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當司徒筠醒來,發覺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並沒有見到向隆南的身影;就在她掀被下床時,發覺右腳踝上系著一條金煉。金煉作工十分細致,扣上刻有一朵小巧梅花,櫬托她白皙的腳踝,更顯得出色迷人。
想起昨晚向隆南在她耳畔所說的話……他親手替她系上這條腳煉的用意何在?
是想煉住她嗎?對一個已淪為貼身丫鬟的人,他抱持著何種居心?
司徒筠不願去細想,下床穿妥衣裳,緩步走出房門。
當司徒筠走出客房,下了階梯,來到一樓,由于此刻是午膳時間,桌位幾乎全被佔滿了,就見小二哥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各桌旁。
「司徒姑娘,在這里。」嚴伸自她下樓,即看到她的身影,開心地站了起來,朝她揮手示意。
「坐下!別丟人現眼。」向隆南身為主子,只覺得丟人,搖頭啐罵。
「司徒姑娘,快坐下。我方才還在想是否該去叫醒你起床用膳,可大少說不用,要讓你好好休息。你醒來正好與我們一起用膳。」嚴伸女圭女圭臉上滿是笑意,示意她坐到主子身旁的位子。
司徒筠猶豫了下,在向隆南身旁落坐。嚴伸叫住經過桌旁的小二哥,再送來一副碗筷。
「身為貼身丫鬟,倒是睡得比主子還沉,你可真是失職啊。」向隆南一手支額,俊美臉上似笑非笑,斜睨著身旁的她。
司徒筠一聲不吭,接過小二哥遞來的飯碗,開始低頭用膳。
「司徒姑娘,多吃一點菜,別客氣。」嚴伸見她只顧著吃面前的菜,招呼她多吃一些別的菜。
「你這小子,可以閉嘴吃你的飯嗎?」向隆南眼角抽動,只覺得他這貼身護衛太吵了。
嚴伸縮了縮脖子,連忙閉嘴吃飯,不時抬頭看著主子和司徒筠的互動。
司徒筠吃飯動作慢條斯理,極力忽視身旁的灼熱目光。
「多吃一點,我可不想晚上抱著一根骨頭睡。」向隆南圉了碗魚湯放到她面前。
他的話令坐在對面的嚴伸一口飯噴出,向隆南及時打開折扇,擋住噴來的飯粒;司徒筠則是羞窘得頭垂得更低,小巧雙耳發紅。
「大少,你……」
嚴伸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再瞥了眼低頭吃飯、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司徒筠。沒想到大少竟辣手摧花,這真是……做得好!以後夫人就不會再懷疑他和大少有染了,他總算有好日子可以過了。
「若是吃飽了,就給我閃一邊去,別在這里礙眼。」
向隆南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一直知道他這個護衛是個靜不下來的人,真佩服自己能忍他這呱噪的性子這麼多年。
嚴伸只好乖乖低頭,一臉委屈地吃著面前的飯菜。同樣屬于貼身侍候主子的人,怎麼大少的態度就差那麼多?
「吃完飯,我們不回向雲莊,先四處游山玩水再回去。」向隆南替自己斟了杯酒,對著兩人宣布。
「大少,那我們要先去哪?」嚴伸好奇地問。
「就先到梧桐城……」
「筠兒,你怎麼會在這里?」
陡然,一道驚訝的聲音傳來,打斷向隆南的話,一抹粗壯身形出現在三人桌旁,來人一身獵戶打扮,見到司徒筠,眼里有著驚喜光芒。
「施大哥!」司徒筠同樣驚訝在這里看到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來。
「筠兒,你一段時間沒回山上,也沒看到你外公,我一直很擔心你和你外公會不會出事了,現在看到你平安無事,就放心了。」施元海眼里流露出愛慕,目光緊鎖住她。
「我和外公都沒事,施大哥不用擔心。」司徒筠明白施元海對她的心意,一直維持著適當的距離,就怕引起他誤會。
「筠兒,不替我介紹一下嗎?」
向隆南俊美臉上揚起一抹邪笑,黑眸里透著不悅。眼前男人看司徒筠的目光太過熱切;若非司徒筠的態度一貫淡然,只怕他胸口的怒火會燒得更旺。
施元海像是這會才發現她與人同桌,訝異地問著司徒筠。
「筠兒,這兩位是?」心底驚訝一向與人保持距離的她,怎會與這兩人同坐用膳。
司徒筠愣了下,不知該如何介紹向隆南。要她說出自己已成為這男人的貼身丫鬟這種屈辱的話,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瞥了眼正輕搖扇子、一臉好奇她會如何回答的向隆南,猶豫了會,粉唇輕啟︰
「他們是我的朋友。」
向隆南輕笑,難得有良心地不打算在此時為難她,端起酒杯輕啜了□。
「筠兒,既然在這遇上,不如我們一起回山上吧?」施元海問著。
「不,我和外公還有事,這陣子不會回山上。」司徒筠一口拒絕。
施元海臉上浮現失望的神情,目光來回打量著面前的兩個男人,似是在猜測他們與司徒筠之間是什麼樣的朋友。
「筠兒,既然吃飽了,我們也該上路了,你先回房去收拾我們的包袱。」
向隆南黑眸已透出冷意,不悅眼前男人的糾纏不清,刻意支開司徒筠。
司徒筠無視施元海驚愕的神情,朝他輕頷首,低頭經過他身旁,拾級而上,走回客房。
施元海訝異地看著司徒筠離去的背影,終是忍不住開口,口氣略帶質問。
「這位公子,敢問你和筠兒是什麼關系?」
為什麼他的包袱要由筠兒來替他收拾?瞧這男人衣裳質料不俗,見他看筠兒的眼神充滿佔有,他不會看錯的,這男人和他一樣喜歡司徒筠。
向隆南一手支額,另一手輕搖折扇,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姿態閑適,斜睨他的目光透著冷意。
「她是我的女人。我和她之間的事,你還沒有資格過問。」
施元海一听,臉色愀變,下一刻,猶如戰敗的公雞,雙肩垂下,苦笑地說︰
「筠兒是個好姑娘,還望你能善待她。」話一說完,垂頭喪氣地離開。
向隆南冷嗤,臉上的邪笑斂去,一股莫名的悶氣令他心中不快。
「大少,那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廂情願喜歡司徒姑娘,不關司徒姑娘的事。」
嚴伸瞧主子神情有異,馬上替司徒筠說話。
黑眸如刃,冷冷地掃了嚴伸一眼。嚴伸吞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多話。
「施大哥走了嗎?」司徒筠回到一樓,手里拿著兩個包袱,沒瞧見施元海的身影,問著兩人。
她的問話令向隆南臉色一沉,挺拔身形一起,經過她身旁,冷冷地撂下話︰
「還不走!」
司徒筠秀眉微擰,納悶他突來的怒氣。嚴伸刻意走到她身旁,好心地低道︰
「大少是在吃醋。你跟方才那個姓施的男人之間的事,千萬別再提起。」
「嚴伸!」
驀地,一陣大吼傳來,嚴伸嚇得身子一跳,連忙拔腿跟上。
司徒筠一臉震愕,腦中回蕩著方才嚴伸所說的話——向隆南是在吃她跟施大哥的醋?
這……有可能嗎?
抬眸對上一雙不悅眯起的黑眸,連忙加快腳步,走出客棧。
馬車行駛在道路上,負責駕車的嚴伸似乎心情很好,一路上吹著口哨;坐在馬車內的司徒筠和向隆南各據一邊。
司徒筠心里明白,淪為貼身丫鬟的她,向隆南算是對她很好了,允許她跟他一同坐在馬車里;但隨著坐在馬車上的時間愈久,她的臉色就愈蒼白。
「不舒服?」
向隆南問著打從坐上馬車便坐到他對面,掀開車簾一角,望向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目光一直不敢迎視他;而他一直注視著她,自是沒錯過她愈來愈蒼白的臉色。
「沒有。」司徒筠仍是沒有看向他,淡道。
就在向隆南皺眉,打算逼問她時,司徒筠忽地嘔一聲,上半身往車窗外狂吐——
「停車!」向隆南大吼。
嚴伸迅速拉緊韁繩,停下馬車,朝馬車內的主子關心地問︰
「大少,有什麼事嗎?」
「先在這休息一下。」向隆南朝嚴伸吩咐,黑眸緊鎖住吐完後,臉色慘白,正用絲絹拭唇的司徒筠。「好一點了沒?既然不舒服,為什麼不說?何必逞強。」低沉的嗓音不悅地質問。
「我好多了,不需因為我而延誤行程。」司徒筠直視他,小臉蒼白虛弱地說。
向隆南黑眸含怒瞪了她一眼。她一定要這麼倔嗎?適時的示弱反而能令自己得到更多好處,這個道理難道她不明白?
「嚴伸,繼續趕路!」既然她愛逞強,那他也不需替她著想了。
嚴伸听令,再次揮動韁繩,馬車繼續行駛。
向隆南黑眸銳利地直盯著一臉難受的司徒筠,等著她開口;兩刻鐘後,司徒筠再次朝車窗外狂嘔,馬車也在同時被向隆南喊停。
向隆南俊臉陰沉,起身將吐完掛在車窗上、全身無力的司徒筠橫抱起,走下馬車。
「放我下來。你想做什麼?」司徒筠渾身發軟,已無力阻止他,只能虛弱地問。
「閉嘴!」向隆南朝她低吼,瞪了她一眼,瞧她那無血色的小臉,他胸口的怒氣更大。
「大少,司徒姑娘怎麼了?」嚴伸納悶地看著被抱下馬車的司徒筠,還有臉色難看的主子。
「在這休息一會。」
向隆南抱著司徒筠下了馬車,這才發覺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前方不遠處有一處樹林,此時已是傍晚時分,看來今晚是要夜宿于此了。
「大少,可若再不趕路,今晚是趕不到梧桐城的。」
嚴伸走近主子身旁提醒,這才發現被主子抱在懷里的司徒筠臉色蒼白,也才明白主子臨時喊停車的原因。
「嚴伸,馬上去找些柴火,還有吃的食物,今晚我們在這夜宿一晚。」
向隆南吩咐後,便抱著司徒筠走向前方的樹林,在一棵盤根錯節的榕樹下休息。
「我好多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司徒筠在他懷里掙扎地想起身,不希望因為她的原因而累及兩人夜宿荒郊野外。
「別動!我已經決定了,今晚就在這過夜。你的臉色白得像個鬼,還是乖乖休息吧。」向隆南雙臂將她摟緊在懷里,低沉的嗓音透著警告。
「我可以坐在一旁休息,你放開我。」司徒筠不自在地在他懷里抬眸瞪他。
向隆南黑眸閃著笑意,大掌輕撫她細致的小臉。嗯,有力氣瞪她,看來是好多了,她剛才虛弱掛在車窗上的模樣,可真嚇到他了。
「你忘了你現在的身分嗎?身為貼身丫鬟的你,是沒有資格拒絕主子命令的。現在我命令你,雙眼閉上,好好待在我懷里休息。」
「你……」司徒筠氣惱地啞口,認命地閉上眼,兀自生著悶氣。
向隆南臉上的笑容擴大,摟抱著懷里的人兒,背靠著粗壯的樹身,也跟著閉目休息。
司徒筠是被一陣香味給燻醒的,睜開眼時,這才發現天色已黑,而她竟不知不覺在向隆南懷里睡著。
「醒了,正好魚剛烤好。」
向隆南目光一直注意著懷里的人兒,一察覺她醒了,這回主動放開她,將手上用竹子插著烤好的魚遞給她。
司徒筠低聲道謝,不自在地退離他的懷抱,低頭吃了起來。
「司徒姑娘,若是不夠,這里還有很多。」負責烤魚的嚴伸笑指著架上正烤著的魚。
司徒筠輕頷首,不得不佩服嚴伸的手藝,這魚烤得真是香酥好吃。
「喝些水吧。」向隆南遞上水袋給她。
司徒筠瞥了他一眼,沒有拒絕,伸手接過,喝了幾口,再將水袋遞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