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
一輪圓月照亮了整片大地,也讓樹林里的廝殺無所遁形。
小雨從腰上抽下的軟劍已沾滿了鮮血。她護在碧羅和小方前面,劍走游龍氣勢如虹,手上的動作絲毫不見緩,心里卻已開始暗暗著急。
人太多了。盡避這些黑衣人的武功都不弱,但她和葉行天要突圍也並不難,關鍵是不懂武功的碧羅和小方怎麼辦?他們一前一後地護住碧羅二人,現在雖然可以支撐,但時間一久定會力不從心,到時恐怕所有人都要完蛋!
揮劍砍倒一個向碧羅撲過來的黑衣人,小雨有些咬牙切齒地擋在主人身前,從葉行天眼中看到相同的顧慮。
這些人還有完沒完!眼看又一批黑衣人沖了上來,小雨差點咬碎一口銀牙。不管怎麼樣,只要主人和小方能安然逃月兌,他們的勝算就大了……迅速地掃了一眼四周,她當機立斷,虛晃一劍逼退近身的黑衣人,一手抓住小方、一手攬起碧羅,提氣一躍,落到了拴著馬的樹邊。
一個黑衣人趁這空隙向小雨背後刺出一劍,劍尖尚未靠近小雨,已被一股勁氣打落。葉行天沖小雨點點頭,來不及說什麼,又投入了廝殺。
趁著葉行天為他們擋住黑衣人的空當,小雨將碧羅往馬邊輕輕一推,「主人快上馬!」邊說邊順手一劍挑開系在樹干上的韁繩。
「我……」不會騎馬啊。
碧羅還未及將話說完,已被小雨焦急的聲音打斷︰「快!小方也上去!」
碧羅緊皺著眉,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小方小臉低垂,也沒有任何動作。
「主人!」小雨催促一聲。天啊,主人怎麼還不上去!
揮劍格開一柄向她砍來的劍,眼見葉行天被幾個黑衣人圍住無暇他顧,小雨心下更是焦急了。
「我不會騎馬。」碧羅瞟了一眼高大的馬,悶聲道。
「我也不會。」小方聲音低低的。
「……」該死!她居然忘了!小雨暗咒一聲,急道︰「現在沒辦法了!」軟劍一挑刺倒一名黑衣人,「您就試一下……」聲音驀地頓住,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馬兒不知怎地,仰起前蹄一聲嘶鳴,受驚了似的疾跑出去。
「馬……」不是吧?屋漏偏逢連夜雨?她頓時感到欲哭無淚。現下可好,都不用勉強了。
恰在此時,樹林外又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大概是黑衣人的後援。
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啊!小雨一咬牙,伸手將小方一把推向碧羅,「往樹林里跑!快點!」不管怎樣,主人絕不能落入這些人手中!
小方踉蹌一步,跌入了碧羅懷中。
碧羅身子微微一僵,他身上……什麼東西?硬硬的,像是……
伸手輕輕將懷中的孩子推開,碧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向背對著她的小雨道︰「小雨,要小心。」說完一扯小方。
「走!」
一大一小就著小雨殺出的血路,匆匆向樹林深處奔去。
樹林深處古木參天,密密地圈住了頭頂空間,明亮的月光照不進這一方天地,只能透過樹葉的間隙勉強送進點點微光。
在這黑暗之中,他們分不清方向,只能一直往前跑。休憩地的廝殺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弱,終于听不見了。
沒有人追上來,應該是被葉行天和小雨所阻。
「啊!」身後突然傳來小方的慘叫。
碧羅聞聲止住腳步,頓了頓,她喘著氣慢慢回頭,只見小方摔倒在地上,秀氣的小臉痛苦地扭曲著。
「喂!臭女人,你就不會過來扶我一下啊?」小方沒好氣地沖她叫,「我的腳好像扭到了……」
這小表真是欠教訓!碧羅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氣息,這才走過去伸手欲扶他。
「你還真是……」
銀光倏閃,什麼東西抵上了她縴細的脖子?冰涼冰涼的。
碧羅僵硬地看了看小方,又垂眸瞄了瞄抵在脖子上的匕首,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你說呢?」小方抬起頭邪邪一笑,不答反問,清秀的小臉有些殘佞,不若平常的稚氣。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腦中靈光倏閃,碧羅質問︰「那些黑衣人是你引來的?」
「不錯。」小方傲然一笑,手中的匕首輕輕點了點碧羅柔美的下巴,示意她站起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小方嘖了聲,「主上還說你狡詐深沉聰敏過人呢,我看也不怎麼樣嘛。除了會耍嘴皮子,你還有什麼值得主上顧忌的?」
喲?小看她?桃花眼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亮。
「的確不怎麼樣,」碧羅不怒反笑,「談談你那位‘主上’可好?你是奉命來接近我的?」
「沒錯。我奉主上之命,在邑城大街上演了一出戲,本來只是想引葉行天出手相救再伺機接近你,想不到你居然會讓你的侍女出手,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畢竟主上說過你很冷血的。」說起此事,小方面有得色。
「你那個‘主上’倒是挺了解我的……」碧羅挑起一道眉,聲音輕若棉絮,「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你猜不出來?」小方眼一眯,陡地喝道︰「把密詔交出來!」
又是密詔……
碧羅忍耐地閉了閉眼,答案雖在意料之中,還是讓她感到很煩。這些人怎麼都那麼閑?一卷破布而已,至于嗎……
「我要是不交呢?」她懶懶地問。
「那就糟了。」小方陰惻惻地笑了,「我知道很多逼供的方法,據說可以令人生不如死,但就是一直沒機會施展,你……要試一試嗎?」
碧羅氣息略一窒,早在心里暗罵了他幾百遍︰死小表!年紀小小居然這麼歹毒!小心不得好死……
「如何?想說了嗎?」
她眨眨眼楮,突然問︰「小表,你的‘主上’是不是西涼王龍淵?」
小方吃驚地瞪大雙眼,「你怎會知道?」言下之意無疑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碧羅得逞地勾起唇。小表頭,跟她斗?還差得遠吶。
小方也察覺了自己的失言,懊惱地瞪了她一眼,「我倒是小看你了。」
「好說,好說。」她一副謙虛狀,「其實我還知道一些別的。比如說,龍淵派你來,是因為你不懂武功,不會啟人疑竇。再比如說,你這幾天偷偷翻遍了我和小雨所有的行囊,都沒有找到你想要的東西,這才決定通知黑衣人直接來抓我逼問密詔的下落……哦,我還知道你沿途給黑衣人留下了記號,所以他們才能如此清楚地掌握我們的行蹤。吶,對吧,小內奸?」
她說得越是開心,他的臉色就越是驚疑不定。
「你早就知道了?」
她聳聳肩,「不早。就在你執意跟在我們馬車後面要一同離開邑城的時候,我才確定的。」
那還叫「不早」!他差點破口大罵。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的嗎?」她看著他一臉心有不甘的表情,笑道,「你的破綻太多了,我簡直都不忍心看下去。別的我就不說了,光是你對野雞的熟悉就夠讓人懷疑的,一個從未離開過邑城的普通孩子,怎麼會知道野雞長什麼樣?小表,你太沉不住氣了,那馬是你使了什麼手段才會受驚跑掉的吧?還有這匕首,剛剛小雨把你推過來的時候我就模到了,你這種把戲還真是……」她遺憾地搖了搖頭。
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表演在她看來居然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戲?小方恨恨一咬牙,「既然知道了,為何不告訴你的忠僕?你若告訴了他們,就不會落到這番田地了。」
「耶?你這是同情我嗎?」碧羅好驚訝地問,隨即又擰了擰眉,「被你這種笨蛋同情還真是讓人羞愧……」她用看跳梁小丑似的眼光看著他,「小表,我若是一早就揭穿了你,又怎能看到這場你變臉的好戲呢?」笑笑笑,她笑得好可惡。
小方被她的眼光徹底激怒了,他手一沉,匕首往下一按,雪白的頸子上立刻多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痛!碧羅蹙起眉,失去了玩笑的興致。
「小表,你不聰明。」她低低的嘆息如同林子里的風,悄悄融入黑夜。
不屑地冷哼一聲,小方厲聲道︰「不聰明的是你吧!廢話少說,把密詔交出來!或許小爺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老台詞。垂下眼瞼,她的神色有些詭異,「小表,你有沒有想過,我既然明知你不懷好意,又怎會放心大膽地同你跑到這鬼影都沒一個的地方?」
話音剛落,她迅速出手,以一種詭異的手法奪下了他手中的匕首,隨即手掌一翻,鋒利的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形勢立刻逆轉,方才她是受制于他,現下卻是她制住了他。
「你……」小方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不可能……她不會武功……
「對,我不會武功。」看穿他的心思,她點點頭,大方地為他解惑,「但是我會一點點防身術。不多,只有幾招,都是花拳繡腿,不過用來對付你也綽綽有余了。」這還得感謝那人當初逼她學了幾招咧!她陰陰地笑了。
「你想怎樣?」小方有些心驚地道。刀架在脖子上,他終于收斂了一些張狂。
她揚眉,「你說呢?」好熟悉的語氣……完全源自他方才說過的話……
小方緊張地咬住了下唇。
「饒我一命?」她「哈」地大笑一聲,「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小表,你可知道,就是你那‘主上’也不敢這樣跟我說話,你倒是有出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清秀的小臉恨恨地別過一邊,他咬得唇都發紫了,就是不說話。
風吹進來,樹葉沙沙作響,她略偏著頭,似在側耳傾听。
「我這輩子,最痛恨別人欺騙我……」樹葉振動的沙沙聲讓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模糊,「每一個欺騙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說,你的下場會如何?」她將臉轉向他,面無表情,看起來居然有些嬌憨。
他微微昂首,傲然道︰「廢話少說!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你不怕死嗎?」掃了他一眼,她淡淡道,「放心,我不會殺你。我想,將你交給皇帝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皇帝他也知道很多逼供之術,一定很樂于跟你討論討論本官遭西涼王追殺的事……」
不!
他驚恐地搖著頭,甚至沒感覺到鋒利的匕首在他頸上劃出淺淺的傷口。
刺殺朝廷命官——而且還是當今帝師,這罪名何等嚴重!包別說現在皇帝正苦恨抓不著主上的小辮子……主上欲搶奪密詔的事情一旦敗露,恐怕就不是單純的刺殺朝廷命官可以解釋的了,皇帝一定會把握這次機會按主上一個「謀逆」之罪!
主上……
他的任務已經失敗,就算她不殺他,落入皇帝之手也定會生不如死。主上用心栽培他多年,怎能接受他的失敗?他受命于主上,怎能將主上供出!
罷了——
長嘆一聲,他輕輕咬開嘴里的東西。
這條命,就用來報答主上的養育之恩吧。
一縷黑血由唇角溢出,少年原本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你永遠……別想……」話未竟,瘦小的身子已如秋風落葉,倒向了冰冷的泥土。
「永遠……別想……嗎?」碧羅冷眼看著地上的尸體,良久,目光落到手中的匕首上,五指極為緩慢地松開,匕首「咚」的一聲掉落在地,在岑寂的樹林里顯得格外清晰。
小表,你不知道,你曾錯過了什麼……
她輕輕地閉上眼楮,「游戲結束了,出來吧。」
四周闐黑,沒有人,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兩道灼熱的目光——相當熟悉的感覺。
又過了一陣,前方的樹叢微微動了一下,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樹叢後慢慢走了出來。
「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逼死他?」聲音低沉,有些壓抑的輕顫。
「我要他死。」她眼皮動了動,冷冷地道,「我痛恨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騙取我的信任,卻又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的信任。」
「他還是個孩子……」他喃喃的,弄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
「卻已經是西涼王一手栽培出來的死士了。」她涼涼接口。
「他不會武功……」
「卻知道怎樣殺人。」
他沉默了。這些日子以來朝夕相處的孩子,他真的很喜歡他,也從未懷疑過他,甚至想過把他帶回皇都教養——
「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不對我說!」他拳一緊,低聲吼道。
如果他早些知道,就不會有黑衣人的夜襲事件;如果他早些知道,小方或許就不會死;如果他早些知道,她……或許就不會這麼難過……
突然好恨自己,為何竟在此刻看懂了她真正的心思……
是她逼死了小方,可沒有人會比她更難過。她說她討厭小方,可他知道,她其實是很喜歡那孩子的,所以才沒有選擇一開始就揭穿他,反而給他機會,給他放棄的機會,只可惜那孩子還是辜負了她的用心。而他……
葉行天低低一嘆,他也要辜負她的用心嗎?
思量間,耳邊突然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
「小心!」
突地大喝一聲,葉行天迅如疾電地將正在發呆的碧羅扯到身畔。
探向碧羅的人影撲了個空,旋身一躍,落在一丈開外。無聲無息地,幾個黑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落在他們前後左右四個方位。
「真是陰魂不散!」看清來人,碧羅頭痛地撫額低咒。察覺到身邊的人有些緊繃,她抬眼看他,「怎麼了?」
葉行天兩道濃眉皺得死緊。
這些人……跟原來那一群不在一個層面上,如果說前面那一群是高手的話,那這幾個無疑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有些棘手。」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不想讓她太擔心。
情況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甩掉黑衣人跟上來是想趁小雨被絆住的機會除去她,然後嫁禍給黑衣人,沒想到卻意外地听到她與小方的對話。而現在……他還不能殺她,也不想把她交給這幾個黑衣人。不知道出于什麼樣的心態,就是不想。
此時,方才探手抓向碧羅的黑衣人說話了。
「太傅大人,我等並無惡意,只是我家主上想請大人賞臉到家中做客,還請大人不要推拒。」
炳!這是她見過的最有禮貌的綁匪,只是所說的話——太囂張了些!
碧羅嗤笑道︰「你家主上既然那麼有誠意,何不親自來請?」
黑衣人拱了拱手,道︰「主上本想親自來請大人,奈何事務繁忙不得月兌身,這才令我等前來,希望大人不要見怪。」
「他是不敢來吧!」碧羅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嘆道,「別費心了,我不會去的。回去告訴西涼王,有些東西,不是他的就永遠都不會是他的。」好累。今晚她真的好累,發生了太多事,她沒心情再跟這些人玩先禮後兵那一套,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黑衣人目光一凜,「如此,我等只有得罪了!」話落,手一抬,做了個手勢,其他四名黑衣人收到了信息,形如鬼魅般貼了上來。
情況緊急,葉行天顧不得男女有別,猿臂一伸,將柔媚的青衫女子攬入懷中。
「別怕,閉上眼楮。」
說話間黑衣人已搶攻上來,葉行天一側身,徒手應敵。
懷中的人兒沒有乖乖地閉上眼楮,反而把眼楮睜得大大的,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夜色中他一臉凝肅專心應敵,看起來……很好看。哦,別挑剔她的用詞粗糙,請原諒她現在想不出別的合適的詞來,反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何要救她?
眉間的褶越擰越深,想得入神之時,突然一股力道將她拋了出去。她驚呼一聲,剛好看到葉行天一掌擊在一名黑衣人身上,又閃過一柄長劍,一躍而起,穩穩地接住了她。
呵,她成了束手束腳的包袱了嗎?
他武功雖高,這些黑衣人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單手應敵,確實難為他了。小雨仍不見蹤影,定是被絆住了。沒有人會來救他們,他能支持多久呢?她,又可以做些什麼呢?
瀲灩的桃花眼中有隱隱流光,她看著他,手抵在他胸前,久久,久久。
胸前突然傳來一股力道,懷里的人借力向後,退出他的懷抱。葉行天一愣,眼明手快地抓住碧羅的手。她這是做什麼?
「放手!」碧羅回眸瞪他,堅定地道。
這是保住他性命唯一的方法。只要她跟這幾個黑衣人走,那他就可以趁機月兌困……啊,不不不,別誤會,她才不是要犧牲自己救他。她只是覺得,是她把他引入了困境,助他也是應當的,何況她可不是白白助他,她這叫「以退為進」!她相信,只要她還在黑衣人手里,只要她還活著,那不管他是出于什麼樣的目的,都一定會來救她。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才不會在乎他的死活哩。
葉行天自然不知她心中的想法,不但沒放手,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二人正僵持不下之時,原本立于圈外的黑衣人突然躍向她。
「小姐!」葉行天大呼一聲,無奈之下忙旋身將她扯向身後,不料身後恰好有一名黑衣人瞅著機會舉劍刺向他,他這一扯,反而使她陷入了危機!
偷襲的黑衣人壓根沒料到碧羅會突然出現,收勢不住,「滋」的一聲,本該刺中葉行天的長劍扎進了她胸前。
桃花眼猛地瞪大,怎麼回事?一股劇痛,從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黑衣人一驚,收劍急退。
碧羅悶哼一聲,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後倒去,青衫下擺在空中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如夕陽的最後余韻。
血,噴涌而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人料到事情會發展至此。
幾個黑衣人停下手,面面相覷。主上要的可不是這女人的命,而是她手上的密詔啊!
「不!」葉行天狂吼一聲,伸臂接住她軟下來的身子,雙眼暴睜,無法接受事實般緊緊盯住她胸前的鮮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痛……」碧羅微弱地申吟著,眼中的璀璨光華突然暗了下去。她怎麼這麼倒霉……
「不、不……」葉行天無意識地搖著頭,一手攬著她半跪在地,一手顫抖著緊緊地捂住她胸前的傷口。
心,就這麼突然慌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她一直都是那麼高貴優雅意氣風發,不該是現下這副了無生氣的模樣,這不適合她,一點都不適合她!
血,濡濕了他的手,源源不斷地從指縫中溢出,將她的青衫染成暗色。
血,溫溫熱熱的,與她漸漸失溫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
血,染紅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她不能死!
一個念頭倏地敲醒他。對,他要救她!
勉強攏起一些神志,葉行天探指疾點她傷口周圍的幾個穴道,隨後輕輕抱起那柔弱的身軀,足尖一點就要躍出黑衣人的包圍圈。
為首的黑衣人一愣,下意識地橫劍攔下他。
「讓開。」葉行天看也不看他一眼,雙眸緊鎖著懷中已經暈厥過去的女子,吐字如冰。
幾個黑衣人猶豫地對看一眼。不能放他走,可這女子若死了,那密詔……
細微的利器破空聲傳來,「叮」的一聲,橫于身前的長劍被彈開,黑衣人一驚,放眼望去。幾個迅如閃電的身影正向這邊奔來,對方居然也是身著夜行衣,黑巾覆面,唯一不同的是來的這幾個黑衣人左腕上都綁著特殊的銀色護腕,細細碎碎的月光映射其上,恍若將星辰的光芒借來般,恬靜,卻危險。
那幾個黑衣人迅速掠入圈中,恰好看到葉行天懷中滿身鮮血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一名個子略矮,似乎是首領的黑衣人驚訝失聲。他們還是來晚了嗎?
葉行天略退一步,木然地看向矮個子黑衣人。
矮個子黑衣人很快恢復了平靜,他迅速地評估了一下周圍的形勢,轉頭對葉行天道︰「兄台先帶大人走,這里就交給我等。」
大人?漆黑的眼珠滾了滾,葉行天終于有了反應。他們知道碧羅的身份?是趕來救她的?沒有再多想,趁著這幾個黑衣人纏住西涼王死士的機會,他一提氣,施展輕功,向樹林外狂奔而去。