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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臨九天 卷一•重生改命數(上) 第九章 偷雞不著蝕把米(2)

老夫人怒目微瞠,黎家不需要這種厲害丫頭。

听見彩蝶自清的言語,廳里眾人無不心驚不己,原來背後還有這樣一出?

楊秀萱聞言,更嚇得不能自己,她怒指彩蝶說︰「說謊!你膽敢陷害主子,虧我教導你這麼多年,竟然教出你一副黑心肝……」

這時候除了打死不認,楊秀萱已經無法替自己做任何辯解,她氣得拉起彩蝶又打又捶,怒恨到極點,甚至拔下發間簪子,朝著彩蝶身上猛剌,一下子工夫,彩蝶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碎,傷口處鮮血淋灕,染紅了大半件衣裳。

彩蝶哭哭鬧鬧、萱姨娘打打罵罵,廳里鬧個不休。

老夫人揚聲怒吼,「夠了!這都成什麼樣了,潑婦罵街也不過如此。鄭嬤嬤,找人把彩蝶拉下去,給她上了藥、發賣出去!」

「趙嬤嬤,你走一趟梅院,把四少爺、五少爺身邊的丫頭全清理一遍,那些個連替主子備下點心都不會的丫頭,也一並發賣了!」

「是,老夫人。」趙嬤嬤應聲,與鄭嬤嬤拉著彩蝶一起下去。

彩蝶被拉起來時,黎育清見到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她贏了,也解氣了,至少讓老夫人出手,她不至于被賣到青樓,至于萱姨娘……經過這一場,她那溫柔賢淑的假面撕去,她妄想當嫡妻的念頭可以消了。

發落完下人,老夫人開始發落主子。「莊氏教女不當,罰月銀半年,與二丫頭、六丫頭禁足兩個月,不準離開竹院。J

「是,媳婦領罰。」

莊氏領著兩個女兒伏首磕頭後退到一旁,她暗暗提醒自己,千萬要以黎育鳳之事為誡,好好教導兩個女兒收收性子,免得日後嫁到婆家受盡委屈。

「三丫頭、四丫頭、九、十、十一、十二丫頭,你們見姊妹爭執,不但沒有上前勸解,反而添柴加火,品性不端,教養失當,罰你們禁足一月,罰抄《女誡》、《心經》各一百篇。」

,是。」幾個姑娘磕頭受教後,跟著退到一旁。

緊接著,老夫人看著跪在堂下的楊秀萱,冷起臉道︰「萱姨娘,你放縱女兒為害黎家名聲,讓你掌理院子,卻苛待姑娘少爺,本顧念著你替四老爺生下育武、育文有功,方讓你執掌中饋,沒想到你的作為如此令人痛心!」

「也罷,就當我錯看了你,蔣嬤嬤會過去掌理梅院諸事,你把帳目交給她,以後府中諸事你別踫了,中饋就由莊氏全權負責,讓三房曹姨娘出來幫幫手,你就待在院子里靜靜心,修身養性吧。」听聞老夫人如此發派,莊氏興奮不己,忘記自己被禁足I,樂得笑出一臉花。

相對于莊氏的快意,楊秀萱怒得青筋暴起,怒目往莊氏身上一掃,要殺人似的猙獰。

可目光閃掃間,她發現老夫人還盯著自己看,連忙換上一張臉,伏地跪拜、號哭道︰「老夫人,婢妾是一時胡涂,千錯萬錯都是婢妾的錯,求求老夫人給婢妾一次機會,婢妾一定會痛改前非……」

廳里靜悄悄的,連闖下大禍的黎育鳳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唯有楊秀萱賣力演出。

地板間傳來一下又一下沉沉的叩首聲,她演得激動,可旁觀者卻是滿臉平靜,她哭得嗓音撕啞、涕泗縱橫,滿廳女子卻無人動容,老夫人不發話,由著她去哭去鬧,直到力氣耗盡、癱軟在地。

老夫人冷冷一笑,凝聲道︰「哭完了?哭完就回梅院去,若你再來纏不清、鬧上四老爺,就收拾收拾包只,和五丫頭到靜安寺去休養吧。」

她知道兒子的性情,楊秀萱手段厲害,慣會攏絡丈夫,若讓她到兒子跟前哭上幾回,說不定兒子真會來同自己求情。

這次的事己是板上釘釘,不死死將她壓制住,就怕日後蘇氏進府……她可從沒忘記黎育鳳那句︰她敢進門,我娘就敢讓她直的進來、橫的出去!

楊秀萱猛然抬頭,視線對上老夫人平靜的雙眼。

到靜安寺?不行,她不能去,她一走,那院子里多少狐狸精要出來作怪,何況她還有育武、育文呢,他們年紀還小,如果被那些個姨娘通房給害了怎麼辦?

這些年她暗地里做過的手腳不少,過去還藏著掖著,怕人知道,這些年執掌中饋、有了底氣,便光明正大起來,那些姨娘多少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不行,她一倒,兒子女兒全要毀了!瞬間,她理智恢復,即使她滿心瘋狂、想一刀將莊氏殺掉,即使她不甘心多年的經營,淪落到今日的下場,卻還是強咽下那口氣,硬逼自己向老夫人叩首,道︰「多謝老夫人教導。」

堂下只剩下黎育鳳和黎育清跪在地上,黎育鳳怯憐憐地發抖著,像落水狗似的,與黎育清的淡定截然不同。

老夫人向蔣嬤嬤攤開手,蔣嬤嬤意會,將黎育鳳呈交上來的罰寫送上,老夫人略略翻了幾下,凝聲問︰「五丫頭,你來說,這一百遍《女誡》都是你親手抄的嗎?嗯?」

黎育清垂眉斂目,心知,老夫人這是要算總帳了。

黎育鳳被老夫人「嗯」的一聲驚嚇得更厲害了,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反射性地把滿肚子謊話說出來,「是……是孫女熬了一天一夜,方才抄出來的。」

「哼!熬一夜能寫出五種截然不同的字體;不簡單吶。」

老夫人向黎育惠、黎育芷等人望去,幾個小丫頭哪受得了這種銳利眼光,心頭一驚,跪倒地上,全招了。

「老夫人,是五姊姊逼我們寫的,我們不敢不寫吶,五姊姊還說隔天就要,五十遍《女誠》,我們姊妹四人合力抄上一晚方才完成的。」

老夫人冷哼一聲,問︰「「清兒,這也是五丫頭逼你寫的嗎?」」

老夫人讓身邊婢女拿著其中幾十份《女誡》到黎育清面前。

黎育清抬眼細細看過後,回道︰「回老夫人,這字的確出自清兒的手,但清兒不知道是不是五姊姊要我寫的,只因那日清兒犯了規矩,不該喊老太爺爺爺,喊老夫人女乃女乃,因此萱姨娘罰清兒抄寫五十遍《女誡》。」

爺爺、女乃女乃只有嫡孫、嫡女才有資格喊的,她不過是庶女,萱姨娘以犯了規矩為由罰她,半點錯都沒有,只不過黎育清明知道這是黎育鳳的蠢行,卻還是要將萱姨娘給拖下水,這一點是有些歹心……黎育清向萱姨娘瞥去一眼,反正,她也不指望萱姨娘經過此事還能饒過自己了。

楊秀萱幾句話便听出來龍去脈,但她頭仍低垂著,死死咬住唇,半分都辯駁不得,反駁說不是她罰黎育清的,更只會害了女兒。

「你這筆字寫得倒是不壞。」老夫人嚴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罰寫是讓清兒自省,清兒不敢不盡心盡力。」

「所以這頓反省,讓你記住,以後得喊老夫人,不敢逾矩再喚一聲女乃女乃了?」

「是,清兒己經明白道理。」

老夫人輕描淡寫地看了黎育鳳一眼。「八丫頭說的真好,罰寫是為了自省,結果該反省的沒反省,反倒是讓旁人去反省了。」

這次,黎育清不敢應話,老夫人也沒打算讓她回應,又對黎育鳳道︰「既然抄寫于你無益,萱姨娘又沒本事將你教養好,你馬上收拾包只住到靜安寺去吧,讓惠安師太好好點撥你身為女子該守的規矩。一年後,若是有了長進再回來,若是沒什麼改變……就繼續待著吧。」

聞言,黎育鳳放聲大哭,她嘶喊道︰「老夫人,是鳳兒的不是,您饒我這一回吧,風兒去了靜安寺,傳出去會掃了黎家顏面……求老夫人看在爹爹的面子上饒了風兒,鳳兒願意禁足梅院一年,日日誦經祈求老太爺、老夫人身體康健,風兒發誓,這次一定會努力反省、痛改前非,再不會想差做錯,求求老夫人千萬別將風兒送走……」

黎育鳳哭得聲撕力竭,楊秀萱心有不忍,終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呀……她無助地朝老夫人望去,見她冷肅嚴厲的臉龐沒有半分松動,楊秀萱心底明白,老夫人這回是鐵了心要讓自己顏面盡掃。

眼看女兒的哀戚不平,眼看黎育清平靜無波的臉龐,這樣強烈的對比,讓楊秀萱心頭恨意更加熾烈,她死命咬住下唇,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帶起一陣陣剌痛,今日的痛苦,將來她定要她們加倍償還,她會讓二房付出代價,會讓黎育清這個賤種死無葬身之地,她會毀了她們,一定!

老夫人清冷的聲音揚起,「我倒不知曉,黎家的顏面需要你這小小庶女的名聲來維護。」

老夫人的話驚得黎育鳳頹然跪坐,像是當頭棒喝似的,敲醒她作了多年的美夢。

庶女?她怎麼會是庶女?她的娘掌四房、掌中饋啊,打她出生那天起,娘就不斷教導她,不能矮了氣勢,她與其它姊妹們不同,她是正經嫡女。

娘說姓蘇的斗不過她,說她不過是個小丫頭、不必放在眼中,娘說早晚這嫡女名頭將會落在自己身上……娘說了那麼多,她老早就把自己當成正經嫡女了呀!

老夫人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這是污蔑、是侮辱呀!一個庶女要怎麼嫁到好人家?她想當王妃、想當官夫人,她就不能是庶女……

老夫人平和地看著跪在下頭的兩名孫女,兩人容貌不相上下、各有各的美麗,不過黎育鳳贏在妝扮,而黎育清身量尚未長開,可兩人的氣度相去甚遠,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是看走了眼,還以為寡婦膝下養不出好兒女,沒想到到頭來四房里真正能讓人瞧上眼的竟然是寡婦與妓女所出。

老夫人眼底泛上無奈,她嘆氣,讓所有人退下,眾人旋即離開,蔣嬤嬤上前,令婢女拉起黎育鳳,一起回到梅院。

黎育清走在最後面,刻意躲開楊秀萱的視線,待屋里己無人時,黎育清回頭看一眼老夫人,她在那一道道的紋路上看見傷心、看見疲倦,不自覺地,她又猶豫了……

心底聲音響起,悄悄對黎育清說︰不關你的事,待哥哥羽翼漸豐,你們就可以離開這里,黎府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與你們無關,何況……若不是老夫人、老太爺首肯授意,母親怎會為了成就你們兄妹,選擇投自盡?

只是,看著老人家滿面的苦澀頹然,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家族、名聲,以前的她不懂,她怨恨老太爺、老夫人,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如今,重活一世,許多事情看得清楚分明,她漸漸理解大家族不得不為的束縛,漸漸明白寧可死也要維護名譽的心情。

雖然荒謬,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便是肚腸爛盡,也要將名聲緊緊護持。

那是家族壓力,是社會環境造就的態度,她不能怪在這樣教養下長大的長輩們,若真要怪……也只能怪母親識人不清,愛上父親這般沒擔當的男人。

黎育清欲言又止的神情落進老夫人眼底,老夫人淡淡一笑,朝她招手,「清兒,過來坐。」

黎育清折返回來,在老夫人腳邊踏凳上坐下。

「有話想對女乃女乃說?」她拉起黎育清的手,輕輕拍著。

「嗯。」黎育清乖巧地點了點頭。

「想說什麼?」

「想說老夫人別擔心,五姊姊年紀輕、想事不深,再過個三、五年,長大後自然會慢慢學得深思熟慮。」

「你倒是個心善的。」楊秀萱想害她,她卻反過來替黎育鳳說好話,這樣的孩子……她該怎麼說?

「不是心善,是想得深。哥哥們要建功立業,得有個好家族、得養出好名聲,清兒是小女子,不能幫家族什麼,只能乖巧婉順、親近姊妹,盡己所能,好好照顧哥哥、孝順長輩。」

「萱姨娘這般待你們,不苦嗎?」

「以前娘常對我們說幾句話,清兒記得很清,也努力身體力行。」

「什麼話?」

「娘說︰‘身上事少自然苦少,口中言少自然禍少,月復中食少自然病少,心中欲少自然憂少。咱們不怕沒錢只怕沒志氣,只要努力上進,生活上瑣碎的痛苦便不算什麼。’」所以那些瑣碎痛苦迫害不了他們,真正能為難他們的,是胸膛里的那顆心。

「你娘倒是個知書達禮的,當時她怎麼寧可留在府外,不願與你們兄妹一起進府?」她難道不知道,有娘的孩子是塊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嗎?

什麼?!老夫人的話讓黎育清大為震驚。

母親寧可留在府外、不願與他們進府?換句話說,娘進府也是一個選項?既然如此,娘為什麼舍得拋棄她和哥哥?如果可以這樣選擇,娘為什麼要用七尺白綾換得他們的前途?

是哪里錯了?難道……她閉了閉眼,不敢繼續往下想,可卻己明白了些什麼,心揪緊似的疼痛……

老夫人見黎育清怔忡,還以為她想起母親,輕輕模了模她的頭,柔聲道︰「好孩子,以後別喊老太爺、老夫人,喊爺爺、女乃女乃吧,听著你這丫頭軟軟的聲音喊爺爺女乃女乃,心里便說不出的受用。」她愛憐地拍拍她的小臉。

這話暗指了老夫人想將他們兄妹寄名到未進門的蘇氏底下的心意,這對庶子女即將成為四房的嫡子嫡女,在一旁服侍的丫簦們互視一眼,心底明白,從今天起,這對兄妹咸魚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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