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圖爾斯的後宮,除了女王和男妃,還居住著第三類人,女官。
女官,其實就是服侍女王和男妃的婢女,她們來自民間,擁有鯉魚跳龍門的潛質。
這個龍門就是,如果表現優異,她們將有望被女王賜予「女爵」的爵位,一生榮光,世代尊享。
在西圖爾斯國,爵分五級,公、候、伯、子、女。前三個爵位由歷史悠久的古老家族世代相襲,「子爵」則被授予出類拔萃的成年王子,至于第五個「女爵」,則和皇家沒有一絲一縷的聯系,純粹來自民間為激勵民眾為國效力。
對民間女子而言,能入宮為官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只要適齡單身,都可報名參加考試。筆試通過後體檢合格,就能按照成績排名列入候補名單,一旦宮中有女官空缺,候補民女就能按順序入宮為官。
入宮前,女官要簽《承諾書》,承諾在入宮期間潔身自愛謹守本分,不得對男妃想入非非,自願接受「鎖陰術」雲雲。不簽《承諾書》者,視為自動放棄入選資格。入宮之後,女官不得與男妃發生婬亂之事,否則,連坐九族,終生為奴。
《女官制》,條款總共八十一條,要日日誦讀,時刻銘記,不得怠惰。
這些條款,適用于每一個女官,包括女王的貼身女官。
柔絲三年前進宮,半年前被提拔為女王的貼身女官,她文武雙全,有勇有謀,不但侍候女王的飲食起居,還隨女王出入朝堂參議政事,可以說是目前為止最得女王賞識的貼身女官。
最近兩月,柔絲幫女王提了不少有建設性的革新建議,這些建議在朝堂上以多數票選獲得通過,為此,女王曾多次在公眾場合戲稱柔絲為她的左膀右臂,一時間,柔絲成了後宮女官的話題中心,風采甚至蓋過了新近得寵的男貴人。
「昨晚,陛下又點了男貴人的牌子?」
「是,听說男貴人在家中排行老九,上面八個全是姐姐。希望這一次,陛下能得償所願,早早誕下小王女。」
「嗯,今天陛下心情不錯,你快點把熱水提進去,說不定陛下沐浴完後,又會點男貴人的牌。」
「是哦,那我們動作快點。」
當兩個女官提著水桶走遠,柔絲從水房後挪了出來。
同樣的女官服,穿在任何人身上都穿不出她的風情。修長的腿,縴細的腰,挺拔秀麗,風姿灑落,所經之處,聚齊所有人的目光。
走進風冥宮,正在試新衣的女王笑著在她面前轉了個圈,問︰「好不好看?」
好看,怎麼不好看,那飛旋的層疊裙擺如同綻放的花,而她在花心的中央,笑得如同一個很容易就能得到滿足的孩子。
「柔,听說穿花衣服,睡花床單,比較容易生出小王女。」
邊說,邊從花瓶里拈了朵薔薇插在鬢角,轉過臉時,女王的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可語氣中濃濃的不確定和疲憊,卻一下擊中柔絲的心髒,令她心口的位置瞬時酸軟。
摘下那朵花,解下她盤在頭頂的長發,柔絲的手落上她的肩,輕柔按捏。
「陛下,不要太逼自己。」
女王斂了笑,幽聲嘆︰「新男妃入宮已有半年,可這肚皮……」
頓了一下,似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女王挺直了脊梁,吩咐道︰「去彩雲宮傳話吧,今夜還是那里。」
「陛下!」落在她肩頭的手指一僵,柔絲出聲阻止。
陛下已連續三天臨幸,如此放縱,身體怎能承受。
「朕自有分寸,去傳話。」
推開柔絲的手,女王走到窗邊。
窗外,滿園的薔薇花團錦簇。熱鬧是它們的,她有的,只有一顆凋零的心。
男貴人,有著和賢相似的身形。第一次看到他的背影,她的心「突」地一跳,還以為,是賢回來了。
待看到他的臉,她才失望地意識到,賢,獨一無二,無人可代。後宮之中,再也找不到一個男人,可以擁有賢那樣的風采。但,如果能從一個人身上找到哪怕是賢一丁點兒的影子,她也感覺是種安慰。
賢出宮那天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可是賢,連同小王子,還有薔薇島,卻都沉在了海洋深處。
她恍惚地記得,那天是賢出宮的第二天,她當時站在薔薇宮外看著從宮牆內探出的薔薇出神,然後有人走過來告訴她說,薔薇島沉了,無一人生還。
一剎那,全身的血液似被瞬間抽干,天旋地轉中,她直直往後倒了下去。
醒來時,強撐著身子去了趟薔薇島,可那片海域,除了水面上浮蕩的殘敗薔薇,再也不見一角陸地。
據半里外的居民描述,半夜時分,曾見這里出現火光,之後,水面似震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誰也沒料到,這一光一震竟可以讓一座島沉到十米的深海中。
不敢想象,當災難來臨那一刻,一直被她保護得好好的他會是怎樣的張皇失措。也許,他根本還沒來得及思考,人就……
閉了閉眼,她阻止自己往下想。
身為一國之王,她連哀悼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去哀悼一個被逐出宮的失寵的低級男妃。
不由得,手指又撫上了頸間的千音哨。這個哨,她一次都沒吹過。不敢吹。怕吹了之後,他不會現身。只要她不吹,他就會一直活著吧。
「陛下?」
听到男貴人怯怯的呼喚,女王拉回心神,盡避興致缺缺,她還是決定,臨幸他。她必須,為國家育出下一代接班人。
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她聲音清冷︰「進去躺好。」
「是。」
月亮很圓很大,這樣的月圓之夜,據說極易受孕,希望,這一次,可以成功。只要成功受孕,無論最後生的是王子還是王女,她都會讓它變成王女,只要受孕,只要受孕,這是先決條件。
可是,當初想要迫切受孕的原因之一,已經不存在了。還以為,她可以護他一生一世,沒想到,賢……
「陛下?」
室內,男貴人又怯怯喚了一聲。
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翻滾的厭倦,她緩步走進內室。
溫柔的燭光照出一地的暈黃,床幔後映照出男貴人的剪影,見她進來,那抹剪影緩緩躺了下去。
吹了蠟燭,她提著裙擺,掀開床幔,上床。
只有在臨幸時她才將褲裝換成裙裝,裙裝簡單方便,操作快捷,並且,裙擺可以蓋住男妃的臉,維持女王的威嚴。
除了賢,沒有任何一名男妃見過她月兌光的身體。
除了賢,也沒有任何一名男妃見過她臨幸時的表情。
賢,賢,這一晚,她想他真是想了太多次了。
還記得第一次臨幸他時,同樣是這種吹滅了蠟燭的昏暗環境,她捏著一手心的汗,爬上他的身體。
雖在點牌之前,她已溫習過無數遍《孕事集》,可紙上的記載,遠遠不如實際操作那麼令人震撼。
難以形容的緊張,令她哆哆嗦嗦手忙腳亂,而他,雖然乖乖躺在身下,可是那起伏不定的胸月復,讓她強烈感覺到他想笑卻拼命強忍的徒勞。
那樣一個初夜,是她這輩子最糗也最難忘的記憶。那樣一個膽大妄為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卻成了她以後漫長人生的遺憾和傷痛。
一邊機械地做著運動,一邊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身下的人一聲不吭很守禮,她卻逐漸煩躁起來。
她,一國之君,想要一粒種子,怎麼就這麼難?她不需要他的取悅,她只要種子,只要種子,而他怎麼這麼久都不貢獻?
不耐煩地停了動作,她忍著氣問︰「還要多久?」
身下的身子一僵,而後,她的腰就被圈入了一條手臂。
「放肆!你……」
接下來的話,全被堵了回去。一只手勾著她脖頸,不容她反抗,將她的嘴含了去。
沖天的怒焰,迅速在四肢百骸蔓延。
這個該死的賤人,竟然,竟然敢吻她!除了賢,從來沒有一個男妃敢踫她的唇!
對于這種找死的賤人,先祖早就總結出了致命絕招,不殺了他,她就不叫風冥!
死咬著牙抵抗著唇齒的入侵,並凝神積聚力量,使出女王必殺技。
然後,猝不及防中,她听到了一聲呢喃︰「露露」。
伸出的指霎時偏了方向直直戳上床頭,指端傳來酥麻的同時,還微微地疼。
意識似被悉數抽離,回過神來,她才發現,他仍乖乖躺在昏暗不明的床榻里,而她,卻半俯著身子,嘴唇在他唇上游移。
一時間,分不清之前是真實的發生,還是她因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
拉開一點距離,想要將黑暗中的面孔瞧個清楚,哪知她一離開,他又怯怯出了聲︰「陛下?」
呵,這個膽小如鼠的人,除了會叫「陛下」,嘴里再也吐不出第三個字,她果真是被思念沖昏了頭。
不願久留,她立刻抽身,裙擺一旋,人就下了地。
「陛下?」
以為激怒了陛下,男貴人爬跪而起,額頭擊打床板發出的「咚咚」聲,將女王煩躁的情緒擊打至臨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