喝光,那是明擺著的惡意。

但這會兒,清兒在他手里,齊靳不想忍也得忍,他雙手握拳,青筋暴凸,怒氣己經累積到極點。

齊鏞夾在中間難做人,嘆道︰「齊靳,別急,你就讓育岷發泄發泄,當年他就不贊成清兒嫁給你,現在他逮著機會,還能不修理你一頓?」

「你要怎麼修理都行,只要快點告訴我,清兒在哪里?」齊靳軟弱了聲勢。

黎育岷向周圍橫視一,怎麼,全把他當成壞人?有沒有搞錯,吃虧的是他們黎家、是他的妹妹,而佔盡便宜、享盡齊人之福的是眼前這個要死不活的臭家伙。

忿忿地,他開口道︰「月桃是我的人。」什麼?!所有人都驚詫地望向月桃,包括木槿和石榴、銀杏。

祭出一個讓人驚訝的開場白之後,黎育岷把話往下說︰「她家里世代行醫,開了家醫館,生意不差,父親還有神醫封號,哥哥與嫂嫂成親後不久,知府兒子見著她家嫂嫂貌美,竟心生惡念,想強搶人家媳婦,幸而家里知道知府兒子是怎樣的人品,便處處防得緊,讓對方無從下手。」

「知府兒子心生不平,誣賴他們賣假藥謀害人命,不久她哥哥與父親被捕入獄,是我橫插一手、平反冤獄,反將知府告上朝廷。那人是康黨旗下的,鏟除了他,月桃願以己身報我大恩,我讓人牙子將她帶進將軍府,安插在清兒身邊。」

「我那個妹妹是個傻的,只會替別人著想,卻不知道為自己鋪路,嫁給將軍大人,便是有再大的苦,定也不會回娘家傾吐。我這個哥哥得防著呀,防別人欺辱到她頭上,她還得乖乖受下。」說到這里,他冷眼朝齊靳瞪去,方將話繼續往下接。

「月桃進府不久,發現貴府的蓉姑娘身分神秘,說是通房嘛,又得不到將軍寵幸,說是丫頭嘛,偏偏吃穿用度都與主子半分不差,連教養孩子都深得將軍信任。」

「可那明明就是個小人,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她老在孩子面前給我家妹妹穿小鞋,讓齊湘眼里沒有娘只有壞繼母,幸好滴水能穿石,咱們家清兒用真誠的愛焐熱了小丫頭的心,願意真心實意喊她一聲娘親。」

「咱們再回頭說說這位蓉姑娘吧,月桃發現,每逢單月月初,她都會往後園的門縫里塞書信,然後隔天,門外自會有人朝里頭遞東西,月桃朝我這里報信的同時,也時刻注意主子的吃穿用度。」

「有一回,月桃發現清兒漿洗過的衣服上頭有層薄薄的粉末,那東西叫做玫瑰紅,沾上皮膚會起紅疹,要是太晚醫治,不但會留下一片丑陋疤痕,還會造成不孕之癥,那位蓉姑娘心狠吶,把東西灑在褻褲里,我們家清兒臉皮薄,要是著了道,怎麼好意思看大夫,只能拖著拖著,把小病拖成大病。」

「這只是舉例,還有很多事呢,月桃開始注意蓉姑娘在府里的勢力,凡是她送來的東西,無不一驗再驗,否則便丟棄一旁,要不是如此,清兒不知道己經吞下多少紅花、用掉多少麝香,那些毒物琳瑯滿目,看得出身醫館的月桃心生詫異,要知道有些藥千金難覓吶,她怎能輕易到手?門後那人,是誰家的走狗?」

「我尋人躲在後門守候,可惜與蓉姑娘接頭的人身懷高強武藝,就算我的人身手不差,卻還是跟丟了蹤跡。我擔心清兒出事,便不管會不會泄漏消息,硬是尋來一批人物守在後門,待對方出現後一舉成擒。那人倒也是個漢子,發現失手便服毒自盡。」

「我拿走書信,信里頭寫的都是些瑣碎雜事,但懂得門道的,自然能夠從里頭推敲出若干線索,像是將軍待在府里的時間、齊湘上下學的路徑、清兒出府辦事的習慣路程等等。我不知道誰需要這些訊息,但可以推敲出有人想對將軍府下手,只不過對方是誰,半點痕跡不露。」

「多虧三皇子牽線,引我認識周大夫,他給我一種藥,只要讓人吸入,對方就會昏迷半個時辰,醒來以後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昏迷過,而那半個時辰可以動的手腳可多了。」

「有藥,接下來就是守株待兔的工作,新人接手、迷藥入彀,每封信在送出去之前我都看過,並且刪改幾分,而每次送進府里的東西也經過我的眼,讓月桃事先預備。」

「上回蓉姑娘送出的信里透露,大將軍要以身為餌,領她前往溫泉莊子,我這才明白,將軍的腿疾是刻意裝出來的,目的是想釣出謀害皇帝、皇子那雙黑手。那封信我改了,改成將軍雙腿疼痛不堪,欲同夫人前往溫泉莊子。」

「若不是我大筆一揮,將軍這個計謀可就白策劃了,你一天到晚在找眼線,卻不曉得眼線就埋在自己身邊,而信里的‘夫人’二字教四皇子起了惡心,命令手下擄走清兒,企圖壞了她的身子和名譽,以報復將軍屢次破壞他計劃。沒想到善惡到頭終有報,蓉姑娘成了人家的禁臠,讓十數人從早到晚輪番享樂。」

「可咱們大將軍英雄救美吶、俠義心腸吶,居然把此事攬在自己身上,收下蓉姑娘,保障她的終生。」

黎育岷惡毒地朝齊靳熱烈鼓掌,齊靳淡淡地將諷剌收下,問︰「然後呢?」

他兩手橫胸,續道︰「照理說將軍大義,想納多少人都與我無關,可惜您的妻子恰恰是我們家的傻清兒,當哥哥的可不能不管。偏偏陰錯陽差,皇帝令我出一趟皇差,而我沒把將軍的正義心腸給估算上,只想等著諸事大定,待回朝後,再來好好嘲笑將軍府藏污納垢,唉……」誰知,這份歹毒心思居然害慘自家的清丫頭,他後悔莫及。

難怪黎育莘那蠢蛋老叫他少算計別人、多做善心事,免得哪天給算回到自己頭上。

這不就是,幸好那時善心大發救下月桃,否則他家清兒……說到這里,齊靳想通了,他指著月桃問︰「是你給我下藥,幫清兒出的府?」

月桃眼楮眨也不眨,抬頭挺胸道︰「是我。」

「你!好個忠心奴才。」他暴怒,想把人給掐死。

周譯見狀,挪動腳步擋到月桃面前,可她不領好意,推開周譯,揚聲對齊靳道︰「奴婢確實是忠心耿耿,所有人都在迫我的主子妥協,卻看不見我家主子心碎,看不見她臉上的笑容全是裝模作樣,將軍能夠視若無睹,但對不住,奴婢看不過眼!」

「說的好,看不過眼,這才是忠心,才是一心為主。」黎育岷贊道。

「夠了!快點說清兒在哪里?」

「先等等吧,大將軍放心,自己的妹妹,我豈能虧待?咱們還是先將此事做個了結。」

「了結什麼?」

「方才三皇子去青松樓審人,在下想听听審出個什麼結論?這位蓉姑娘沒先做處理,我可不敢讓清兒再進將軍府一步,否則,下回她弄了個月桃識不得的毒藥,可讓我怎麼辦才好。」他句句諷剌、字字誅心。

黎育岷攤攤手,把話頭丟到齊鏞身上。齊鏞看一眼黎育岷,他都有本事逼齊靳喝掉一碗粥了,不過是逼自己認下錯事,有何困難。

他開口道︰「我看見你放在桌上的信了,王氏捎來的那一封,再加上育岷對我說的那些……我沒有心思同江雪耍計謀,而是直接用了刑。」

「她並不知道和自己接頭的是四弟的人,是一次上街,踫到昔日相熟交好的姊妹,風吹開帷帽、露出她的臉,兩人相認,至酒樓話說離別之後的事,她將滿月復委屈訴盡,對方同情心大發,願意替她謀劃一二、掙得將軍夫人之位,約好通信的方法,她巨細靡遺將府里眾人的生活作息和脾氣全寫上,而對方自當中尋找可以見縫插針的地方。」

「于是對方教她,如何在齊湘面前挑撥離間,如何在清兒出門的馬車上使壞,如何在衣服里層繡上江雲慣繡的竹葉,令你睹物思人,如何在你下朝的半路上與你偶然相遇、引起清兒的嫉妒,進而令你們爭執,如何用不同的毒物,讓清兒身子日漸虛弱……」

「她一直以為清兒運氣好,才沒著了她的道,卻不知育岷在清兒身邊埋下一支奇兵。至于江雲死亡的真相……齊靳,當時你留在她身邊的守衛,是不是有個叫杜學惇的?」

「是,他在雲兒過世後,以辦事不力為由自盡了。」

齊鏞嘆息,「他心慕江雲,被王氏看出苗頭,一點藥、一點酒,促成兩人好事,那時你己離家去了戰場,卻不料沒多久,江雲診出有孕,她心底害怕,更怕東窗事發,幾次想尋死,卻丟不下女兒。」

「她求了人替自己尋來紅花,可王氏防得緊,她的目的是想讓丑事鬧大,怎樣都要讓孩子平安生下,她連滴血驗親都準備好了。江雲無奈,只好從娘家請來妹妹幫忙,可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能有什麼辦法,她只會捶打江雲的肚子,企圖把孩子給打掉。」

「我們都以為江雲是懷胎十月順產的,卻不知道江雲死時,生下來的孩子只有七個月大,依時間推算,便能算出她懷上孩子的時候你不在府里。那孩子命韌,未足月出生還是活了下來,江雲卻因此大出血失去性命,為保住江雲的聲名,江雪在產房中,親手將孩子給悶死。」

「齊靳,江雪的身分不能公開,父皇依然對康黨的事忌諱得很,考慮再三,我決定把她送回西南,她原先就該被流放的地方。」江雲的死真相大白,這居然是真相呵?齊靳自怨自艾那麼久,恨自己沒有能力護住妻兒,沒想到……親人?好得很,這就是他的親人?

齊靳半天說不出只字詞組,他面無表情,怔怔地望著牆壁,眼底的茫然是痛、是失望。

心亂、魂迷,他需要有個人為他撫心,他想起那個說故事的小丫頭,想起她柔柔的嗓音告訴他,「人啊,往往不知道幸福就在自己身邊。」是啊,他的青鳥在哪里?齊靳舉目四望,找不到那片真心,他又錯了嗎?他又讓青鳥從指縫間溜走?

不!猛地一驚,他跳起身,抓起黎育岷的手,「求求你,帶我去見清兒。」

黎育岷回望齊靳,把他的害怕無措、孤寂焦灼全看在眼里,他……終究是個可憐男人。放松了牙關,黎育岷道︰「答應我一件事,我馬上領你去見清兒。」

「說。」

「終此一生不納妾、不收通房。」黎育岷說得斬釘截鐵,今日之事,他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

「行,需要立契書嗎?」

「不必,我信你,但你要是再讓清兒傷心一遍,我保證,不管你有多少值得原諒的借口,我都不會讓你再見到她。」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顧,他再不假手他人。

「我發誓!絕不!」

「好。」黎育岷倏地放下杯子,不打聲招呼便往外頭走。

他一走,齊靳跟上、周譯跟上、齊鏞跟上,木槿、石榴……全都跟上,一時間,滿滿的屋子頓時變得空蕩蕩。方嬤嬤見狀,笑著對何嬤嬤說道︰「夫人是把咱們將軍給拿下了。」

「可不是,不戰而降,也只有夫人能教戰神折腰。」

「唉,想來是咱們錯了,夫人看似溫和,骨子里卻固執得很。」

「想那些做啥,還是趕緊讓人進來,把屋子里外打掃一遍,燒點熱水備下,給夫人除塵,再整治一桌席面,夫人在外頭這麼多天,也不知道餓著沒?」

「對對對,得趕緊做好準備,接下來,咱們只要一心想著服侍好小少爺就是。」

兩人出屋,分頭行事,打開門、一陣風從外頭吹進來,桌面上的信封一個翻轉,燭蠟壓出的小丫頭笑得正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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