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翩兒的心事不難猜,尤其是面對最親近的夏祈兒時,她更加地不懂得如何掩飾心里頭的感受,所以夏祈兒一眼就看得出她的異樣。
「翩兒,你有話想要對我說嗎?」
程翩兒抬起困惑的眸子,聰明如夏祈兒,一定要可以解答她的疑問的。
「祈兒姐姐,如果心頭好像被小刺刺著,而且還好像偷喝了最酸的黑醋,這是什麼的感覺?」眨巴著眼,扔出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纏繞自己的怪異情緒特征。
「那在這之前,是否曾經對那人感到心癢如麻,不知所措?見著了她會有一種不許他瞧不見自己的感覺,非要鬧到他看到你為止,見不著時又會忐忑難安,非要見到他為止?」夏祈兒不答反問,唇邊的笑意更深。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十七個年頭以來,只會對舞上心,只熱衷于舞的小女孩,似乎開始開竅了,情竇初開了。
「好像也有……呃,祈兒姐姐,我不是說我有這樣的感覺,而是從書上看回來的。」硬是掰了個連自己也勉勉強強才相信的爛借口,程翩兒連忙搖著頭,要夏祈兒別誤會了。
平日要程翩兒拿起書來翻翻,她都已經那麼不情不願了,怎麼可能會自己主動去翻書來看呢?
將她臉上的羞窘看在眼底,夏祈兒也沒有拆穿她,只是反問︰「那麼那本書好看嗎?」
「也……也不錯的……」她看也沒看過,當然是先混過去再說,但為免夏祈兒一再問出教她啞口無言的問題,程翩兒繼續道︰「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這是什麼的感覺?明明不想見到那個人,可是一見不著了,又會感覺怪怪的。」
「那麼你再想一想這個問題,當你看到他跟其他女子站在一起時,心會不會揪痛的,泛著微疼,泛著微酸?先別急著反駁,就把你自己當成是書中的主角兒,代入她的角色想一想。」
程翩兒咽回到了嘴邊的反駁,一來,是因為夏祈兒阻止她開口,二來,則是因為夏祈兒所提過的感覺,她都有。看到夏祈兒與梁紅袖站在一起,輕聲笑語時,她的心會揪揪的,怪不舒服。
「祈兒姐姐,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她有點難為地問。
瞧著端坐在床上的程翩兒,夏祈兒沉靜了好一會後,才徐徐地開口︰「心癢如麻的感覺,叫做心動,既刺且酸又揪心的感覺,叫做嫉妒。」
心動?嫉妒?
程翩兒傻愣愣的看著夏祈兒,好半晌都無法反應。
罷剛夏祈兒說的那兩種感覺,她听過,美人閣里頭,或多或少也會有美麗的女伶與威武的護衛互生情愫的故事,她並不陌生。
心動,代表有一個人,教她喜歡上。
嫉妒,代表有一個人,教她憎恨著。
梁紅袖教她有心癢如麻的感覺,代表她對梁紅袖心動,代表她……喜歡上梁紅袖。
夏祈兒教她有既刺且酸又揪心的感覺,代表她對夏祈兒嫉妒,代表她……憎恨著夏祈兒。
這沖擊太大,教程翩兒無法反應過來。
「翩兒?」夏祈兒將她的震驚看在眼底,似乎,她不太相信自己會喜歡上梁紅袖。
「姐……姐姐,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終于回過神來,可是,陳翩兒頭一句卻是要休息,暗示夏祈兒離開她的閨房。
夏祈兒了解地點點頭,收了下藥碗便離開了,獨留下陳翩兒,讓她好好地自個兒思量清楚她與梁紅袖的事。
陳翩兒無法接受!說她喜歡梁紅袖那個只會氣她耍她的壞家伙,已經叫她難以接受了,再說,她卻在嫉妒自己最親愛的祈兒姐姐,這叫她情何以堪?
「不,我怎麼可能這樣?我根本就不會喜歡梁紅袖那個家伙,也根本就不會嫉妒祈兒姐姐,這一切只是錯覺,只是我受傷以後的錯覺罷了。」她喃喃地說服著自己,要自己認定這些怪異的感覺,是在她腳傷後才發生的。
「一定是張御醫的藥方有問題!一定是張御醫年紀大了,一時記錯了藥引,開錯了藥方。」她死命地要自己別往梁紅袖或者是夏祈兒方向想去。
抬眸,卻瞄到夏祈兒故意留下的蜜餞李子,黃橙橙的果子,在光線下格外地誘人。
她記得,那透著香甜的氣息的果子,既帶給她甜也帶給她酸,矛盾的滋味,就像現在的她一樣。
大廳之上,一片的沉寂。
程翩兒難以置信地望著坐在紅木大椅上的月嬤嬤,無法確定到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教她听錯了又或者是月嬤嬤說太快了,所以說錯了。
「翩兒,你必須向紅袖習舞。」清楚她性子的月嬤嬤再度開口,字正腔圓地重復著剛才已經說了一遍的話,或許稱之為命令。
「為什麼?」程翩兒錯愕極了,那個從不會干涉她們太多,會任由她們自己做主的月嬤嬤,用的居然是命令的口吻。
「這次的比試當中,有宮里來的御舞者,她看完了整場的比試,質疑美人閣怎麼可以讓一個落敗的人當花魁。」月嬤嬤輕啜了口香茗,眼角的余光瞄過了仿佛事不關己的夏祈兒。
月嬤嬤又惱又氣的,這娃兒現在就靜得像個啞子似的!罷剛突然跟梁紅袖兩人跑來,又是威脅又是哀求的,要她撒這個她差點就說不出的慌來。
明明那個御舞者,就是梁紅袖的親娘,同時也是她的摯友之一的幽蘭,看完比試之後,還直拍著手稱贊程翩兒將兩只舞融合得天衣無縫,連自己的兒子也比不上雲雲。
待她一答應完,梁紅袖那小子就跑得不見蹤影,而夏祈兒卻先要她背一大堆可能遇上問題的回答,然後,她就被夏祈兒帶到這里了,再過不久,程翩兒也出現在這大廳里了。
程翩兒無言了,她也清楚自己這次的落敗,除了她的傷勢以及她的自以為是之外,她的確是技不如梁紅袖,也莫怪,御舞者會質疑她的能力。
可是,她不懂。
「嬤嬤……若翩兒被質疑能力,為何不將翩兒的花魁之位轉給梁紅袖,而要翩兒跟著他習舞?」
月嬤嬤一听,怔了一怔。
見狀,夏祈兒開口了︰「翩兒,你知道花魁之位代表了什麼?」
「我知道。」程翩兒點點頭,知道自己的口直心快又說錯話了。
柳應兒與夏祈兒之所以會找她們當美人閣的花魁,除了她們四人都是月嬤嬤與安野王的養女之外,她們從小鎊自擁有自己的天賦,而最重要的,是她們的天賦能夠換來對安野王極為重要的消息。
花魁之位,不能隨便換掉!
「所以,嬤嬤跟祈兒姐姐要翩兒怎樣做?」
「我們要你去向紅袖習舞,學師完後再與紅袖進行一場比試,在習舞期間,你必須從紅袖身上學習他的各項長處,並且揚長避短,好待下一次的比試當中勝出,讓眾人在也無法質疑你的能力。」這番話,乍听之下似乎怪異,卻又教人無從挑剔。
月嬤嬤听著夏祈兒的話,直點著頭。
程翩兒听著這番話,一個問題驀地浮現腦海,問︰「梁紅袖肯教我嗎,如果他不肯教我怎麼辦?」
「這你不用擔心,他肯教的。」而且,還求之不得。
「張御醫說,你的腳傷已經完全痊愈了,可以慢慢地開始練舞,所以三天後你會隨紅袖到別苑,那里比較清靜,沒有人會打擾你們。」
能夠讓他們兩人獨自相處,梁紅袖怎麼可能還有二話?
「只有……我跟他倆人?」
夏祈兒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問,所以她勾起一抹淺淺的笑,「還有些雜役,但他們閑時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只會在打掃與煮食時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
嚴格來說,他們不算‘只有’兩人待在別苑里。
話雖如此,但不知怎地,一想到大部分的時間都得跟梁紅袖待在一起,她的心,就會一陣的騷動,一抬眸看到了夏祈兒,她的心鼓噪得更猛。
「祈兒姐姐,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嗎?」
她的請求,教夏祈兒狐疑地挑眉,「翩兒,我必須待在美人閣里,因為這段時間你跟應兒姐姐都不在美人閣,只剩憐兒一個,我怕她可受不了。」
也對,只剩憐兒一個的話,怕過不了多久,憐兒便會嗚嗚地哭起來。
可是只有她跟梁紅袖兩人,真的可以嗎?夏祈兒就這麼放心,任由她與梁紅袖兩人單獨的日夜相對?程翩兒想著,望著夏祈兒那雙,已經很明顯地表現出她絕對不會跟著她一起到別苑去的美目。
「翩兒,要記牢,下一次的比試在一個月後,這段日子里,能學到多少便多少,知道嗎?」夏祈兒說著,卻深信梁紅袖絕不會藏私,便定會傾囊相授。
只不過,代價是什麼,只有他一人知道。
夏祈兒的眼中,充滿了對她的信任,這目光,教程翩兒震撼了。
「是的,祈兒姐姐,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她立誓般的說。
她的語氣以及用字不管怎麼听都怪怪的,但夏祈兒沒有多加疑問,只是淺淺地一笑,仿佛她已經看到了,程翩兒與梁紅袖未來的日子將會怎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