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氣氛注入一絲新的空氣,讓小寶微微有喘息的空隙。只是悟的下一句話,立刻掐住了她本想放肆呼吸的脖子。
「不要走。」
他他他……這話什麼意思?她僵持在開門的狀態,不能動彈。
「不要走。」他勾起嘴角,慢悠悠走向她,說得情深意切,「留下來。」
可、可以嗎?假的吧?又是烏龍事件?她的腦子又開始亂糟糟。他走到她身旁,左手撐在門邊。小寶偷偷抬眼看他,想看他的表情來判斷話的真偽。
面無表情。
丙然,他諷刺道︰「你以為我會那麼說嗎?既然你那麼想走,是不是留下你,會讓你更無所適從?」
小寶怏怏地再度將頭低下,誰讓她滿心愧疚呢?他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
「對了,你現在應該不再喜歡我了吧?」他露出很為難的樣子,「雖然我是無所謂,但還是提醒你一下,現在喜歡我的人更多,不要像以前那麼吃醋,那只會讓你難受。畢竟,以前你就是因為喜歡我,才截走我的情書。」
無地自容啊,小寶被這年歲久遠的烏龍事件,秒殺了。
還有他提到的吃醋事件……啊,她自以為是地就吃了那麼一回醋,結果將烏龍事件推到頂峰,弄得她與他的關系四分五裂。現在別說她沒立場,就算有立場,也不敢吃醋。所以……她只喝隻果醋而已。
「我不會那樣了。」
「不會哪樣?」
「不會……吃醋了。」其實,她更想說的是,不會再有烏龍事件發生。
奇怪,听她這麼一說,他更覺著不高興。難道他想的是,讓她吃醋?再進一步說,他想讓她繼續喜歡他?哼,笑話,天大的笑話,他只是看她不順眼,當然她說什麼都不會順他的心。
拉開門,他走了出去。
上官鳳與林楠裝作若無其事,貌似剛才他們完全沒趴在門邊竊听一樣。直到悟走遠,兩人才沖進化妝室,把小寶上下打量個通透。
「寶,沒事兒吧?」
「……嗯。」小寶耷拉著肩膀,往外走去。真像剛打完一場大戰,全身疲乏。
「這樣……是沒事的樣子嗎?」上官鳳追了上去,「司徒哥答應你留下,對吧?」
「嗯。」留下來,讓他操縱。
「太好了,以後四合居不會悶了!我去給你搬行李!」
上官鳳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或者說他絲毫不拿小寶當女人,一把攔住小寶的肩頭。小寶無力地看了他一眼,這人……完全不懂察言觀色。可還是認命地跟著行李,一同被帶進了四合居。
四合居,是鳳熙悟的住處。
而今,多了一個叫陶小寶的化妝師。
這里的住宿條件,是好到沒法說,但是也僅僅限于硬件設施罷了。如果有的選擇,她絕對不會住這里。第一個原因,當然是因為一直冷嘲熱諷、小騙子長小騙子短使喚她的司徒悟。其次,還有那個話不多,但一說就能讓人咬牙切齒的範蒲熙。最後,就是過分熱情的上官鳳。
她從來沒懷疑過楠姐的眼光,可這次終于忍不住,在楠姐看人的標準後打個大大的問號。
他們,真有楠姐說的可愛嗎?
完全否決!
除了要幫他們整理儀容儀表,弄造型,還要兼顧收拾家里的一切。
憑什麼啊?
她的手,雖說不是連城價值,但也絕對不是洗浴白的手。
刷刷刷……
心里千百個不樂意,卻還是努力地洗著大浴白。
浴白邊掉著一塊白色的玉觀音。
撿起來。
玉觀音掛線太陳舊,斷了。掛件上掛一顆玉珠,上面細密刻著「範蒲優」三個字。範蒲優……範浦熙……這玉是範浦熙的了?
唉?這玉跟哥戴的那個真像。只是哥的玉觀音沒有掛珠。她小的時候,為了研究玉觀音繩子的編法,把哥哥玉觀音上的玉珠弄丟了。
只是範浦熙的玉觀音,怎麼刻著「範蒲優」這個名字?
算了,先拿手帕包好,到時候再還給他。
刷刷刷……繼續刷。
這就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件烏龍事件不僅讓她人情兩空,還落得個騙子的枷鎖,掛在脖子上,刑期都不確定什麼時候滿。
精神枷鎖啊!
曾幾何時,她又孬成這種敢怒不敢言的德行?
嚓。
浴室的門被打開了。
彬趴在浴白里的小寶詫異地抬頭。
範浦熙面色凝重,一進來就把她剛疊好的浴巾全部翻開,抖了抖。把剛擦干的沐浴用品,都翻了個遍,甚至有些瓶罐還滾到了地板上。他仍覺得不夠,幾乎還想一塊一塊掀開地板磚翻找。
小寶推推眼鏡,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轉眼被毀于一旦,目光跟著變得呆滯。
楠姐,你都是怎麼受得了這些人的?
「如果我是你,我會先問一下整理這里的人。」
人長著一張嘴,除了吃飯以外,就是拿來給人溝通。不過,眼前這個即使听到她說話,還一味翻找的人的嘴,用來說話的幾率佔總功能的三分之一不到,也就是說,一日三餐下來,他也許說不上三句話。
啊,當然,那只是限于對她這個……陌生人。
陌生人?估計陌生人也沒她那麼慘。
幫他化第一次妝的時候,他要看著她洗手,擦干,手溫還不能太冰或太暖。他除了有潔癖之外,還有溫度癖?
不想理他。
不過……
她從運動褲褲兜里掏出一個手帕,把玉觀音小心地拿出來。听爺爺說,哥哥脖子上的玉觀音價格不菲。這塊類似,估計價格也相去無幾,她可不想,摔了這東西。
「你要找的,是這個嗎?」
範浦熙視線投了過來,接著大步上前,一把搶下玉觀音。
注意,他用的是搶。
「討厭,別人動我東西。」
好到都能放射佛光的心再次被他當成驢肝肺。
「我打掃衛生的時候,撿到的。」
「以後別踫我東西。」洗澡之前,他還掛著,回到房里不見了,那肯定是在浴室里掉的。
「可是,打掃衛生的時候,必然會撿起來的。」
「你可以等我找到以後再打掃衛生。」
這人還講不講理?此刻他該說的是謝謝不是?不說也就罷了,請別用這麼冰冷的字句砸在她散發善良之光的臉上。
不過,她天生就是一個好好脾氣,就連高二那年,跟司徒悟搶地盤的時候,也是態度溫和地去跟老師申請,然後態度溫和地對司徒悟宣布,地盤她「申請」到手了。當她跟司徒悟說,她是用和平的方式跟他競爭時,司徒悟回了她一句︰「你為你哥打架的時候,也曾跟陶媽媽解釋,你只是用書包很和平地敲破人家的腦袋。」
想遠了想遠了。
「讓佛主呆在地板上太久,你不怕他感冒?」
一串黑烏鴉,冷冷飛過,後邊還跟著一長串的黑點點。
範浦熙看了她一眼,還以為她會生氣呢。不過,這個時候講冷笑話,也足夠他寒的。拿著斷了線的玉觀音,他轉身就走。
小寶追了出來。
「那個……司徒媽媽說,掛線最好去寺廟取……說是開過光的玉,就是從廟里請出來的佛。」司徒媽媽信佛,有時候也會在她耳邊念叨一些,「靈山寺就在城西郊……外。」
話說到此,她噤了聲,立刻往浴室里鑽。
司徒悟悠然地從樓上下來,看到如老鼠一樣縮回去的她,皺起眉頭。本不想搭理她,只是看她故意躲開,他還就偏偏要好好搭理她一下才行。
「鳳呢?」與範浦熙踫面,他邊走邊問。
「陪楠姐買東西。」
蒲熙說著繼續往前走,上了幾個台階,腳步停了一下,偏頭看著司徒悟走進浴室,突然有一點點好奇,悟與她之間發生過的事情,為什麼見到悟,她就像只小老鼠一樣,完全忐忑著?
「……」
這關他什麼事?蒲熙面無表情轉回視線,繼續上樓。
司徒悟看著浴室內背對著門,折疊浴巾的人的背影。那僵硬的線條,讓他即使站在身後,也能察覺她的不自在。
他讓她這麼不舒坦嗎?
眯起眼楮。
這樣很好。
「你一直在樓下嚷嚷什麼?」
一直?嚷嚷?
一、二、三、四、五、六……掐指一算,一整天下來,她只說了六句話,而且有五句半是在浴室里說的,他在樓上不可能听得到。還剩那半句,最後一個字,她也憋回浴室里說的。這也算一直嚷嚷?
這算不算找茬?
要接茬?
不敢……
自從他叫她小騙子,她就不敢在他面前撒謊,生怕這個小字,會變大。還怕她這罪人,升級成千古罪人。
「範浦熙玉觀音掛線斷了。」
「然後呢?」
「告訴他去靈山寺。」
這句話說完,身後的人便安靜著不接話,卻也沒有離去的意思。身後急劇壓來一股強悍的壓迫感,讓她清晰感應到他的目光,如滿弓之箭,隨時有可能射穿她。
只剩下最後一張毛巾沒折好,若是這毛巾折好了,她該怎麼辦?
轉身面對他?
借她仨膽……她也不敢。
于是——
哎呀,快折好的毛巾掉了。
好,重新折疊。
哎呀,又掉了。
好,再重新折疊。
哎呀呀……怎麼老掉呢?
好吧好吧,她脾氣好,再折再疊。
司徒悟臉上頓時滿是黑線。他要不要上前教她,要讓毛巾怎麼掉才會自然點?不過,再自然,演上五六次,也能讓人有想打昏她的沖動。
「陶小寶,我不介意親自教你,如何折毛巾。」言下之意,陶小寶,你敢故意丟毛巾試試。
「不用,我會,就是手腳有點慢。」
「手腳慢?你嗎?」他突然挑高眉,「仁山三快,說的不是你?」
諷刺還是嘲笑,她分不清了,只是腦子轟然炸開。這下不用演,毛巾十分「自然」地從她手中掉落。
是的,她慌亂了。
很好,他圓滿了。
……
她十八歲的生日。
依然炎熱的夏末。
「悟,比賽吧。」
從看完第一場電影到現在,已經三個月。甜甜蜜蜜的三個月,陶小寶一直這麼沾沾自喜著。剛練完舞的司徒悟,靠坐在鐘樓旁的長椅上,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透下來,一縷一縷地在他清俊的臉上跳躍。
「比什麼?」
「快。」
兩人和平共處三個月,神奇的,他眼中的她越發動人了。
是她長大了的緣故?
看著神采奕奕的她,就連那幾封石沉大海的情書帶來的沮喪也不知何時煙消雲散。
對啊,為什麼面對她,他的心情會那麼坦然?還日積月累,越來越坦然。因此,她叫他去哪里,他都樂意。甚至開始期待,她每天安排的行程。睨了她粉女敕的臉頰,忍住想踫觸的沖動,微微揚起嘴角。
「你比不過我。」
「那要比了才知道。」
「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壽星而手下留情。」
「啊,求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