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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臨九天 卷二•誓做將軍妻(下) 第二十九章 光宗耀祖的育岷(2)

自從黎育鳳嫁進楊家後,她那顆心算是安然擺進肚子里。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上個月發生一件事,讓祖父發上好大一頓脾氣。」

「是六姊姊私自出門,讓大皇子給送回來的事?」這件事,哥哥寫信給她透過訊,大抵是說二伯母沒經過長輩同意,帶著六姊姊出門上香,誰知半路上車子居然壞了,恰好大皇子經過,彬彬有禮的大皇子心善,知道她們是黎府的二夫人和六姑娘,便用自己的馬車送兩人回府。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恰好,誰曉得是不是二伯母一出門就讓人給盯上,馬車好端端的誰搭都沒事,偏偏二夫人出門就壞掉,這當中要說沒什麼貓膩,誰相信?

大皇子把人給送回府,家里能不備禮上門謝個兩句,這一來二往的,大皇子與黎太傅搭成一線的謠言,能不傳得風風火火?

這樣也就算了,誰知道二伯母心大,居然想把女兒嫁到大皇子府里當側妃,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躲都來不及了,她還眼巴巴的想搭上。

祖父發一頓脾氣算是好的,本來還想派輛車將母女倆給送回樂梁,那件事讓二伯母臉上無光,雖不敢在長輩面前發作,逮著下面的人就要火上一場,四哥哥還好,不在京里,五哥哥就是那個躲不掉的倒霉人。

二伯母指桑罵槐,對著下人罵罵咧咧,說不公平,只允許四房同二皇子交好,卻不允許二房與大皇子有交情,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

明眼人怎听不出來,「與二皇子交好」的是誰?那段時日,嚇得五哥哥每天入夜才敢回府。

黎育岷續道︰「這事還沒完,我出京時,大皇子還真派人去探祖父口風,問六妹妹許人沒有。」

「大皇子真看上六姊姊啦?」黎育清驚訝問。

不會吧,二伯母這下肯定得意揚揚,要顆芝麻、天上居然掉下大西瓜?

「哪里是看上,康黨最近被整肅得厲害,大皇子再笨也曉得該轉轉風向,總不能把所有雞蛋全擺在一塊兒,能夠拉攏的自然要大力拉攏,眼下祖父正得聖眷,不光是大皇子,別的皇子也想盡辦法與黎府搭上關系,現在有個現成機會,他怎能放過?」

「所以呢,爺爺怎麼說?真要把六姊姊嫁過去?」

「當然不行,祖父回道,六妹妹自小便定下親事,只等著及笄後成親。」

「這件事若讓二伯母知道,家里肯定又要大鬧一場了。」

「當然,不過有二伯父在,還不至于鬧得太厲害,不過六妹妹的婚事確實得快點定下,否則會有事發生。」黎育岷嘆道,可這般急就章的,怕是尋不到好親家,這回二伯母心急壞事,倘若耽誤六妹妹終身大事,她還有得後悔。

「四哥哥,我擔心五哥哥同二皇子走得近,那人……也是有野心的吧?」

「對,不過二皇子心計不如大皇子,相較與大皇子為伍,倒不如和二皇子交好。」至少他心里算計什麼,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若是五哥哥一個胡涂,真的變成二皇子的心月復,到時候會不會與你、與爺爺、與三皇子對峙?」一個家本該扭成一股繩,現在分靠兩邊,算怎麼回事?

對于黎育清的憂慮,黎育岷育岷感到好笑,用力戳上她的額頭,佯怒道︰「你這是看不起祖父、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育莘?當初是我們讓他去接近二皇子的。」

「可五哥哥那性子,四哥哥比我還清楚,他總用真心與人相交,不擅長爾虞我詐、算計心機,若是他讓二皇子給算計了去不怕一萬,就怕萬_。」

「你會說這等話,是因為不知道過去這一年當中,育莘改變多大,如果你見到現在的他,肯定不會有這層莫須有的擔心,他早非昔日的黎育莘。」說完這個,他喟然,也不明白這是壞是好,環境迫得人早熟,他經歷過一遭,知其中苦澀艱難,眼見育莘如當年的自己舟……想起他那張倔傲、固執的臉龐,慢慢透露出堅毅光芒,也好,男子總是要成長。

黎育清攏起雙眉,不明白他話中所指,只知他言語與齊靳相似,到底是什麼造就出如今的哥哥?

他看見她想追根究底的神情,笑了,久久才說出一句,「剛到京城時,我們都不容易。」

「什麼東西不容易?」

「過去不知道父親有多困難,走這趟京城,方明白父親一人在京城有多不容易。」黎育岷口中的父親是指大伯父黎品方,前些年,他寄名到大房名下,以大伯父、大伯母為父親母親。

黎育清沒插嘴,靜靜听他往下說。

「我們剛到京城時,就有許多人虎視眈眈,祖父可是皇帝最看重的近臣,再度返朝,會掀起什麼波瀾?各方勢力暗潮洶涌,人人都盯著黎府門楣看。育莘初來乍到,對什麼都新奇,拉著我到處看,祖父也不阻攔,甚至刻意讓祖母慫恿我們出門。」

「那時大皇子身邊的人正愁找不到機會給祖父使絆子,偏偏我們這兩只呆頭鵝自個兒撞上去,接連幾次,我們被修理得舌七八糟,有冤無處申,你可以防止自己出錯,卻沒辦法阻止別人來挑釁,我們吃過的虧,認真細數,許多人的一輩子加一加還湊不齊這個數。」

「有一次育莘忍受不住,跑到祖父跟前告狀,祖父捻了捻長須,反問他,‘你打算一輩子躲在我的羽翼下,靠我這個老人來保護?」」

「自那之後,不管踫上什麼事,我們都咬牙吞下,一次兩次三次,我們漸漸琢磨出法子,不但不與人正面沖突,甚至還能反敗為勝,讓那些人硬把暗虧給吞下肚。」那段時日他們同仇敵愾,建立起真正的手足親情。

如果他認真把育清當成妹妹看待,是因為她那句「清兒不求哥哥們飛黃騰達,只求你們平安順遂」,那麼他認真將育莘當成弟弟,則是在那段日子里,惡人欺到頭上,育莘總說自己身子骨強健,硬把他護在身後,讓自己的身體承接更多的拳頭。

他心冷心硬,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別人對他為惡一分,他定要多還上三成,但他那顆剛硬的冰冷心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對傻乎乎、只會對人好的兄妹給曬暖、哄軟了。

「爺爺壞,居然用這麼狠的手段教導你們生存。」黎育清听得氣急敗壞,眼神里有說不出的擔憂。

「方式是嚴厲了些,但結論是我們在最短的時間里蛻變,育莘開始懂得用腦子與人周旋,不再一味相信真心就能換來真情,他收斂脾氣,懂得在別人身上用心計,或許他少了幾分良善性情,但現在的他圓滑融和,多了點權詐,多了點謀略,卻再不是能任人擺弄的性子。」

「若不是那段時間的沖撞,我們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自己的言行腳步,不曉得如何察言觀色、分析局勢,以前在家里同爺爺學的都是道理,真的身處其間,才明白個中不同。誰能想得到,光是一杯邀約水酒,後面還能藏著算計陰謀,而幾句話就能被人無限引用,一個簡單舉止里頭,暗喻著數不盡的彎彎繞繞,一個不仔細,就能把自己給陷進去,謹言慎行說來容易,行來難。」

「四哥哥……」黎育清心疼極了,過去總以為應付楊秀萱這種人,己是陰暗面的最極致,如今才曉得那不過是入門功夫,要像哥哥們那樣,得付出多少辛苦吶。

「沒事。」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現在局勢偏向咱們,祖父受到重用,我和育莘也在皇帝跟前露了臉,連父親、二伯父也水漲船高,朝堂行事不再處處受人阻撓,過去我傻,以為靠著自己的能力,就能闖出名堂,現在才明白家族勢力有多重要。」若非祖父是黎太傅,憑什麼到東北的官員一大票,皇帝獨獨接見自己?若非自己是黎家四少爺,為何訪察團里能人無數,別人會願意听他調度?

餅去自己太幼稚,為著母親的死,他恨上整個黎府,甚至暗地發下豪語,有朝一日待自己揚眉吐氣,首先要對付的就是黎家人。

如今方知,若不是這個黎姓,他想出頭?也許熬到死都沒有機會,想想那些飽學進士,有多少人混上幾十年,也不過只攤上一個七品小闢,他何德何能,未出仕便先受皇帝青睞?

這些天的榮耀,不是因為自己本領高強,而是因為他投對胎。想到這里,他對自己那個庸碌無為的親生父親就少了些許埋怨。

「這樣難為?要不,你們回樂梁,我賺錢養你們。」她不是在夸耀自己能干,而是心疼哥哥遭罪,這點,黎育岷看得出來。

「要成材、要成就一生事業,確實不容易,但我和育莘都不願意同四叔一樣,渾渾噩噩過日子,我們身負重擔,要為死去的娘親爭一口氣,為自己的親人拚搏出一片天地。」前天他獨自到母親墳前燒香敬果,告知母親自己的成就,他但願母親含笑九泉,為自己的成就感到幾分欣慰。

「對了,我去看過我娘親了,是誰出錢修的墳塋?」他不認為黎家人會有這般心細。

「是我,我們都長大、闖出些許名堂,怎能放任母親在野草漫漫的荒地忍受寂寞?廟里師父說,四哥哥的娘誤打誤撞挑到一塊風水寶地,我想借四哥哥的光,便將我娘也遷葬過去,以後她們當上鄰居,有空串串門子、說說笑,不會太孤單。」黎育岷在看見旁邊那座新墳時,就猜到是清兒,只是想不出她哪兒弄來的銀子,方才知道她與蘇致芬合伙後,心底便有了答案。

清兒將那附近的土地全給買下,圍起牆、蓋上青瓦,一派富責景象,外頭看起來還以為是哪家的園林,她在里面種上幾十株娘最喜愛的梨杏,還有數也數不盡的花栽,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墓邊甚至蓋上一座大涼亭,比起黎家祖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招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家族墳地。」他笑道。

「我們的娘雖然進不了黎府祖墳,但兒子替她們爭光,就算招搖些又怎樣?難不成還有不允許兒女孝順親娘的規矩?!」她挑高下巴,滿眼得意。

這小丫頭真是長大了,心底有成算、有自信,再不能隨人擺布,這樣很好,別像他們苦命的娘,受盡欺凌。

他拉回正題,說道︰「所以你放心吧,不管是我或育莘,再不是不解事的小伙子,二皇子的事我們心里都有底,不會被自己設下的局給困住。」黎育清點頭,拋除擔憂,笑道︰「我們會越過越好的,對不?」

「對。」黎育岷給她肯定的答案。

黎育清展顏,從懷里拿出幾張銀票給他,說︰「四哥哥,這次的軍衣,我賺到不少銀兩,原本想買座宅子,可最近我們又打算開香皂鋪子,也許需要動用一筆資金,所以買屋計劃暫停,我身邊還有些余錢。」

「阿壢哥哥下次進京,我打算讓他帶一筆錢給五哥哥送過去,而你要到西北去,總有些必要的花費。你無官職在身,俸給肯定是沒有的,幸好你回來一趟,否則這錢我還真不曉得要怎麼托人捎帶給你,還有這個……」她將帶來的包只推到他手邊。「里頭是我和木槿這些天趕出來的兩套衣服,西北冷,我們在里頭鋪了厚棉花,可以保暖的,在外頭生病是很麻煩的事,四哥哥得好好保重身體。」黎育岷收下衣服,但是錢……他有些躊躇,尚未出口拒絕,黎育清就先撂下話。

「朋友都有通財之義了,何況是兄妹,往後哥哥肯定有大作為的,妹妹若是嫁得不好,還望著哥哥給我撐腰呢,我這是未雨綢繆,先把哥哥給巴結上,不管怎樣,哥哥都不能辜負清兒的一番心意,得把銀子給收下。」他的確是不寬裕,母親、父親雖然會給銀子,但父親當官清廉、收入有限,而黎府尚未分家,嫁女兒是有分例的,母親膝下就兩個女兒,自然是挖空心思想給她們更多的體己私房,前年大姊姊出嫁,母親手邊己是捉襟見肘,七妹妹的婚事也己經定下,母親還得費神,四處籌措嫁妝。

除公中給的月例,他也不好意思同父母親多要,因此在外頭經常是苦哈哈的,幸好之前有清兒給的一百兩,出門在外、人情應酬還不至于拿不出來,但走一趟東北回來,所剩無幾,本就預計要清苦度日的,現在……只是這個錢他實在收不下手。

見他遲遲不動作,黎育清干脆把銀票往桌上一按,怒道︰「哥哥是覺得拿我的錢丟臉,還是沒把清兒當妹妹?這可是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府里中饋的銀子,我半分錢都沒貪。」

「我幾時說你貪公中銀子了?」黎育岷很冤。

「你不是嫌錢髒嗎?」她竟是耍賴上了,這就是當妹妹的好處。

「天底下最髒的不是錢,是人心。」他回上一句。

「所以嘍,快點收下,收下後就趕緊給我說說楊家的笑話。」她把銀票收進包揪里,往他的櫃子一塞,不管他樂不樂意。黎育岷無言,他怎會不曉得,這是她表現關心的方式。

他嘆氣道︰「你怎麼知道楊家鬧了笑話?」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說穿了,就是大哥哥、二哥哥跟著四哥哥出門,該看見的全看見啦,回頭告訴兩位嫂嫂,然後姑嫂和睦,什麼消息自然而然都會傳過來。

「快說、快說,我憋上好幾天,很感興趣呢。」他笑著笑著又捏上她的臉,想開口卻又想起,這話該不該對一個小丫頭講?半響才緩緩開口,「江同知邀請大伙兒去游江,江面上有畫舫,畫舫上有……」他猶豫。

「支菩什麼呢,就是有青樓美女嘛,一個個賽過貂蟬西施。然後呢?楊晉樺怎麼會在你們面前惹出笑話?」

「他身上沒錢還招了貂蟬西施相伴,老鴇罵罵咧咧,吼叫聲從畫舫里傳出來,江同知怕掃了咱們這票京官的興致,派人去問,這一問竟問出黎家五姑爺的名號。咱們家四叔一听火大得不得了,當場痛罵楊晉樺一通,說他是斯文敗類,從此再不肯認這門親戚。」

「江同知听他所言,為圓四叔面子,向大家解釋五姑娘不過是個小庶女,被一心想攀高枝的楊家耍了手段娶去,黎府為家族名聲、為族中女兒閨譽,不得不忍痛將五姑娘嫁過去,沒想到竟是嫁了個中山狼。為替黎家出口氣,江同知順著四叔心意,當場發話,把楊晉樺的秀才名頭給革了,消息傳到畫舫,楊晉樺的當官夢粉碎,他失魂落魄走到船邊,一個不小心竟栽進水里。」

「這麼一來,五姊姊恐怕要遭殃。」

「她娘對咱們的娘做過什麼事,你心知肚明,還要可憐她?」黎育岷最看不得他們兄妹的婦人之仁,沒主動出手教訓,只在一旁看她們落魄,己經是他最大的仁慈,還同情她們?她腦子被驢踢了嗎?!

「我不是可憐五姊姊,是可憐天底下女子,嫁了人便身不由己,連後悔都不行。」她傷感,不光為黎育鳳,更是為著同樣身為女子的自己。

黎育岷這才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踫到這種事。」

「如果我就是運氣背,硬是踫到呢?」她追問道。

「我就把你帶回來,我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顧!」他說得斬釘截鐵。

誰說只有妹妹的話可以甜哥哥的心,哥哥的話也能甜人心呢,黎育清笑開懷,笑得喜孜孜地,像偷吃蜂蜜的熊,甜得眉彎眼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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